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泥》昕冰

2、不是开始的开始

　　谷梁城是华国的国都，也是华国最为繁华的城市，甚至是玄武大陆上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和这个时空大部分的城市一样，谷梁城里西边是有名的“富人区”，均是大片大片的院落和别苑；东边则是普通的住宅区，也是谷梁城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有着人称“别巷”的花柳一条街，还有如鞠月楼、清风阁一类的酒楼，当然还有杂耍，说书的，挑着担子的货郎，出了北面的牲口市场和南面的木工、棺材店，但凡有的，都聚集在这个区域。
　　六月的天亮的特别早，太阳还没有升起，街上的人已经忙碌起来了，这家正在开店门，那家清扫门前的灰尘，认识的邻里间不时打着招呼。一跃而上的太阳也被这一刻的景象感染了，笑红了整张脸。
　　张二财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他经营着一家丝绸店，店面不大，却因他这里的丝绸做工精细，颜色种类多，常有大户人家来买丝绸，生意上赚的钱完全能够养活他一家六口人。
　　平静的生活总是会出现些不如意：张二财的大女儿，今年十五岁了，虽不似大户人家的小姐生的貌美如花，但也的的确确是一位小家碧玉，算的上是他们这条街的一朵花，也因此提亲的人络绎不绝，而这张二财的女儿张小兰不管谁来求亲一概不答应，曾经有几家张二财觉得门当户对准备定下来，可张小兰哭闹不休，他也只好做罢。谁知这样一拖再拖，就被隔了三条街的王屠夫家的儿子盯上了张小兰，前几天竟领着那条街上众人皆知的恶霸三兄弟来提亲，还扬言如果不把张小兰许配给他，就砸了张二财的店。张二财这几天过得心惊胆战的，生怕王大棒再出现，他也只能祈祷“老大”能够出现，以解他之围。
　　“岳父大人，请受小婿一拜！”
　　张二财后背一僵，攥紧了手里的扫帚，他今日动作的迟，就是想躲过这王大棒，真是天不遂人愿哪！
　　“岳父大人，您准备什么时候让小兰过门啊？”王大棒又问。
　　张二财转过身面向王大棒，“贤侄，这么早就过来啊，不是和你说了嘛，小兰她不愿意，你叔我也没办法哪！”
　　王大棒脸色一变，“哼，不要和老子耍花样，老子都尊你为岳父了！说吧，到底什么时候让小兰过门？”
　　张二财抿了下嘴，就见王大棒眼睛突然发亮看着他身后。
　　“小兰，嘿嘿，小兰……”王大棒笑的脸上横肉都抖了几下。
　　“你这泼皮，还不滚远，我张小兰就是嫁给猪狗也不会嫁给你！”张小兰寒着脸斥道。
　　“什么？哈哈，好，嫁不嫁可由不得你，今晚就是你和我王大棒的洞房花烛夜！”
　　“小兰，进去！”张二财向女儿挤眼，让她先躲一躲。
　　“慢着！”王大棒一个箭步拦在了张小兰的前面。
　　“你想干什么？让开！”张小兰向后一躲，大声道。
　　“你说我想干什么，嘿嘿，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王大棒的小娘子了，你说我想干什么？”王大棒嘴一呲，露出了一排黄牙，“兄弟们，你们说呢？哈哈”
　　张二财一把将女儿拉在了身后，王大棒领来的两个人附和着，慢慢围了过去。
　　“光天化日下，你们想干什么？”张小兰挨在张二财身边，拧着秀美大声说。
　　“光天化日下？老子知道你们想什么，你们的老大现在不知道在什么犄角旮旯里，哈哈……”王大棒逼向张二财，“小兰，你还是乖乖从了我吧，来……”说着狠狠地把张小兰扯到他的一边。
　　张小兰使劲挣扎着，“你个流氓，你想干什么，放开我！”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挣不开牵制着她的大黑手。
　　“小娘子，别急！”王大棒说着伸手在张小兰脸上捏了下，“嘿嘿，瞧着脸蛋，做梦都想得紧啊！”
　　“呸，流氓！”张小兰气红了脸，没有被抓的手又抓又打，忽而，她俯身一口咬住了王大棒抓着她的手。
　　“啊，你个臭娘们！”王大棒甩手打了张小兰一耳光，“竟敢咬老子！”
　　“王大棒，你，你……”张二财一口气呼不上，晕了过去。
　　“爹……”张小兰扑向张二财。
　　王大棒揉着手道：“弟兄们，把她给我扛走！”
　　一直站在周围的猥琐男扑向了张小兰。
　　“放开我，流氓，你们放开我！”张小兰又踢又打，梳好的发髻散落了一脸。
　　“放开这位姑娘！”几人眼前白影一晃，张小兰已脱离了魔爪。
