《无疾（景卿衍生）》猫豆腐

37、章三十六（完结）

　　第三十六章

　　“我看见您刚才连续几次又冲回高危房子里救人，能说一下您当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吗？”
　　有记者的话筒伸在陈琮嘴下面，陈琮抓着曹砚的手，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没想什么，那种情况下，换成任何一个还能动的人，都会像我一样。”
　　“那您身边这位是您的家人是吗？看他又冲回去，您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陈琮转过脸看曹砚，曹砚习惯皱着眉，抿了抿唇，他说，“我在原地，等着他回来就好。”

　　“哎！”方呈白又看了一遍，忍不住还是叹，他看着站在自己身边，傻呆呆望着电视机笑得眯了眼的人，就有些愧疚。本来这次去成都，是方呈白的任务，他嫌远又累，说了些推举陈琮的话，李澈就安排给了陈琮去。没料他推都没有推，问了过去培训的重点，收拾收拾东西就走了。
　　“陈琮啊……”方呈白拍着他的肩膀，还未说下文，陈琮自己就有些惊讶地问了起来，“领导，怎么会有这个？公司特意录得啊？”
　　方呈白更愧疚了，低低嗯了一声。这条新闻播出以后，林立琛第一时间提出要录制下来，有助提高公司公益形象。可是说到底，这几乎算是陈琮用命换的！
　　方呈白知道，这是陈琮，这换其他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有这样的复杂心情。他看着陈琮兴致勃勃地去拿了遥控，又倒回来，重新看一遍。
　　电视上传来曹砚的声音，“我在原地，等着他回来就好。”
　　陈琮傻呵呵的乐。
　　方呈白拍他的肩膀，“陈琮，你小子，会有福的！听我这话没错！”

　　从成都回来，已经快半个月了，陈琮忽然转了性似地，天天兴糟糟地加班，不加班也大晚上的出去溜达，从家里或者公司一路溜达到电台，然后在门口晃悠。
　　第一天晚上，门卫见着他，老远的喊，你干嘛的！走远点！走远点！
　　陈琮气堵，第二天开着新买的自己的私家car……蹲点等。
　　结果路虎出来的时候，他怔了怔，踩着油门追的时候手忙脚乱，好容易顺畅点了发现前面路口红灯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路虎先生早就不见了……于是，必然的，跟丢了……
　　陈琮把车子好容易开在曹砚家外面的时候，就趴在车窗看着曹砚的窗子口有橘色的灯光带着融融暖意透出来，偶尔还有一两声狗叫。
　　陈琮托着下巴，在小车里头自言自语，“Dido，你爹，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曹砚烦的头大，天天下班之前就看见陈琮的银白色小车停在电台楼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的车，也不知道他居然其实是会开车的，这两个不知道让曹砚很火大。而且更火大的是陈琮不知道是怎么就想通了似地，这下不是被动也不是鸵鸟的三天两头没有影儿，天天看天天看，烦都烦死了。
　　曹砚心里有一些不舒服，虽然地震那些日子过去了，可是心有余悸。
　　站在一片废墟中拥抱的时候，感觉全世界就剩下了那肌肤相贴的人。
　　可是这是不是灾难中的一种本能？
　　又说，那么多的假设，那么多的不肯定，那么多的困难与未知，忽然间就没有了，让人怎么去信。

　　曹砚喝了一口酒。
　　Kenny擦着桌子，有些好笑，“他怎么跟小狗似地，你看那眼睛！”
　　陈琮蹲在离曹砚三四个位置远，抱着一大杯百威，小口小口的舔，不时的抬头往这边望上一两眼，可是又不敢过来，只能继续带着委屈一点一点小口小口地舔。
　　其实也不是不敢，是一开始他跟进来，被曹砚发现，曹砚也不动，就瞪着他跟几世仇敌似地分外眼红，他再靠近一分，搞不好下一秒会被扑上来咬到死……那点危险意识，陈琮摸摸鼻子抓抓头发，自觉退到安全地带里面去，觉得自己还是有这觉悟的。

