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翼》相宜XY

7、去耶留耶

　　第二天，楚衿出府了，好几天都没有回来。
　　那几天，我在府中静静考虑着去留。

　　很想就此一走方休，不管身世，不管对楚衿的感情。

　　可是，纵使楚衿对我欺骗利用，毫无情意，我竟然对他还是恋恋不舍。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七日之期也快到了。

　　而我，还是下不了离开的决心。

　　罢了罢了，寒翼之痛，至死方休。左右是个死，死在何处又有何区别？况且，我还想看看，我死的时候，楚衿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留了下来，可楚衿迟迟未回。

　　到底是什么事情拖住楚衿？他不会忘了杀杨修的事了吧？等的时间久了，我有些着急。

　　在计划的前一天晚上，楚衿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松了一口气，否则，我只能明天在南林乱转了。而且，我的剑一直在他手里，今天一定得要回来。

　　楚衿目无表情，脸上去写着深深的疲惫。他的声音傲然冷漠，让我对他感到了一丝恐惧。

　　“二皇子听闻风声，取消了明天的打猎，咱们的部署白费了。”

　　“既然如此，那恕我告辞了。”楚衿的脸色并不好看，我也不想与他多说什么。

　　我却不禁在想，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楚衿样子大变？

　　“等等。”

　　我回过头望着他。

　　“不过，此人不除，我寝食难安。我托江湖上的朋友打听到了一件事，杨修每天早上都要去洗烟桥上散一会儿步，这是我们惟一的机会。明天清晨，你去那儿下手。”

　　洗烟桥，十年前，痴心女子洗烟对杨修忠贞不二，抗婚不成，从这座桥上投河而死。此事震惊京城，普通的白石桥便有了洗烟桥这样一个美丽的名字。想不到，杨修竟也对她不能忘情。

　　“明白了。”纵然知道这些，我还是忍住了一时的恻隐之心，说得毫无感情，“把剑还我，我不能赤手空拳和他斗。”

　　“这个自然。”他回房取出我的佩剑，还带着一个黑乎乎的小包。

　　“给你。”将剑递给我后，他打开那个小包，是一件披甲。

　　黝黑的材质发出冷冷的光。我认出这是。。。。。。

　　“天蚕甲？！”

　　“果然识货。明日凶险异常，穿着它，把握大一点。”

　　“而且，这东西也算是给你留个纪念。”他的语音，突然有一丝黯然。

　　“什么意思？你说明白点。”我感到莫名的焦躁。

　　他轻轻一笑，回复了往日的漠然，“其实也没什么，这几日我奔波在外，解决了我的终身大事，下个月我要娶丞相的女儿为妻。”

　　我的胸口一痛，一阵窒息的感觉。原来，他几日的奔波劳顿，竟是为了这件事。

　　“为什么突然要成亲了？跟权利相争有关吗？”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有关，但还有其它原因。”

　　“噢？是什么原因？我能知道吗？”我低下头，淡淡问他。

　　“若晴，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的事来了？”

　　“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与我无关。”

　　“告诉你好了，这件事与你可有关。”楚衿笑了一下，平静地说，“另一个原因是，双月和我从小青梅竹马。如果说我对谁动过心的话，那只有他。”他的眼中一片深情。

　　“这样啊。”我只有苦笑，“可这关我什么事呢？”

　　“其实我是想告诉你，明天无论你成不成功，都不要回这里了，我总算是要成亲了，留你在府中，毕竟不合适。”

　　“赶我走吗？楚衿。可是，当初苦苦相留的也是你。”我抬起头这样说道，声音有几分凄然。

　　“你不想走？”楚衿反问。

　　“没有，主人都下逐客令了，我怎么会不走呢？”

　　“若晴，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一点舍不得我？”

　　“舍得又如何？舍不得又如何？王爷，这些都是我的事，跟你并无关系。”

　　“若晴，其实你心里还是有点喜欢我的，对不对？”

　　“我对你的。。。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没错，现在我很清楚。可是，我要成亲了，请你不要再纠缠。”

　　“我何时纠缠过你？现在又如何会纠缠你？楚衿，你也太小瞧我了。”

　　“既然如此，明日起，咱们便不要再见了。”楚衿还是笑着看我，淡淡的笑容让我寒意入骨。

　　忍住心口一波强过一波的痛，我勉强一笑，“这个我自然明白，从明天起，我自动消失。”

　　“你不会为了殉情，要和杨修同归于尽吧。那本王何等荣幸啊。”

　　“你说会不会呢？”

　　会不会，又值不值呢？就算我死了，楚衿，你大概也不会有丝毫悲伤吧。

　　“王爷放心，我会努力活下去。殉情？可笑，我已无情可殉。”

　　我转身欲走。

　　“若晴，先喝了这杯再走。”楚衿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个酒杯。

　　这次的酒香很淡，淡到我几乎没闻出来。

　　我回过身子，冷淡一笑，从楚衿手中取过酒，仰头喝尽。酒，淡淡的，没有滋味。

　　楚衿喝下另一杯酒，微笑着看着我说：“若晴，咱们的关系，结束了。恭喜你，你自由了。”

　　“噢？那倒要多谢王爷了。”我刻薄地说。

　　“若晴，前几日我见到你师父了，她让你在竹屋等她。”

　　“多谢相告。”

　　说完，我扭头离去，脚步坚定。

　　走得潇洒一点，断得开净一些。我在心里告诉自己。

　　回到房中，鲜血终于忍不住从嘴角喷出，我放声大笑，笑得放肆，笑得狰狞。

　　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胸口的疼痛缓了很多。握住宝剑，凛厉的杀气在我心头升腾。杀了杨修，和楚衿的关系就此结束。待知道身世后，我便游历天涯，逍遥自在，走到哪儿算哪儿。如果能忘了楚衿那是最好，如果忘不了，大不了就是赔上一命而已。

　　看到剑旁边的天蚕甲，我不禁冷笑：楚衿啊楚衿，你以为我还会接受你的施舍？

　　我没拿那件天蚕甲，就算死，我也不再接受你的任何东西。

　　我踏出成王府，手中，只有自己的剑。

　　清冷的天，微寒的风轻轻吹动我的白衣。

　　我走得没有犹豫，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府内，一双偷窥我的眼睛充满着悲伤。

　　楚衿失神地倚在门后，心中一遍遍默念：若晴，原谅我。不，从今以后，你忘我恨我，而我念你爱你，这样，算是偿还对你的伤害好不好？

　　那时，我并不知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楚衿为我的牺牲。是啊，那时候，包括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又何曾真正明白楚衿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