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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刚刚沉入地平线,风雪就席卷而来。纷纷雪片在茫茫天地间肆意翻卷,不到一个时辰就补上那些白日里融化了的积雪,把天地再次还原为白茫茫的一片。狂风在旷野中肆意闯荡、厉声呼啸,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在这冰天雪地的时节里,旷野中零星分布着的小村庄都是一片寂静,好似也不堪寒冷,抖抖索索地蜷起来闭目打盹了一样。
      梁升一入淇水原,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他于是放下厚重潮湿的帘幕问身边的侍从:“这是到了哪里?”
      那侍从拿帕子遮着嘴,抿唇一笑道:“这是到了淇水原,这里距离京都已有千里之遥,梁帝的人再也赶不上,太子可以安心了!”
      梁升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表示欣喜的话,便有气无力地翻了个身,暗自郁闷起来——
      原来无论是淇水原还是梁帝,他都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甚至不是什么太子!他只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个大好青年,不知什么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地被弄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来,被一群素未谋面的人奉为了太子!
      他在这里待了几日,日日头疼。有时候他能肯定自己决不是什么太子,但有时候他也能依稀想起一些太子的旧事,就好像自己经历过这些一样,这令他无比烦躁又无比郁闷。他怀疑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穿越事件,可是又不甘心,便无端生出一种期盼:期盼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比较真实又比较长的梦。可惜事情越来越不尽人意:这两天他随着一群大汉东奔西逃,疲劳感一日比一日鲜明;如今马车外面又纷纷扬扬地卷起了大雪,除了累,他又感觉到了寒冷——这些日渐丰富的感觉,竟是逼得他所有美好的期盼都落空了!他想到这里,便不自觉的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啊——
      岂料气未叹完,身边的那个侍从已经捏着帕子扭了过来,含情脉脉地替他整了整衣帽,道:“太子可是冷着了?”
      他瞥了一眼那侍从,见对方分明是个男人,却涂了一脸的白粉,画了一张血红的唇,贴了两片屎黄色的小花在两颊之间,便忍不住一阵心酸,又叹了一口气!
      原来陷落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在这个世界里,他是个喜好伪娘的断袖太子!而身边这可怕的男人,就是他的娈宠!唉!梁升这几日可没有少受这男人的骚扰:动一动这男人便捏着帕子要替他拭汗;静下来这男人便往他怀里钻;看书这男人自告奋勇要“红袖添香”;睡觉这男人羞答答地要自荐枕席——一路下来,梁升险些没疯掉!
      因此,这时节他见这男人一动便急匆匆地裹了裹衣裳连声道不冷,可这男人哪里肯信,仍一个劲地往梁升身上凑。两人拉拉扯扯,只弄得马车内响声不断,正不可开交处,马车突然停了,一个身披蓑衣的枯瘦汉子掀开帘幕,用一副猥琐的眼神将衣衫凌乱的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怪声怪调地道:“太子爷,张家庄到了!太子爷要不要先去休息一番,明日再接见丞相?”
      梁升脸色煞白,连连摆手道不用。他下了马车,只见马车停在一间摇摇欲倒的房子前。这房子四周围了一圈歪歪斜斜的篱笆,眼下,篱笆里跪满了人,这些人膝盖陷入雪中,身体瑟瑟发抖,显然已经跪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梁升忙让这些人起来。只可惜虚扶的手还没有伸出去,就被边上的一个老头子给握住了。
      这老头子年过半百慈眉善目,一见梁升便痛哭流涕,直呼让他受了苦。梁升张了张嘴皮,还没说出一句话,那些跟随他而来的人便凑上前去纷纷安慰,反而把梁升冻在了一旁。
      老头子得人劝解,感慨几声,谦虚几句,心满意足,一边招手叫跪着的人起来一边拉着梁升往屋内去。一进屋,又指着一个娇艳妩媚的少年道:“这是下臣的义子,今后就跟在太子身边伺候了。”说完,不等梁升反应便将两人送入内里的卧室。梁升被一群唯恐累着了太子爷的大汉拥入卧室,还不及抗议,便听见房门被一群好心人落了锁。他转过身来,与那风流美艳的少年眼光一对,内心顿生一股悲催之感——
      原来做个亡国的断袖太子还不是最悲惨的,最悲惨的是做个亡了国还要任人摆布的断袖太子!
      他掀了掀嘴皮子,正琢磨着怎么拒绝眼前的这个妖精,便见妖精从衣袖内抽出一把短剑,转眼架到了自己脖子上,对他横眉竖目道:“色中饿鬼!你休想碰我一根汗毛!”
      梁升嘴皮子一张,愣住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
      他摸摸后脑勺,刚想说“我不喜欢玩角色扮演”,便见那妖精一样艳丽的少年慌慌张张地连退几步,一把刀架得更紧实了——
      “你你你别过来!”
      少年惊慌失措,满脸满眼的绝望和焦急。
      梁升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小子是玩真的。于是他大喜,顺势道:“好好好,我不动你,你先把刀放下来。”
      少年瞪着他,咬唇不语,只把一片花一样娇嫩的下唇咬出了血来。
      梁升见状,猛然醒悟:怎么自己这话和那些奸诈狡猾的色胚完全是一个套路!他抓了抓头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无奈地道:“好吧,想必你也不相信我的话。既然这样,你就拿着那把刀站一宿吧!我先睡了!”
