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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救下这个孩子以后,婚事就光明正大地筹办起来。
梁升对这事委实提不起兴致,连喜服都叫春山代试。所幸老头子也不敢将他逼得太狠,见此情形,一句话都不多说,连新婚之日也不曾使梁升去迎亲、敬酒,只拜堂了事。
入了新房,梁升和新娘子相对而坐,一时无语。沉默半晌,新娘突然自己掀开了喜帕,对梁升嗔道:“夫君怎么不理奴家?”
这声音轻妙婉转,梁升抬头一看,只见喜帕下的新娘有一张极其俏丽的脸庞,决不是自己当日看过的模样,他立即呆了一呆,试探道:“方姑娘?”
那眉目含情的姑娘又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大好的日子提起那么个腌渍人,夫君也不嫌扫兴!”
梁升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那、那你是——”
“奴家春雨,是丞相大人担心那人不合夫君心意,特意找来伺候您的!”
梁升怔了一刻,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老头子也知道那方姑娘实在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主儿,所以特特派了个美貌的过来安抚他!
一回过味来,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老头子虽说是在逃命,但委实准备充分,一连两次出手都是不折不扣的美人,而且男女皆有——若不是知晓这老头子的的确确是一国丞相,他差点儿要以为这家伙是专业的皮条客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好奇:“你也是丞相的义女?”
“是,奴家比春山哥哥还早来几年呢!”那春雨笑着,一面说一面软软地往梁升怀里倒。梁升微微侧身,装作打量喜房不经意地躲开了,那春雨便一把搂住他的手臂,娇声问道:“夫君可是对春雨不满意?”
“当然不是。”
那春雨便撅起嘴来:“那你怎么一直躲着奴家?!”
梁升顾左右而言他,渐渐有些吃不消这么个主动的美人,便不免想起春山来:春山虽有一双魅惑天成的凤眼,但从不做轻狂之态。他举止虽秀气,缺了点男子气概,但想来那也是后天教养不当的缘故——就他本人来说,他自重自尊,一向是叫人放心的。
梁升想到这里,不觉心中一动,道:“春山呢?怎么一整天都没见着他?”
那春雨偎依着他扭了扭,不高兴地说:“夫君就记得春山哥哥,都不疼奴家!”
梁升被她激出一身鸡皮疙瘩,脸色就沉了下来:“春山去哪儿了?”
“奴家怎么知道?!”
那春雨扭过脸去,一副小儿女同意中人赌气的模样。她倒是笃定梁升不舍得同她生气,可惜梁升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梁升一见她装傻便霍然起身,捏住她的下巴严厉地道:“我在问你话,你若不好好回答,说不好我就要把你丢回给丞相好好调教了!”
春雨见他神情极为认真,不由一怔。她还是识相的,所以一回过神来便低头小声道:“义父说太子不满意春山哥哥,恐怕哥哥跟在身边惹人厌弃,就把哥哥给招回去了。从此以后就由奴家来伺候您。”
梁升一听便头痛:“谁说我不满意春山的?!”
为什么老头子老是怀疑他对春山不满意?
“因为太子一直都没有动春山哥哥,所以……”
“难道说我每天和谁上床也在他必须关心的范围之内?!”梁升有点动怒了。
那春雨只听人说太子和气温吞,哪里见过他生气的模样,立即就吓得不敢吱声。梁升见状,自知失态,少不得要缓缓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把一肚子火气给压下来。
“立即给我去把春山找回来!”冷静下来以后,他突然清楚地意识到:如果不想要事事都如那老头子的意,他身边还缺不了春山这么个人。
可是即使拿春山做遮掩,他又要忍受这种完全失去人身自由的日子到什么时候?!
一想到这里,就叫人丧气!
梁升见那春雨跌跌撞撞地滚出了新房,便走到桌边提起酒壶灌了一大口。冰冷的酒入喉,立即激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热辣感,这畅快的感觉稍稍缓解了他心中的郁气,他便抱着酒壶一口接一口地喝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畅快的感觉被一种朦朦胧胧的、飘飘然的感觉所取代。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头顶竟然有一片艳丽的红云。他想啊想,想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边似乎有人正在和他说话,但他浑身懒洋洋的,不太想回答。于是那个人就轻手轻脚地替他脱掉了鞋袜。他对那人舒缓的动作很满意,便哼了一声表示赞赏。那人便再接再厉,替他脱去了外衣。脱到外裤的时候,那人轻柔的动作突然激起了一阵愉快的骚动,于是那人的轻、那人的慢都成了一种甜蜜的折磨。梁升想要爬起来去抓那人的手。哪知不待他爬起来,那人便将手覆在他愉快的中心上不紧不慢地挑逗。梁升满意地说了一句含在嗓子眼里自己都没有听清的话,之后就闭上眼睛,任那人带着自己在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云朵中忽快忽慢地飞翔。
他觉得自己越飞越高、越飞越高。飞到顶点的时候,愉悦的感觉转变为一种粘稠得化不开的困意,他的眼睛一直半睁半闭着,被这股困意缠住后,便索性全闭上,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梁升睁开眼睛一回想,自然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他转个身,发现一个□□的春山正挤在墙角里睡得香的时候,还是微微吃了一惊。
“你怎么宿在这里?”
春山被他推醒,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坐起来一面穿衣一面用微微嘲讽的口气道:“昨夜太子爷一直缠着春山,缠了半宿,春山体力不支,便只好斗胆宿在了这里。”
梁升摸摸鼻子,怀疑这家伙口中的“太子爷”另有其人,于是坐起来回想,想了半晌,还是觉得事情远没有这家伙口中说得那么激烈,便随口道:“你把昨夜的事情给本太子详细地说一遍!”
