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茸茸养育日记》杳杳一言

5、第 5 章

　　宋砚初抱着小狗，在台阶上坐了很久，小狗抽噎得停不下来，眼泪沾湿了宋砚初的睡衣。

　　宋砚初本来是有点洁癖，也不愿意和人如此近距离相处的，但小流浪汉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他忍不住心疼。

　　小狗从哭泣中缓过神来，呆滞了半分钟，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正缩在新主人的怀里，以一个别扭又全身心依附的姿势，贴在新主人的胸口，搂着他的腰，新主人的手还在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

　　这个动作让小狗有些惶恐不安。

　　他不习惯也不理解新主人为何会这样珍视地对待他。

　　他慢吞吞地从宋砚初怀里直起身子，小声说：“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是我未经你同意把你带回了家，是我考虑得太不周到了。”

　　黑夜里小狗看不清宋砚初的眼神，只觉得那里温柔得不像话，像慧水桥下的水波。

　　“这样吧，一步一步来。”宋砚初说着忽然起身，回到房里搬出一个躺椅，放在门口边上的空地。

　　那里本来是放庭院小桌椅的，但宋砚初觉得无用，便撤了，让人随意搬了些花草来做装饰。

　　他把躺椅搬过去，又回客房拿了毯子出来，他拍拍躺椅：“先睡这儿，好不好？”

　　小狗抱着骨头小枕，局促地站在原地。

　　宋砚初换了个方式，他说：“你帮我看着这些花草，好吗？我这些盆栽都很名贵的。”

　　小狗走上前仔细看了看，都是他不认识的，他只认识狗尾巴草。

　　很久之前他的斑点狗伙伴送给过他。

　　小狗突然有了使命感，他认真地挺直了腰背，说：“好！”

　　宋砚初笑了笑，指着躺椅，“那你睡这儿吧。”

　　小狗听话地坐上去，一开始他还不适应摇摇晃晃的躺椅，宋砚初找了两个鹅卵石塞在弯曲的榉木下面，让躺椅不再摇动。

　　宋砚初帮小狗盖好毯子，拍了拍他的肚子，“睡吧。”

　　小狗半张脸都被毯子盖住，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向宋砚初，宋砚初俯身问：“怎么了？”

　　“你对我真好。”小狗说。

　　宋砚初揉了揉他的脑袋，“是我把你带回来的，当然要对你负责。”

　　小狗听得稀里糊涂，但还是歪着脑袋去蹭宋砚初的掌心，衷心地说：“谢谢。”

　　宋砚初离开前，小狗说：“我一定会保护好花花草草的！”

　　宋砚初忍俊不禁，“我相信你。”

　　小流浪汉的眼睛亮晶晶的，总让宋砚初想到小狗。

　　宋砚初甩开这个奇怪的联想，又帮小狗掖了掖毯边，然后独自回了房间。

　　第二天醒来，他起身去做早饭，做了培根三明治和燕麦牛奶，打开门招呼小狗进来吃。

　　小狗已经醒了，正蹲在地上研究盆栽。

　　宋砚初走上来时，小狗都没听到，直到宋砚初俯身对他说：“吃早饭了。”

　　小狗吓了一跳，一屁股摔坐在宋砚初的拖鞋鞋面上。

　　他懵里懵懂地仰起头，宋砚初正好低头，目光交汇到一起，倒是宋砚初先移开，因为小流浪汉的眼神清澈又坚定，直击心灵最深处，宋砚初竟然不敢多看。

　　宋砚初把他拎起来，“进来吃早饭。”

　　小狗乖乖进门，吃了早饭后抢着洗了杯盘，宋砚初换好衣服，带他去检查脑袋、剪发、置办新衣服。

　　医生拿着小狗的脑功能检测报告，告诉宋砚初：“没什么太大问题。”

　　“他没有智力缺陷吗？”

　　“不是智力缺陷。”

