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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胡椒 ...

  •   第三章:胡椒
      贺岚是被喧闹的说话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窗口有了阳光。一盆兰草安静地窥探着房间,桌案上的梳妆台半开着,一对珍珠耳环挂在抽屉外侧。
      而正对着床的玉石雕花屏风后影影绰绰,几道人声交替着出现。
      “你妹妹虽然自小习武,可哪里杀过人,哪里又见过这样的阵仗?你这个做哥哥的不说护着点她,还放任她去和那些亡命之徒搏斗?”
      这声音应该是贺夫人。贺岚干脆撑着头,继续听道。
      “母亲,我没想到妹妹会突然过来,而且我和江令都在,我们会护着她的!”
      嗯,这是贺隰。贺岚听着哥哥吃瘪的样子,有些想笑。
      “母亲,这件事确实是贺郎大意了,您责罚他吧。”
      嗯?嫂嫂竟然大义灭亲?贺岚有些意想不到。
      “我还是先去看看岚儿醒了没有吧!”贺晴说着绕过屏风,正好逮住偷听的贺岚。
      “好哇,母亲快来,她早醒了!”
      众人一窝蜂地涌了进来,此时在床上撑着头偷听的贺岚恨不得钻床底下。说这时那时快,她瞬间躺倒在床上,还顺手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可身上忽然就挨了一掌,贺夫人拍醒了她,刚刚对着贺隰的输出全冲向了她:“你少给我装睡,一个女儿家的,竟然提着剑出门杀人,这事要传出去了,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贺隰忽然想到了她的未婚夫,昨夜亲眼见证了贺岚的“英姿飒爽”,他忽然有些好奇自己这位妹夫今后该如何与贺岚相处?
      “母亲,我昨夜穿男装出去的,没人知道我是女儿身。”
      贺夫人大怒:“好哇,还女扮男装,罪加一等!现在就罚你闭门一月,在家抄经书!”
      “别呀!”贺岚哀嚎着,贺夫人由贺岚的嫂嫂扶了出去。
      贺隰自求多福地看了她一眼,转头跟上了母亲的脚步。
      只有贺晴还坐在床边,看着众人都走了,这才叹气道:“昨夜我听闻这件事,吓得一夜没睡,早晨过来又见你这个样子,我心跳都停了!你想要吓死阿姊?”
      贺岚牵着贺晴的手:“阿姊,我不是故意的。可是他们打上门来了,我身为贺家子女,哪能袖手旁观?”
      贺晴拢了拢贺岚的头发:“阿姊知道,你是为了咱们家好。”
      “对了,听说你的那位未婚夫也来了?你们见过面了是不是?”
      贺岚面露笑容,指着自己墙上的那副字:“这就是江令写的,是不是很好看?”
      贺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又砍向贺岚:“你喜欢他的,是不是?”
      贺岚忽然就红了脸:“阿姊,你别胡说。”
      贺晴更加坚定了这个猜测:“这世上的婚姻,多是盲婚哑嫁,最是难得有心人。你既然喜欢他,阿姊就放心了。”
      “可他现在在外流落,不能恢复身份,若乱臣贼子一朝得势,恐怕江令难逃一死。”
      “阿姊,”贺岚打断了她的话,“我会保护他的呀!上次在白山灵鹫寺,我和他并肩作战,打退了叛军。这次我们又一起保护贺家。我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有我在,没人可以伤害他的!”
      看着贺岚自信的笑容,贺晴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为她端来一碗鱼粥:“吃点东西吧。”
      贺岚喝了两口,又道:“阿姊,我想吃烧鹅。”
      贺晴蹙起了眉头:“大早起的,你哪里来的好胃口?”
      而原本躲在门前的江令听见这话,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本他是来问问看贺岚醒了没有的,却不料庭院空无一人,走到门前时,恰好听见贺岚的那段话,原本都要红了眼眶,却被那一句烧鹅整破功了。
      里面听到他的笑声,异口同声地问:“谁在外面?”
      “是我,江令。”他赶忙回道,“本想来问问贺家妹妹醒了没有,不巧院落无人。”
      贺晴打开门,看到江令疏朗地立在门外。他身上换了件干净的云青道袍,头发用玉冠束起,眉眼朗清的如同春风。
      贺晴回头看看贺岚,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家妹妹会仅仅几面就对他念念不忘了。
      江令见到贺晴,微微颔首:“我便不进去了,这是为贺家妹妹准备的小菜,还请阿姊帮忙递送。”
      贺晴接过菜,对他点头道:“多谢江郎君。”
      说着便关上了门。
      江令慢慢向外走去,视线环视了一圈贺岚的院落。中庭是一片小池塘,养着几尾鲤鱼和一池荷花,庭院的墙上种满了木香花,此时不是花期,虽然寂寥,却仍旧风雅。一棵古桐树生在东面,枝叶繁茂,却已有秋色。垂花门前更是栽了一盆茉莉,每逢夏日,或许别有移墙花影动的美感。
      他眼中含着笑意,慢慢走出了院子。
      贺岚的禁足生涯很是无聊。
      父亲外出带兵,兄长也因为战事整日不着家,阿姊无法常常来看她,母亲也只是每日陪她用一顿早膳。
      佛经摆在桌案上,贺岚的字已从开始的规整慢慢走向不羁。此时她坐在院落之中的美人榻上,一只笔绕在手上把玩着,一个下午她叹了三十二口气。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一股烧鹅的香气。贺岚有了些精神,一股脑坐了起来四周环视着。
      只见墙上有一个油纸包裹被麻绳缠绕着,此刻正从墙沿上缓缓向下放着。
      “是谁?”贺岚惊喜地站在墙边喊道。
      “是我。”江令隔着一道墙对她说道。
      贺岚惊喜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烧鹅?”