　　曹砚拧着眉，低着头。
　　“你们，说开了？”
　　曹砚凶狠地瞪了Kenny一眼，可惜效果明显没有对陈琮使的好。
　　Kenny继续不怕死地问，“我看见你们在成都时候一起上电视了！”
　　曹砚不吱声，下意识握了握左手，似乎那里还有交握的力度与温暖。
　　“我以为你们经过那个，应该没什么顾忌了。”Kenny还在挑战极限，一边问，一边对那边竖着耳朵的陈琮挤眉弄眼。
　　“Kenny，你说我是不是习惯性去怀疑了？”
　　“……啊？”Kenny回神，“什么意思？”
　　曹砚看着酒液，“以前刘真走了以后，我一直觉得什么东西都不是绝对的，爱的再深，再浓烈，说分开就分开。这两年我变了很多，不用你跟大廖他们说，我自己都清楚。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回不去了。”
　　“嗯。”Kenny收拾起玩笑意味，认真起来，“那现在呢？”
　　“然后陈琮就冒了出来，我以为是难得珍贵的友情，可是……它变质了，你明白。”
　　Kenny点点头，就看着，曹砚他的眼光投向不远处的洋酒瓶，有些回忆似地幽幽开口，“其实我一直都想得很明白，感情这种事情都是双向的。上次去成都，我是不知道会碰上他。然后我们敞开了谈了很多。你知道他的顾忌，我明白都是为了我们好，包括他自己家，连着我家的情况他都全部考虑到了。”
　　“那些他也跟我说过。真的想跟你在一起，所以建设了很多。”
　　“可是，”曹砚抬起头，看着Kenny，“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直放不下来，就悬在那儿悬着。你知道他鸵鸟的时候是能活活气死人的么！”
　　Kenny掩饰了自己在咳。
　　“或许他其实一直都是没有想过，两个人，如果真的认定彼此了，那有什么是不能放手一搏的？我知道活着不只是为了自己在活，我也知道身边那么多人都在关心着。但是我真的只是想两个人是坚定的，一致的，能矢志不渝的走下去。就算很困难，也是有人可以依靠的。这样难道也是不可以么？”
　　Kenny看着陈琮的样子，有些为难，“也许他现在想明白了呢？毕竟你们一起经历生死……”
　　“可是你能相信，那不是本能的驱使么？”
　　Kenny叹口气，“我说，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一个想清楚了，另一个就开始糊涂，一个总算放开了，另一个又开始钻牛角尖。好吧，曹砚我问你！就算是本能！他最本能的时候，依靠的是你，是不是可以说他从心底已经认定你了不能更改的？你刚刚说可以放手一搏，你已经知道他的心意了，又为什么在这儿自己纠结呢？唉！”
　　曹砚端着酒杯愣住了，他看着Kenny有些无奈的叹气，还听见他小声嘀咕，恋爱中的人脑子都有病！
　　他下意识的转过脸去看不远处的陈琮，陈琮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今天晚上做节目，曹砚带着咖啡进了直播室，周一一在外面摆弄碟子，刚弄好抬头，看见曹砚又板着脸从里面出来了。“道长，怎么了？”
　　曹砚看了看她，声音没好气，“什么道长！”
　　“噗，”周一一乐，“你刚升主编的时候不是咱频道老大嘛！大葱那会儿给你取的名字！”
　　曹砚听见陈琮的名字，又看了她一眼，往窗边走，“陈琮起的？”他伸着头往外望，果然是没看错，今天银白色小车，没来。
　　“对！你那天干什么的，还穿了一件白衬衫，我们离妹妹说你是出水芙蓉，可远观不可亵玩焉！你知道大葱说什么么！”
　　曹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作回答，周一一大笑，“他说你是清水白豆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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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一摸摸头，“不好笑么？”
　　曹砚白了她一眼，进了直播间。