      他在马车中颠簸了两天,又累又冷,早就垂涎那烧得暖烘烘的炕头了。
      那少年见他毫不犹豫地钻入被子,转眼就打起呼噜来,不禁一愣。但他不敢掉以轻心,仍握着小刀自站了半夜。
      自然,这样的表现是不会让有心人满意的,所以第二天一早,少年就被老头子叫走了。梁升一个人舒舒服服地躺在炕上,让人喂着吃软乎乎的鸡蛋饼。
      他一边吃还一边问:“我原来的那个侍从呢?”
      对方恭恭敬敬地道:“丞相大人嫌他伺候不周,把他赶走了。”
      梁升努力地想了想,依稀记得那人还是亡国之前周尚书送给他的庆生礼。梁帝攻入都城后,周尚书降了梁帝,不到半年就被自己那命大逃掉的皇帝老子给派人干掉了。可惜这皇帝老儿也没有活多久,一个月前,他老人家带着义军攻入都城,又被梁帝给灭了。所以说那个可怕的侍从,算起来倒称得上他过去富贵奢豪生活的最后一个见证人。
      不过老头子看他不顺眼,自己也没有办法。梁升打个呵欠,试图把这个人抛到脑后,便又道:“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啊?”端着食器的那个愣小子傻傻地张着嘴巴。
      梁升只好又重复一遍:“我说,昨天伺候我的那个小子,叫什么名字?”
      对方终于会意过来:“小少爷名唤春山。”
      “我听说他是丞相的义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少爷六岁就被丞相收为义子了。”
      “他原来是哪里人?”
      那愣小子犹豫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道:“小少爷祖籍哪里,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听人说,他出生梨园……怕、怕也是个没有家乡的苦命人……”
      “哦。”梁升吃完早饭,就挥挥手让这人下去了。
      他下炕踱了两步,苦命的春山小少爷就进来了。梁升抬眼,见他半边脸红着,微微发肿,又见他寒冬腊月天,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薄衫子,把一段莹润洁白的脖子生生露在寒风里,不禁暗叹一声,苦笑出来。
      “你一大早干什么去了?”他问这春山。
      春山咬咬唇,半晌才吐出两个字:“领罚。”
      “为什么领罚?”
      “照顾——照顾不周!”春山攥紧拳头,一段指甲把掌心生生掐出了血印。
      梁升摇摇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半晌,只能冲他挥挥手:“你去把丞相给我叫过来。”
      丞相不久就过来了,正是昨天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子。
      老头子一落座就替春山告罪,梁升看看春山,再看看老头子,故意诡秘地笑了笑,然后拿腔拿调地说:“丞相就不必多虑了,本太子就喜欢他这个调调,若不是昨日坐马车坐乏了,唉——”
      老头子果然面露喜色,连声说“能够伺候太子是犬子的福分”,那春山立在一边,险些咬断了牙。好在梁升马上就换了一个话题——
      梁升说:“丞相,不知我们还要在这穷乡僻壤待多久?虽然今时不比以往,但是本太子也是第一次住这样破的棚子、吃这样难以下咽的粗鄙饭食啊!”
      老头子握住梁升的手眯着眼睛慈祥地道:“太子放心!淇水原只是权益之地,待反贼疲了,老臣立即就带太子去隶县。”
      梁升装作十分忧愁地叹了一口气,道:“这隶县就比此地好么?”
      老头子摸摸胡须,点点头,笑道:“太子不知,隶县在淇水原南面,靠近镇州,是淇镇两州商旅聚集之地,自然要比这里热闹。”
      梁升忙兴致勃勃地倾身道:“那比之都城又如何呢?”
      老头子有些尴尬地道:“与都城……自然是没法比的。”
      梁升兴致立减,做出一副头疼的模样,怅怅地道:“唉!不知道何时才能重回都城呢!”说完,不等老头子出言安慰,就没礼貌地挥挥手把他打发走了。老头子被人赶走,脸色有些不好看,走到院子里,却又笑了起来。
      梁升背着春山,叹了一口气,转过来,却又眉眼带笑,挥手喝道:“闷都闷死了!快找些玩意儿给本太子解闷!”
      不久后,两人凑在热炕上开始玩牌,赌注是衣服——赢的人脱一件衣服。
      山奕的牌与现代扑克牌大相径庭,梁升再怎么天资聪颖,第一次玩牌也不可能获胜。于是春山绞尽脑汁还是赢了,且连赢三场,很快就将身上的衣服赢得一干二净。小少爷脸色乍青乍白,手指在裤腰带上放了许久,又陡然乍红,梁升暗笑够了,撇撇嘴角把个玉石牌子丢了一地,不耐烦地道:“无趣无趣!这般放不开,还是改成穿衣得了!”
      于是半个时辰不到,小少爷不但穿回了原来的月白衫子,还多罩了一件棉夹袄并一件白狐狸毛的披风,头上还多了一件配套的白狐狸毛小帽。
      等他又赢走一双棉靴的时候,梁升又“不耐烦”了,于是春山只得陪着他出门闲逛。
      太子要出门自然不是一件小事,很快,两人被人团团围在院子里。有一个长眼的赶紧跑去禀告丞相,丞相眯了眯眼睛,咂咂嘴说了一个好字,这两人才走得出院门。
      出了院门,两人就在村里的小路上慢慢地闲逛。
      这是一个很小的村庄,一条小路连接十几户人家,村子就算到了尽头。村外,是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原,雪原上偶尔冒出个黑色的尖尖,那是田埂上标示田地界限的木桩。
      梁升走到村子边上朝远处眺望,只见一个惨白的大地连着一个淡青色的天空,天地间充斥着干巴巴的冷风,不由叹了一口气,心想:不知道我的前程在哪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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