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朝过日子》丝媚

69、家法

　　随着二姨太大一声大喝：“还不跪下！”，孟冉冉依言下跪。待跪下后，才发现燕喜堂如此深邃高阔，屋顶梁木椽子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
　　“你为什么要下毒？是不是为了宋家财产，要害死梓纯？”
　　“我没有下毒。”
　　“那你是不知道蜂蜜中有毒喽？”
　　“我送给梓纯的蜂蜜没有毒，这蜂蜜梓恺也在吃，佳惠也在吃，他们都没事啊！”
　　孟冉冉抬头目扫众人。怒不可遏的是二姨太，一脸担忧的是佳惠和三姨太，惊愕茫然的是婉芝芸儿，平静淡漠的是娅虹和四姨太。而狄远清和宋云晟，他们笔直的站着，脸色发白，双拳紧握，目光复杂。
　　大师傅尝了尝孟冉冉和佳惠屋内送来的蜂蜜，摇头道：“这里面没有曼陀罗的成分。”
　　“能确定吗？”宋老爷关切地询问。
　　“嗯。”大师傅点头，加强肯定的语气道：“没错，我同门师兄的儿子，就是误食了曼陀罗花有甜味的种子才毒发身亡的。我师兄后来专门研究曼陀罗花的毒性，我虽然没有他那么精通，但也曾向师兄学过些辨认解毒的法子。所幸小少爷只吃了半碗甜羹，六少爷又使法子催吐出胃中毒液，再加上我师兄研制的解毒汤剂灌下，应该能保住性命。”
　　宋老爷连声道谢，并让希伯取银票来重赏大师傅。
　　大师傅接过银票，看着跪在地上的孟冉冉犹豫道：“我在下宋村也服用过他们后山出产的蜂蜜，并无不妥。六少奶奶每次从下宋村回去时，还想着给两位小少爷带些新鲜瓜果和小玩意儿，下毒的人应该不会是---------”
　　“一定是你！”二姨太咬牙切齿痛恨：“一个姨太太在外人面前自称什么少奶奶，还不是有不可告人的非分之想！你为了将来独吞宋家财产，把有毒蜂蜜混进普通蜂蜜中，然后故意送给我们梓纯吃。”
　　“我没有！”
　　“你这个贱人还要狡辩，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取家法来！”
　　一根一米多长的藤杖粗若儿臂，通身油光发亮，宋家祖传家法藤杖被希伯从供奉祖先挂像的小佛堂取来，在宋老爷示意下，犹犹豫豫地交给了二姨太。
　　“你快招了吧，免得当众挨打出丑。”
　　“我没有下毒。”
　　二姨太冷哼一声，骂道“贱人，你以为抵死不认账，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你这个蛇蝎恶妇，害我孙子！害我孙子！”她猛然扬起家法，往孟冉冉头上抽去。
　　孟冉冉低头避开，二姨太用了全力，藤杖落在肩上顿时剧痛，她忍不住大叫一声，心中恨得要死：二姨太下手也太重了，刚才那一下如果不避开，打在头上立即会头破血流，弄不好就要命丧当场。
　　二姨太又挥起藤杖，孟冉冉思量着要不要躲闪，此时宋云晟上前一步，撩袍在孟冉冉身边下跪。
　　宋老爷奇怪道：“云晟，你这是干什么，还不起来。”
　　“爹，二姨娘，谋害侄儿妄图独占家产，如果冉冉出于这个目的，那么我也有下毒的嫌疑了。”
　　“不可能。”宋老爷皱眉道：“如果你有这个心，刚才就不会救梓纯。云贤，你说是不是？”
　　宋云贤只能附和道：“对，六弟不会害我儿子的。”他然后指住孟冉冉道：“但是这女人可不一定，她心狠手辣，她以前开酒楼时就和我结下梁子，肯定是她！”
　　“三哥！”宋云晟想到以前宋云贤用罂粟壳陷害绿萼雅筑的事情，不禁怒火上升，道：“以前你自己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你不要在这里颠倒黑白！如果冉冉是为了让我们宋家断子绝孙，只留下梓恺继承家财，那么她应该在佳惠的蜂蜜里下毒，应该对你的两个通房丫头下毒。可还不行！因为你、我、四哥都年轻，我们还能继续娶妻生子，她想达到独吞宋家家财的目的，那么她应该在我们全家人的饭菜里下毒！”