　　翘腿，喝咖啡，一首歌的时间结束，曹砚把按钮推上on。“欢迎各位回来，继续刚才的话题，离别。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真的作了别，心里却依旧挂念，如何也抹不去的。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他会默默的在很远的地方看着自己爱的人，却从不主动走到他的眼前去。生离，究竟在你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我们来接电话，听听收音机前的你，是怎么想的。”
　　“这位听众，你好！”
　　“……微风，你好！”
　　曹砚呆住，职业本能及时唤醒他，没让他发生六秒空白重大播出事故，“咳……这位听众怎么称呼？”
　　“我叫小葱！”
　　曹砚抬头，看见隔着玻璃的外面，周一一笑翻倒在桌子上不住的拍自己大腿。
　　小葱……
　　“小葱听友，”曹砚嘴角抽搐，“很高兴接到你的电话，你对我们今晚的话题是怎么看的呢？”
　　小葱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的，“你们今天是什么话题来着？”
　　“……”曹砚额角青筋跳动，“我们今天的话题是生离。”
　　“哦！这话题不好！”
　　“为什么这么说呢？”
　　“什么是生离？生人死作别，恨恨那可论。”
　　“没想到小葱听友会有这样的感触！是什么事情触动你了吗？”
　　“……咳咳，我可以说么？”
　　“……”曹砚觉得脸上的职业笑容快挂不住了，“请说。”
　　“我最近看了一本书，书名叫做《离别之后》，我觉得前面写的都很好，结果最后死别了。女主角得了癌症死掉了。”
　　“……”
　　“这个结局很多人都在骂，说太俗太狗血，怎么能这样的，但是我不这么认为。我一直以为这其实是一种幸福，因为就算死了，女主角和男主角都是相爱的！总比男主角一直误会以为女主角不爱他了，两个人正正经经平平常常，带着遗憾过了下半辈子，曾经的那么美好全部都是回忆，偶尔拿出来当相片翻着看吗？”
　　曹砚说不出话来，可是又不能不说，他有点艰难，“听你的意思，好像现在不是这样想的了？”
　　“对！哎呀，微风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曹砚嘴角又抽搐了。
　　“你知道四川地震吧！”
　　“嗯，知道。”曹砚不准备多说。
　　小葱说，“我正好在成都，亲身感受了什么叫恐惧，那是一种几乎是可预知的天人永隔的悲伤！什么最大？命最大！只要你活着，我就可以继续爱你！不管什么因素，不管什么困难，不管什么已知的未知的是不是难以承受！我就是爱你！我承认了！为什么要生离？我不就只有这一辈子么？如果我连我仅有的生命都不能快乐，也不能让你快乐，那还有什么意义？”
　　曹砚动了动唇，“小葱听友，是你爱的人，不是我。”
　　他看着周一一在外面依旧笑趴着一抽一抽的不能恢复。
　　“啊啊，我太激动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感谢小葱听友分享他的心情，你可以过会儿把联系方式告诉我们的导播，我们会送出一份精美礼品。”
　　“啊？这样就没有啦？”
　　“这位听友还有别的想说的话吗？”
　　“有！曹砚，我是你的粉丝，能不能麻烦你给我签个名？”
　　曹砚气的笑起来，“好的，我会在礼品上签上名字，可以吗？”
　　“谢谢你！微风，我还有一个请求，我能不能点一首歌送给我爱的人？”
　　“好的，你说说看，我帮你从曲库里找。”
　　“我要点那一首，小葱拌豆腐！”
　　“……小葱听友，好像没有这首歌吧？”
　　“怎么可能没有？我唱给你听：最爱吃的菜，是那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听的是哪一首歌了，不过很抱歉我们的曲库现在可能没有这首歌，我为您挑一首可以吗？”
　　“好啊，你挑的我都喜欢！”
　　“……谢谢……”
　　“对了！挑情歌啊！”
　　“好的！”
　　“对唱的啊！”
　　“好的，谢谢小葱听友，麻烦导播接进来下一通电话！”
　　“……等会儿，我能不能自己挑一首歌？”
　　“……”曹砚咬着牙，“您说。”
　　“我想听郭顶的《我们俩》。”
　　“……”曹砚一股怒火忽然消散了。
　　“嗯，我不会再变了，就这首歌，给他，《我们俩》。曹砚，谢谢你！”
　　曹砚喉咙有点堵，他抿了抿唇，声音也柔了下来，“不客气。”

　　城市的上空，夜晚八点，华灯初上。
　　霓虹闪烁着车流如梭，光影斑驳。
　　男声带着那样的温柔，在夜空穿梭，回荡。
　　听他在唱：

　　没有没有再没谁能拥有
　　像你像我哭和笑都懂得
　　再触摸我心底藏了好久
　　那最柔软的角落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