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之初》桃花夫人

23、手足

　　邢真真自己放自己大假，花半个月时间做香港购物之旅。她走得潇洒，谁也不通知，下了飞机之后才分别打电话报平安。戚怀敏并不在意，可是她当时电话里的留言让他奇怪。他有次跟许纯无意提起：

　　“邢真真走的时候，说要到香港私会情郎，顺便祝你我两个感情顺利。这事她怎么会知道？”

　　许纯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许是符晓阳告诉她，或许是你平时露出了什么蛛丝马迹。”她顺道瞥戚怀敏一眼，开玩笑道：“怎么，某人要去私会情郎，某人心里是不是好失落好失落？”

　　戚怀敏在她脸上捏一把，调笑道：“说的什么鬼话。只要某人别背着我私会情郎，一千个一万个邢真真我也不在乎。”

　　说完全不在乎邢真真，那是夸张了。她能想开，戚怀敏只觉得安慰，虽然显得自己卑鄙，到底也算各得其所。只是他背了几年的感情债，仿佛西西弗斯推山石，推得太习惯，突然有天那石头不再落下来，他站在原地，反倒茫茫然，不知这空着的双手该做何打算。

　　许纯给他时间让他自己想清楚。那天从外面飙车命悬一线，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怕，心口跳个不停。她想着去医院开些安神的药，顺便要许芸去检查她的胳膊——倒不是担心她，是希望她早早恢复早早离开给自己清静。

　　回家后房里没人，洗手间有哗哗的水声，她猜想许芸在洗澡。胳膊上还有伤，怎么洗？这么多天，也不见她换药。许纯只觉得狐疑，敲门道：“我要进来拿毛巾。”

　　许芸急道：“等等，我没穿衣服。”

　　许纯哪等那么多，数一二三，算是给她心理准备，自己早开门进去。浴室里水汽早已散去，许芸穿着睡衣，脸憋得通红，两只胳膊干净平滑，哪有一点伤痕。只有绷带胡乱地堆在一边。

　　许纯看着她，脸上神色如同寒冰。

　　许芸嗫嚅道：“你不肯让我进门，我只好这样子。”

　　许纯二话不说，回房里收拾东西，替她打包。她装一件，许芸跟在后面拆一件。衣服扔得满地都是，最后许芸停住手，站在原地看她。许纯收好行李，不给她，自己拎着快步下楼，后面是许芸蹬蹬蹬追下楼梯的脚步声。

　　两人到了大街上，许芸再倔强，也是个年轻女孩子，只觉得窘迫，又愤恨。她哭着说：“你不肯让我进门，我在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你让我怎么办？”

　　“谁让你要来，你既然要来，就自己想办法，再不然让你爸爸妈妈跟你想办法。我是你什么人，我凭什么收留你？别跟我说你是我妹妹，我之前一天也没见过你。”

　　许芸哭道：“我妈抢走爸爸，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生下来，她就是我妈妈，他就是我爸爸，和别的小孩一模一样，只不过我还多个姐姐，我只觉得高兴！你明明不讨厌我，为什么要这么抗拒我？”

　　许纯笑道：“对，你跟别的小孩一模一样，你有爸爸——所以我才没有。我不讨厌你，可是你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

　　许芸怔怔地看着她，许纯说完了，转身要走，后面许芸擦了眼泪，对她大声喊：“是不是非要我被车撞了你才肯接受我？”

　　许纯嗤道：“等你撞了再说。”

　　她已自己回去，路上有人指指点点，许纯视若不见。听见后面没有声音，只觉得奇怪，想想不放心，再回头来看，正见许芸跑到街上去，有车子刹不住冲她直直冲过来。耳中回荡着尖利的刹闸声。

　　她血液冻结。

　　后来邢真真时常跟她说：“这个女孩子，跟你真是天生的姐妹。”

　　她记得自己初次晚上面对许芸，借着月光端详她，想辨清她长得像谁，后来才知道，真是像自己，眉梢眼角，倔强的脾气，不顾一切的勇气。这种种不凡之处，早在第一天就慢慢开始显露。

　　许芸为了跟许纯赌气，真的去撞车，幸而对方刹车及时，只是小伤，胳膊被刮得鲜血淋漓，不得已只好到医院包扎。两人一路无语，到诊室裹着伤，许芸无缘无故眼泪又涌出来，许纯说：“疼就哭出来，不要忍着。”

　　许芸这才说：“我上午十点有大嘉的面试。”

　　这时候已经到中午了。

　　许纯给她出主意：“跟他们打个电话，就说出意外，另约时间好了。”

　　许芸一双濡湿的眼睛望着她，满怀希望，“你不是认识符晓阳吗。”

　　许纯这才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她哈一声笑出来，说：“你想都不要想。”

　　等许芸包扎的功夫，许纯到护士站去问了符晓阳的情况，知道他几天前已经出院，她松口气。原来摆在三楼的满走廊花篮和花束全都被拖出来清理掉，有不少是新鲜的，真是可惜。那水晶花瓶和两支马蹄莲倒是被带走了。

　　许纯跟护士们讨了要清理的一束花，带回来给许芸，算是赔罪。她不肯收，还惦记着自己耽误了的面试，她说：“你要是真心要道歉，就帮我进大嘉。”

　　不要拉倒，许纯把花扔进垃圾桶，郑重其事地跟许芸说：“有几件事你要搞清楚，第一，这花不是道歉，是安慰，安慰你今天耽误了面试。是你自己要撞车，我没逼你，出了事也跟我没关系，你找到地方，照样要给我搬出去。第二，我跟符晓阳关系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相反，我欠他不少人情没法还，所以更不会为了你去求他。第三，你既然要当职场女强人，就该时刻记住，公司也是有阶层和体制的，符晓阳和你的级别，差得太远，普通员工的任聘，他并不方便去干涉，你这要人家很为难。”

　　许芸被她这一番长篇大论教训得闷不吭声，好一会，才慢慢说：“我还以为……符晓阳喜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