　　来人一袭白衣，有着一双蓝灰色的眼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吆！大清早的，这么热闹啊！”街角处转出了一个清秀的少年，剑眉入鬓，眉下的双眼神采奕奕，尖尖的下巴固执地抬起着，脸上柔和的线条，就是让他穿女装，也一点都不过分。
　　“老大！”张小兰寻声看过去，眼睛一亮。
　　“是小兰啊，呵，大白天的就有鬼！小兰，下次吓鬼可不能自毁形象哦！”那少年笑嘻嘻地站在阳光下，不由地让人眼前一亮。
　　张小兰脸一红，伸手将散发挽到了耳后。
　　“你就是老大！”王大棒和另两个同来的人站在一处打量着这麻衣少年。
　　“嗯哈，再叫几声听听！”那少年眼睛一转，笑眯眯地说。
　　“哼！”王大棒向那少年挥出了一拳。
　　“呀！好可怕的拳头啊！”少年头一偏，王大棒的拳头擦脸而过，手臂一抬一抛，“嘭！”一声王大棒倒在了地上，“呵，真是大大地棒啊！”
　　白衣男子嘴角翘了下，他还没有见过如此的打法，麻衣的少年从头到脚带着不同于一般人的灵气。
　　麻衣少年这才扭头打量比他早到一步的那人，长身玉立，衣袂在细风中轻轻飘动着，和他想象中的大侠不相上下呢，便忍不住暗想：“这人真是养眼啊，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
　　白衣男子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麻衣少年一愣，才转身看向剩下的几人，“你们三个，如果再让我听到你们骚扰小兰，到时候我会让你们后悔生出来！还不快滚……”
　　木站着的两人扶起了地上的王大棒急匆匆地溜了。
　　“老大，求你快看看我爹！”张小兰在张二财身边焦急地说。
　　麻衣少年走过去蹲下，在张二财人中穴掐了下，再看，张二财慢慢睁开了眼睛。
　　“是老大？”张二财一把抓住麻衣少年，激动地说。
　　麻衣少年微微一笑，“张叔，是我！已经没事了，我和小兰扶你进屋吧。”
　　将张二财安置妥当后，张小兰在扑通跪在地上拦住了准备走人的麻衣少年。
　　“小兰，你这是做什么？”少年伸手去扶。
　　“老大，你可知小兰为何拒绝了所有的提亲？”张小兰抬头，目光大胆地看向她口中的老大。
　　麻衣少年一愣，少女的目光和表情他都看懂了，“小兰心有所属！”
　　“老大今日救了小兰，可是老大这样还是救不了小兰一辈子啊！”张小兰满怀希翼地说，“老大，你就收下我吧！”
　　“小兰，你先起来，起来说话！”麻衣少年微蹙了下眉。
　　“不，除非你答应我！”张小兰的小脸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坚定，再次变得红扑扑的。
　　“唉！小兰你这样做不是和那王大棒没什么区别了嘛。”麻衣少年下了一剂猛药，“快起来！小兰以后可是要嫁个好人家，有个恩爱的良人哦，而我办不到！”
　　张小兰一怔，她这样做还真和王大棒那流氓一样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小兰，起来吧！”老大温言软语，去扶张小兰。
　　张小兰眼里泛着泪花，缓缓地站了起来，“对不起！”
　　“是我辜负了小兰的一片心意！快去照看张叔吧，我改日有时间再看看你和张叔哦！”麻衣少年说罢出了张记丝绸店，“哇哦，好险哪！这已经是第四个要做我娘子的姑娘了，嘿嘿，看起来我还蛮成功的！”这老大边走边自恋地摸着脸蛋想，转眼，他又想到这样不好，神色不由暗了下来。
　　天空瓦蓝瓦蓝的，没有一丝云，一个瘦瘦黑黑眼睛却格外大的少年一路小跑着，目光在两边的店铺里来回地扫着，鼻尖上的汗珠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他不知在找着谁，一脸难掩的焦急神色。
　　“他往那边去了！”一个店门口的大叔了然地指着街的另一头。
　　“他进了那家首饰店！”一个胖婶和蔼地说。
　　“他刚才还在张记丝绸那呢！”
　　……
　　黑瘦少年用衣袖擦了下汗，这大热的天，他几乎每天一次马拉松，唉，谁叫他跟着一个那样的老大呢，还没眨眼睛，人已经没影了！
　　“阿黑，你终于来了啊，我都等你半天了！”麻衣少年突然就出现在了喘着粗气的阿黑面前，扬着一脸可恶的笑，“走，去吃饭！”
　　“老大，你……”阿黑满额黑线地望着他面前嘴角满是点心碎屑却全然不自知的家伙，“这里！”无奈之下，他只好指指他自己的嘴角以提醒。
　　麻衣少年用手胡乱在嘴角抹了几下，又扯出了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笑。