　　“你，你，你对你哥哥就是这么说话的吗？”脸红脖子粗的宋云贤大叫大嚷：“是我儿子躺在床上命悬一线，不是你儿子！”
　　“你们应该理智一点，仔细想想再给别人定罪不迟！”
　　“这个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居然护着她？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全家都死在她的手上！”
　　“三哥，现在应该追查真凶，而不是随便指一个人把罪名按在她身上-------”
　　“够了！”宋老爷打断他们的争吵，他疲倦地说道：“云晟说的有道理，但孟氏也不能摆脱嫌疑，先关到柴房。咳咳-------我要被你们这两个畜生给活活气死了-------”然后转对李道员道：“真是对不住李大人，让您耽搁了行程，唉！家中不太平啊。”
　　“宋公不要烦心，好在有惊无险，相信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李道员安慰了几句。
　　宋老爷嘱咐两个女婿在路程中好好照顾李家父女，又叫宋云贤赶紧再去找几位名医来会诊，然后由小厮们抬进卧房休息。
　　孟冉冉被两个婆子押入柴房，在狄远清面前走过时，心中难过得生疼。她不敢看他，低头快步走出燕喜堂。

　　日落月升，柴房简陋，好在门外还有一盏风灯，从漏光的门板缝隙中照进来。孟冉冉背上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好像破皮出血了，藤条粗粝，血渍干涸后结痂粘在衣服上。一扯之间伤疤撕裂，痛得她又惨叫一声。脖子上被三姨太挠了一下，两条火辣辣的指甲抓痕。想着牛牛被踢了一脚会不会受伤，想着狄远清已经离开宋谅村，心中更加委屈焦灼。
　　宋老爷没有吩咐人给她送饭送水，她也只能饿着渴着。长久的寂寞和黑暗中，怀表上的时间成了难熬的刻度，那两根指针永远走不到尽头的旋转旋转，或快或慢------她抱膝坐下，慢慢回想事情的前因后果。

　　柴房的门被打开，一袭考究的酱色宁绸男子长袍和一双沾满尘土的皂靴出现在眼前。宋云晟摆手让看门的小厮退开。
　　“六少爷，老爷他说不许人接近--------”
　　“滚！滚远点！”
　　那小厮畏缩的闭上嘴走远了。
　　“喂。”宋云晟在她面前蹲下来，问道：“你还好吗？”
　　“牛牛好吗？”
　　“没事，就是胸口青了一块，大夫说不要紧。”
　　孟冉冉放了心，依然抱膝，把脸埋进手臂中。
　　宋云晟也在她面前席地而坐，对她看了看，问：“你没哭吗？”
　　“哭个屁！”被他一提到哭，孟冉冉忽然很想哭，扁起嘴，眼眶就红了。
　　宋云晟挠挠头，说：“你别哭哦，我没带手帕来。”
　　孟冉冉已经哭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她呜咽道：“带手帕有什么用啊，你白痴啊，连个冷饭团子都不知道拿来，有你这样探监的吗？”然后身体前倾，伸手拉起他的袍角，把眼泪鼻涕擦在他衣服上。有洁癖的宋云晟因为心虚，只好忍住恶心没有落荒而逃。
　　孟冉冉哭了一会儿，肚子也不饿了，嘴巴也不渴了。她脑子清楚后，发问：“你真的相信我没有下毒吗？”
　　宋云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起他白天的行程：“我亲自去了下宋村养蜜蜂的后山，那儿没有一棵曼陀罗花。也问了周围的樵夫和赤脚郎中采药人，从来没有人见过曼陀罗花。”
　　怪不得他鞋子上满是尘土，孟冉冉点点头，念在六少爷今天来回奔波的情分上，她放开了他的长袍下摆。
　　“这件事真的很奇怪，为什么单单我送给三少奶奶的蜂蜜罐里被人下毒了。我记得这蜂蜜罐是第一次我去下宋村老村长送给我的，当时牛牛还偷吃了一点，这说明下宋村送我的时候蜂蜜是没有毒的。而我和佳惠的蜂蜜是以后几次去时，村民们再送给我的。”