　　医生看了看正好奇地扒着桌面打印机的小狗，分析道：“根据您介绍的，以及我的观察，我想他现在之所以是这个状态有两种原因，一是长期流浪，没有受过教育，无法正常沟通，无法融入社会，所以看上去有精神问题；二是一种自我防御，可能他之前受过什么刺激，不过不管怎样，现在您要做的，就是给他关怀和关心，让他重新融入社会。”

　　宋砚初深深地看了小流浪汉一眼。

　　小狗察觉到宋砚初的视线，怯怯地收回手，缩在宋砚初身边。

　　桌面打印机轰隆隆地运作，很快一张印着字的白纸从夹缝中出来。

　　小狗惊喜地看着宋砚初，示意他看。

　　“乖，喜欢这个待会儿给你买。”宋砚初低头看报告单。

　　“那行吧，”宋砚初牵起小狗的手，“谢谢您了王医生。”

　　离开医院，宋砚初先带着小狗去了他常去的理发店，总监一见到宋砚初就迎上来，“宋总，您好久没来了。”

　　宋砚初把小狗推到前面，“帮他剪一下。”

　　总监一愣，上下打量了面前这个打扮奇怪的男孩，然后迅速调整好情绪，笑着说：“好嘞！”

　　“小帅哥想剪什么样的？”总监拿着宽大的白色静电围布过来。

　　小狗吓得立即躲到宋砚初身后。

　　店里的人齐刷刷地看过来，总监也面带尴尬，“宋总，这是您——”

　　“弟弟。”宋砚初说。

　　宋砚初牵着小狗的手，轻声安抚他，然后拖了张椅子陪着他坐下，小狗这才安安分分地坐好，任由总监把白色的围布围在他身上。宋砚初伸手比划了一下：“剪短三公分左右，然后再帮他做个护理。”

　　“明白。”总监说。

　　小狗全程都紧紧盯着宋砚初，宋砚初握住他的手，“不怕，我在呢。”

　　干枯的发根悉数剪下，小流浪汉的面部轮廓也变得清晰起来，宋砚初从镜子里看小流浪汉，才发现这个小家伙不光眼睛好看，其实五官细看起来都很不错，算得上清秀。

　　只是太瘦了些。

　　总监一边剪发一边尝试着跟小狗搭话，小狗都一副受惊的模样，宋砚初给了总监一个眼神，总监也就不敢再问了。

　　剪完之后总监又说：“要不稍微卷一下发尾？”

　　宋砚初拒绝，“不用了，他的发质需要好好养养。”

　　小狗贴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宋砚初俯身问他：“喜欢吗？”

　　小狗害羞地点头，“喜欢。”

　　“费用记我账上。”

　　宋砚初带着清清爽爽的小流浪汉离开了理发店，然后直接去了商场。

　　小狗在琳琅满目的店铺中央晃了眼，宋砚初思考片刻，牵着他的手去了一家主打运动服的品牌。

　　小流浪汉太好动，不是钻车座就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给他买漂亮的潮牌也没有意义，还不如黑色深色的运动服耐脏耐造。

　　宋砚初照着小流浪汉的尺码，挑选了七八件，然后把小流浪汉推进更衣室里，让他一件一件地试。

　　小狗一开始还很兴奋，试到第四件的时候已经开始累了，眼巴巴地望着宋砚初，往他腿边缩。

　　宋砚初把他拎起来：“试完就去好好吃的，还给你买打印机，要不要？”

　　小狗瞬间睁大了眼睛，冲进了更衣室。

　　最后宋砚初买了六套运动服，和三双运动鞋，还去隔壁的店买了几件T恤。

　　小狗抱着宋砚初的胳膊不撒手，死都不进更衣室。

　　宋砚初无奈地把T恤交给店员，“好了好了不穿了，直接给我打包吧。”

　　结束之后，宋砚初又去买了点洗漱用品，最后把小狗带到了他最向往的地方——商场顶层的美食广场。

　　小狗嗅了嗅，香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小狗激动得差点流口水。

　　宋砚初抬了抬小狗的下巴，“怎么馋成这样？我做的饭不好吃？”

　　“好吃。”小狗立即面朝宋砚初，认真地对他的新主人说：“最好吃了。”