      “上次偶然听到的。”江令在墙外温柔地回道。
      贺岚拿到了烧鹅,直接在美人榻上打开,那扑面而来地香气把她的郁闷一扫而光。
      她拔下来一只鹅腿,刚要咬上去,忽然想起门外的人,于是大声地问道:“江令,要不要一起吃?”
      江令刚要说不,就见到光秃秃的墙上忽然冒出一个人头,贺岚正拿着一只鹅腿对他招手呢。
      “爬这么高!”江令赶忙飞身上去,抓着贺岚的腰将她放回了原地。
      此时二人对视着,贺岚眼睛弯弯地看向他:“我想邀请你一起吃嘛!”
      江令无奈,人已在庭院之中了。他只好对贺岚妥协:“我只能留一会儿。贺夫人罚你禁足,让她知道我来给你送吃的,恐怕要不高兴的。”
      贺岚乖巧地点点头:“就一会儿!”
      说着,她就蹲在了桐树下,用手刨着地上的泥土。
      “哎,这是干什么?”江令一把将她拉了起来,“你说要做什么,我帮你。”
      他掏出一只手帕,擦干净了贺岚手上的土。然后从腰中掏出一把匕首,指着贺岚刚刚挖的地方问道:“是挖这里吗?”
      贺岚点点头。
      不一会儿,他们就将一坛酒挖了出来。
      “这是我去年酿的胡椒酒,听说是西域传来的法子,我第一次酿,不知道好不好喝,你别嫌弃啊!”说着,她启封酒坛,倒了两盏出来。
      江令闻着酒辛辣的味道,轻抿了一口,却有石榴的香气。
      “倒是新奇,不知都加了什么辅料?”
      “干姜、胡椒和安石榴。”
      “很好喝!”江令笑着,大饮了一口。
      贺岚吃了口烧鹅,也跟着喝了一口,随即就将酒喷了出来:“这么辣,你刚刚怎么喝下去的?”
      江令看着贺岚的表情,笑着用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我觉得还好,既然是你第一次做,能够酿成这样很是不易!”
      贺岚因为他的动作有些害羞,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不好了起来。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那个,这是不是我刚刚擦手的那块帕子?”
      她想起自己刚刚一手的土,现下这块帕子上绝对不怎么美观。
      江令看着面前的少女,眼睛快笑成了初三的月亮:“傻丫头,我怎么可能用同一块帕子,这块帕子是你的,我刚从桌上拿起来。”
      贺岚看着帕子上熟悉的兰花纹理,终于松了口气:“没事了,没事了,接着吃吧。”
      江令只略略陪了她一会儿便出了院子,刚走出垂花门,迎面就遇上了穿着官服拎着食盒的贺隰。
      贺隰看到江令,眼神里明显带上了危险的信号。江令赶忙解释道:“刚给贺岚送了点吃的,送完立刻就出来了。”
      江令的内心:救命又被大舅哥抓住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贺隰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点:“一会儿去我那里手谈两局?”
      江令:这就是要单独谈话的意思了?
      他硬着头皮回道:“好。”
      看着贺隰进了垂花门,江令的表情并没有放松下来。他回头望去,已看不到门里的境况了。
      贺隰这边一进门,就看到贺岚翘着腿坐在美人榻上吃烧鹅,她旁边摆着一坛酒和两只酒杯,贺隰想也不用想都知道那酒杯的主人。
      贺岚偏偏还热络的招手:“哥,快来吃点?”
      贺隰沉着脸坐下来,自己掏出了一只酒杯,示意贺岚给他满上。
      贺岚表情复杂地看向他:“哥,你确定要喝?”
      贺隰更加火大:“怎么,那小子喝得,你亲哥哥就不能喝?”
      贺岚狗腿地笑了笑:“不是这意思,就是吧,嗯......”
      “快点倒!”贺隰愤怒地催促。
      贺岚立刻给他倒满,然后举起自己空空的酒杯对贺隰道:“哥,你今天不干了就是不给我面子!”
      贺隰也来了劲头,仰头就将一整杯酒一饮而尽。
      下一秒,他从美人榻上弹起来,飞快地冲向房间:“快,快给我倒杯水!”
      辛辣的气味刺激着他的大脑和舌尖,萱草不明所以,赶忙给贺隰倒了杯热茶。
      他再度的一饮而尽后,嗓子已经说不出话了。
      走出房间时,贺隰重重地指了指萱草,又指了指贺岚,最终拂袖而去,留给二人无尽的猜测。
      “你把他毒哑了?”贺岚紧张地问道。
      萱草忙摇头:“女郎,你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他这样子,也不像是夸你啊?”贺岚疑惑地摸摸下巴,反复思索着贺隰最后指她是什么意思。
      萱草无辜地看向她:“女郎,我就是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贺岚差点笑弯了腰:“我想,哥哥大概十天半个月都无法过来吵我了。”
      而萱草却因为谋害郎君而惴惴不安了三天。
      贺隰带着他那被“毒哑”的嗓子回了自己的院子,见到江令还站在门口等他,此时他一点也不想和他说话了,只能暴躁地对他挥挥手。
      “你怎么了?”江令看着贺隰的表情,十分不解。
      贺隰指指嗓子,又挥挥手。
      江令猜想,他大概也收到了胡椒酒的荼毒。于是只好对他拱手:“那我也先回去了。”
      贺隰对他点点头,愤怒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回去的路上,江令嘴角挂着藏不住的笑容。而脑海里有一道声音一直在警告他:不要试图嘲笑你的大舅哥!
      江令赶忙收敛了笑意,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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