他话音未落,春山早已涨红了脸,停下穿衣的动作转过头来怒视他,道:“这、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梁升看他神色,方才醒悟:原来自己似乎有调戏人家的嫌疑……
他一笑,突然有了捉弄人的兴致——
“这种事情怎么会没有可说的呢?”他表情暧昧地凑过去将手伸进被子里,还没摸到那人,那人已经抱着衣服连滚带爬地扑下床飞奔而去。梁升看着他那个狼狈样子,越发确定自己没有和他做到最后一步——不过,他回味了一会儿,发现昨夜之事居然没有激起自己的厌恶感——唔,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喝了那壶掺有不良药物的酒,早已神志不清的原因——总之,他现在仍对男子不敢兴趣,但也没有以前那么排斥就是了。这对于目前的处境来说,还真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梁升想到这里,脑海中不由马上浮现出春山方才落荒而逃的窘迫模样。他咧嘴一笑,突然领悟了春山的用意:这家伙想用昨夜之事蒙混过关,造成两人已发生实质关系的假象——这对自己来说,真是再合乎心意也没有的事情了!想到这一层,他连衣服也来不及穿,忙跳下床来布置现场。也因此,当老头子派来的人进来伺候梁升穿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衣衫四处散落、床单纠结的暧昧景象。
这景象着实令知道内情的春山诧异,使得他不禁偷偷打量了梁升好几眼。不等他想清楚梁升所作所为的用意,马上就有人来通知:早饭后就要上路赶往隶县。梁升精神一震,知道这是老头子和神拳会达成了协议,如今轮到神拳会来实践诺言了。他有些疑惑老头子是怎么敷衍那个方姑娘的,当然,最关心的还是到了隶县以后,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限制会不会增加或是减少。
如此心事重重踏上前往隶县的路,唯一可称安慰的事情就是自己出卖婚姻所救的那个孩子已经醒来,且被安置在了马车上。梁升在春山警惕的目光中逗弄这孩子说话,不到半路便获知了许多消息——
这孩子名唤四五,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他上面一个姐姐嫁到了隶县,两个哥哥还未成年便于淇水泛滥的那一年同家人失散。他还有个叔父是镇州云天教的小头目,手中管着百来号教众。梁升原以为镇州不大,听说一个小头目就能管百来号人,就不免对镇州有些上心——
“镇州有多大?”
“很大、很大。”孩子含含糊糊地说,“以前爹爹带我去镇州赶集,集市上有好多人!光是搅糖铺子就有好几家!爹爹还说,这是小集市,镇州南面还有大集市,那里的搅糖铺子更多,更好吃!对了,爹爹说那里还有刀枪不入的把戏可以看呢!可惜我没有看过……”
梁升摸摸他的头,道:“没关系,你以后还可以看。”
那孩子立刻警惕起来:“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找姐姐吗?”
“是的。我是说,你姐姐肯定会带你去看的。”
孩子立刻就放心了;“哦,大哥哥说你是个好人,一定会带我去找姐姐的!”说完,还依恋地往春山身上靠了靠。梁升可以想象春山费尽心思教孩子说这些话的用意,不由在心中苦笑:若条件允许,他自然是想把孩子送走的。只是不知送走了孩子之后,又有哪个能来救一救他……
时间就在和这孩子的闲谈中渐渐流逝了,旁晚时分,他们到了隶县。
下得马车,梁升就明显地感觉到了隶县和一路走来看过的那些小村落的不同:这里的房子都是正正经经的青砖玄瓦,间间轩敞高大,且一例是十几户人家整整齐齐地排列成一个凹字型,几个凹字型紧紧挨着组成一条街道,站在街道上一望,一排排的黑色大院倾身挤着一条黑白斑驳的雪道,黑的肃穆,白的惨淡,衬得这地方极有气势而又不失热闹。
他们到得很是时候,上灯时分,隶县的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饭。梁升一行人被迎入一间大院的时候,院子里的人正忙得热火朝天:老妈子一例都在院子中间的场子上的水井边洗菜,小媳妇都挤在公共的大伙房,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抱着柴来往于柴房和伙房之间,男人们跟着姓方的大头目伴在老头子身边说话——总之好像人人都有事情可做,人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人人都知道自己的位置,梁升很羡慕他们。
正趁着老头子和人寒暄没空回头理睬他而看得目不转睛,手已经被四五拉了一下。梁升低头一看,只见孩子正巴巴地望着他——
“你什么时候送我去姐姐家?爹娘都在那儿吗?”
梁升心中一微微酸,忍不住把孩子抱了起来:“是的,你爹娘都在。等我们安定下来就送你回家。”
“好。”孩子点点头,朝他咧嘴,“我想爹爹和娘了。”
梁升一怔,把孩子放下来,根本不敢直视这孩子天真的目光。
正这时,老头子寒暄够了,照例又是挥挥手,把梁升关入房内。梁升牵着孩子的手,鼓起勇气当众道:“等等!”
一行人都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他,好像才发现有这么个人似地。老头子见状一愣,然后很不习惯地眯起眼睛来打量他。
“太子有何事?”
“这就是太子?!”
人群中有小小的惊呼。一时有人向他涌来,但都被那方头目挥手给止住了。
“我想出去走走,”梁升顶着老头子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道:“这院子很有趣,我想研究研究。”
“太子劳累了一天,不若先安息一下。”老头子说,语气很是恭敬。
梁升点点头:“也可以。那么就后天吧,后天你派人带着我在隶县四处转一转。”
老头子先驳了他的话,现下不好再驳,且见梁升已经把这件事情直接以命令的语气吩咐下来,具体到了时间,就当场答应了,只不过看梁升的眼神有些奇怪。梁升得了他的应允,也没有再出别的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地跟着下人到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