　　宋砚初笑道：“嘴还挺甜。”

　　他带着小狗一家一家地逛，小狗想吃什么都给他买。

　　“这个炸五花肉看起来不错，要吗？”

　　小狗一边咽口水一边问：“可以吗？”

　　宋砚初掏出手机付款：“来一份。”

　　小狗嘴里还咬着五花肉，宋砚初又牵着他来到爆浆芝士年糕前，“这个要吗？”

　　小狗歪了歪头，对黏糊糊的东西不感兴趣，宋砚初笑着带他往前走。

　　“羊肉串要吗？”

　　小狗看到肉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宋砚初说：“拿十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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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狗大快朵颐的时候才发现宋砚初什么都没吃，他连忙把羊肉串送到宋砚初嘴边，宋砚初咬了一口，摆手道：“我不太爱吃外面的东西，你吃吧。”

　　小狗忽然就不敢吃了，以为自己做错了事，他把盘子推到一边，然后低下头。

　　宋砚初愣住，连忙把盘子推回来，“怎么了？我不吃你也不吃？”

　　小狗说：“对不起，好多钱。”

　　宋砚初把小狗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这算什么钱？不用觉得抱歉，是我心甘情愿给你买的。”

　　他把羊肉串送到小流浪汉嘴边，哄道：“吃吧，羊肉串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狗看了看宋砚初，很久之后才接过来。

　　宋砚初揉他的脑袋，“真乖。”

　　小狗很快就吃完了，宋砚初和他坐电梯下楼，走到门口时听到一个小孩子说：“保安叔叔，请问肯德基在几楼？”

　　小狗捕捉到了“保安”两个字。

　　“保安……”小狗看着那个穿着蓝色衬衫和黑裤子的人，问宋砚初：“那个就是保安吗？”

　　宋砚初刚接完助理的电话，闻言回答道：“是。”

　　“我可以当保安吗？”

　　“什么？”

　　“你不是说，让我去看门，当保安的吗？”

　　宋砚初笑着拉走他：“你就这么喜欢看门？”

　　小狗频频往回看，宋砚初思索片刻，收起脸上的笑容，也停了下来。

　　当保安，倒也不是不行，至少可以锻炼他，让他尽快融入社会。

　　不过得先给小流浪汉办个身份证明，宋砚初回家之后翻了本字典出来，他坐在躺椅上，小狗蹲在他腿边，他捏了捏小狗的脸，说：“给自己起个名字吧，小家伙。”

　　小狗疑惑：“名字？”

　　宋砚初在手机上打出自己的名字，“你看，我姓宋，砚初是我的名，你也要有一个这样的名字。”

　　“我可以和你一样吗？”

　　宋砚初笑着摇头，“不可以。”

　　小狗有些失望，“那我可以……姓宋吗？”

　　宋砚初微怔，然后笑着说：“可以啊。”

　　小狗看着密密麻麻的字典：“我不认识这些。”

　　宋砚初问他：“你想要个什么样的？”

　　小狗摇摇头。

　　“你有什么愿望吗？”

　　小狗把脑袋枕在宋砚初的腿上，“帮你看家。”

　　宋砚初揉了揉他，又问：“你之前有什么不开心的记忆吗？”

　　小狗愣住了，陷入了迷惘和感伤，他想起死之前的事，回顾他十二年的狗生，好像没有什么开心的记忆，就是风吹日晒雨淋，吃剩饭和挨打，等完天黑等天亮。

　　脖子上的铁链已经粘在肉里，临死的时候他都分不清自己哪里最疼。

　　哪里都是疼的。

　　主人的房门是关着的。

　　他看起来很痛苦。

　　宋砚初起身蹲下，拍了拍他的后背，捏着他的手，抵在字典的某一页上。

　　“就叫小乐好不好？”

　　小狗呆呆地望过去。

　　“宋小乐。”

　　宋砚初想：简简单单，挺好的。

　　小狗露出笑容，害羞地看着“乐”字。

　　宋砚初把他抱在怀里，“以后都要快快乐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