　　阿黑无力地叹了口气，跟在了麻衣少年的后面。
　　刚才的一幕一点不落地落入了那双蓝灰色的眼眸里，抿紧的嘴唇，微翘起的嘴角，笑容若有似无。
　　“两位公子，楼上六号雅间的公子有请两位！”鞠月楼的跑堂小二拦住了抬腿欲走的两人。
　　“哦？既然有人请客，那就不客气了，阿黑，走！”麻衣少年收回了脚，转进了鞠月楼。阿黑摇摇头跟了进去。
　　“是你！”
　　“是我！”白衣男子微一笑，“坐！”
　　“不知公子请在下和阿黑有何贵干？”麻衣少年坐下后，问。
　　白衣男子并没有急着回答，在麻衣少年望来的同时，毫不退让地望了过去，“在下容子瞻，请两位并无恶意，今早和小兄弟一面之缘后，就想交个朋友！”
　　“呵呵，在下韩子清，弟弟韩子琪！”麻衣少年随手动着白衣男子递过来的茶盏，“容公子不是谷梁人吧？”
　　“实不相瞒，在下乃是沙和国人，昨日刚到谷梁城！”容子瞻一笑，道。
　　“哼！”韩子清轻哼了一声，心道：“算你识相，没有乱扯！”下一瞬，却是瞪大了那双原本大大的眼睛，惊奇地问：“沙和国是不是到处都是草原啊，成群的牛、羊，还有狼？大家是不是都住在帐篷里？”
　　容子瞻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耐心地答道：“不是！沙和国只有西面是草原，北边则是森林，和华国接壤的南面和临近的东面都是耕种的田地；除了草原上的人，其他人都住在房子里。”
　　“原来是这样啊！”韩子清眨巴着眼睛，“那容公子因何来我们谷梁城啊？”
　　“老大，别人的私事不要乱问！”阿黑适时地说。
　　“无妨！”容子瞻呷了一口茶，“因为家里想在谷梁城做生意，就派在下先来打点。”
　　“看容公子的打扮举止，就觉得不是一般人家，生意从沙和国做到了华国，真是了不起！”韩子清状似无意地说。
　　“呵呵，还不是为了生计！”容子瞻依然温文尔雅，“小兄弟也不像穿麻衣的人呢！”
　　韩子清摸了下脸蛋，“生的好看，没办法啊！”
　　阿黑捂着口重重地咳了两声。
　　容子瞻眼眸里也有了笑意，这样的话这样的动作在他做来一点都不突兀呢。
　　小二端上了容子瞻早就点好的菜。
　　“哇，好丰盛啊”韩子清脚上一疼，前倾的身子立刻直了起来。
　　容子瞻不明所以，笑着道：“两位小兄弟请！”
　　韩子清就等着这句话，却依然在阿黑的监督下礼貌地说：“容公子请！”
　　没有人再说话，容子瞻不紧不慢地夹着菜，韩子清口中憋得满满的，是不是点点头，阿黑用眼神不住地提示，“注意形象！”，夹菜的频率也就慢了下来。
　　“好一幅美男用膳图啊！”韩子清抽空瞅了一眼容子瞻，暗道。
　　“好饱啊！”韩子清搁下筷子，“多谢款待！”
　　“韩兄弟吃好，便好！”容子瞻也放下了筷子，沾了沾嘴角，“韩兄弟唤我子瞻吧，我叫你们子清，子琪可好？”
　　“好啊，子瞻！”
　　阿黑只是腼腆地笑了下。
　　容子瞻应了声，“不知子清和子琪可有时间为愚兄做向导，逛逛著名的谷梁城？”
　　“好啊，这谷梁城可没有我们兄弟不知道的地方！不过子瞻兄也了得，刚到谷梁城，就选中了它最好的酒楼哦！”
　　“呵呵，既是如此不和子清、子琪喝两杯可就说不过去了。”容子瞻说罢唤来小二要了几斤桑落酒。
　　“这桑落酒在华国堪称国酒，子瞻兄请！”
　　容子瞻端起酒杯闭上眼睛用鼻子轻嗅，后一饮而尽，“入口绵甜，回味无穷，好酒！”
　　“呵呵，子瞻兄可真是行家！”韩子清没有说的是，“不知为何，比起那句‘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我总是先想到那句‘不醉郎中桑落酒，叫人无奈别离情’。”
　　容子瞻又喝下一杯，道：“华国的吃食和酒比沙和国精细，口感上清淡些。”
　　韩子清笑了下，“这个具体小弟就不知道了，只是偶尔看游记，说沙和国人喜口味重的食物，饮酒也是烈酒为上。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亲自去看看，尝一尝。”
　　容子瞻见韩子清的眼睛亮晶晶的，便道：“子清和子琪如果去沙和国就来找我。”说着掏出了一块玉佩给韩子清，“这个子清拿着，在凤城或其他地方，只要有紫玉酒楼的地方找容公子即可！”
　　“多谢子瞻兄！”韩子清赶紧将玉佩揣进了怀里。
　　容子瞻见状，又笑了下。
　　三人和着桑落酒，聊了大约半个时辰，约好第二天在清风阁见面，这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