　　宋云晟点头赞同她的分析，他自已也继续道：“银耳核桃羹因为梓纯每天都要服用，所以没在家里大厨房做，而是三嫂的贴身丫鬟在她们院里小泥炉上用砂锅熬煮的。我问过负责煮羹的丫鬟，她说刚好她们自己的蜂蜜用完了，收到你送的一罐子蜂蜜后当天就启封用了。而且每次梓纯吃剩的羹会分给几个丫鬟吃，她们都吃了没事。只有昨天，因为做的少了，丫鬟们没有吃到，而今天，丫鬟们来不及分食剩下的银耳核桃羹，梓纯就中毒了。”
　　“那不就说明下毒就是今天或者昨天，谁能够进出三少奶奶的院子呢？”
　　“这两天里，三位姨娘，婉芝，芸儿，娅虹还有她们各自的丫鬟婆子都去过，很难调查清楚。”
　　“茜儿呢？”
　　“你为什么这样问？”
　　孟冉冉犹豫一下，但事关自己的清白，还是把她撞见茜儿与宋云贤私通的事情告诉了宋云晟。
　　“你这样说，难道是怀疑下毒之人的动机不是为了害梓纯，而是为了嫁祸给你？所以故意往蜂蜜罐子里放入有曼陀罗蜂蜜。”
　　“对，凡是知道我赠送蜂蜜给三少奶奶的人，都有嫌疑。”随后孟冉冉自己摇头，叹息道：“不过从这里调查这也很难，我从下宋村拿来很多罐蜂蜜，除了送给三少奶奶，还有佳惠，三姨太。后来两位小姐回门和娅虹小姐来家里做客时，她们都派丫鬟婆子送来礼物吃食过来，我拿蜂蜜作为给丫鬟婆子们的打赏，大家都知道的。”
　　“除了茜儿可能因为怕你传扬出她和三哥的丑事，故意陷害你，还会有谁？”
　　“嗯，二姨太也有可能，宋家本来只有梓纯一个孙子，现在突然多了牛牛，会不会她觉得-------”
　　“不可能，这么说她应该给牛牛下毒，就算扳倒了你，我不会再找其她女人生儿子吗？”
　　“喂，都这时候了，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真是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二姨太应该给你下毒才对-------”
　　“好了，别说这些废话，你再分析一下，还有没有别人？”
　　“芸儿？”
　　“干嘛怀疑我妹妹？”
　　“她知道了我和狄远清曾经的恋情，对我因嫉妒而生恨。”
　　宋云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了几声：“你当着自家男人的面这样坦白，真是，呃，太嚣张了。你才是无情无义，狼心狗肺--------”
　　“闭嘴，别说这些废话。你说有没有可能吧！”
　　“不可能！我妹妹芸儿不是这样的人，她连蚂蚁都不敢踩，怎么可能为了害你去杀自己的亲侄子。”
　　“那么就是四姨太。”
　　“我们家就没一个好人吗？”
　　“她在扬州别院里，不是对你投怀送抱的吗，是不是看上你了？然后对我因嫉妒而生恨。”
　　宋云晟脸红，摇头道：“你心理怎么那么阴暗，谁都会对你因嫉妒而生恨。四姨娘娇凤？不会吧，我对她一向泾渭分明，还不至于这么恶毒吧。
　　“这可难说，女人心海底针，得不到小白脸就迁怒于我------如果不是四姨太，那，那就只有一个人。”
　　“你是想说娅虹小姐。”
　　孟冉冉点头，她从身边取出娅虹送的香囊，交给宋云晟，道：“我还记得娅虹小姐第一天来我们家，给每位女眷都赠送了香囊荷包，李家一个婆子说，娅虹小姐最喜欢摆弄花草，自己制作香饼。”想到娅虹曾经在松涛斋前，对自己出言不逊，毫无大家闺秀的雅量，心中把握多了几分，继续分析道：“她多次进出三少奶奶的院子，说不定听说了我赠送蜂蜜给梓纯的事情，你在她面前说我们感情深厚，不想这么早娶正室，等于是婉转拒绝向她提亲。娅虹恼羞成怒，趁机下毒陷害我倒是极有可能。”
　　宋云晟倒出香囊中的香饼，对着门口风灯查看，又捏起一小撮放进嘴里品咂，然后摇头，表示没有结果。
　　孟冉冉懒洋洋的耻笑他：“三脚猫的医术就不要装神医，拿去给大夫和大师傅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