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朝过日子》丝媚

57、契约

　　宋云晟思索许久，嘴角漾出一丝笑意，道：“你既然打算重新开创事业，那再好不过。不知我们有没有一起合作的机会？”
　　“嗯？”孟冉冉侧目看他。
　　“合作，或者说交易１宋云晟现在的样子像个老谋深算的奸商，一脸真诚下暗藏着心机：“牛牛是我的长子，将来我们宋家三兄弟势必会分家，待分家那一天，无论我分到多少产业，除了老家农庄田地外，我名下的产业钱财立即划分一半到牛牛名下。”
　　话至此，孟冉冉不由得心动。宋家富甲一方，单单在徽州城就有当铺、酒楼等不少店铺营生，宋云晟作为嫡子现在又在接手父亲的盐运船队，如果他是当真的，那可说是一笔天文数字的财富。
　　宋云晟继续侃侃而谈：“也就是说，除了祖产田地，现在归我打理的祥晟当铺，包括扬州、南京等六处分号，南京茂源南北货行一处，杭州祥永泰药行一处，都可以划分一半给牛牛，我不再过问。只是如果分家时，牛牛尚未成年，他名下产业还是由我暂时监管。”
　　“条件呢？”
　　宋云晟微微一笑，道：“爽快！你我都是生意人，那就直说吧。牛牛认祖归宗就不说了，还有就是你嫁给我。”
　　“六少爷，您的想法不错，可惜计划太遥远，对我吸引力不够。”当她是傻子，古人兄弟分家大多都是在作为家长的父亲过世后，才会请族长主持分家。如果宋老爷活得长久，他们三兄弟几十年不分怎么办？这种空心汤圆她孟冉冉才不要吃。
　　“我在扬州曾打算盘下一个布庄，但一时没有趁手的掌柜替我去打理，购买计划就搁置了。如果你愿意，我会把布庄买下全部过户给你。”他抬手止住孟冉冉欲发话的趋势，继续道：“你嫁给我后可以继续从商，布庄的盈利亏损我也不会过问。不过条件是除了我送给你的布庄，你不能插手宋家产业，也不能参与和宋家行业有关的同行竞争。”
　　“这是在防我啰，怕我母以子贵外戚专权啊，可惜我不是吕后。”
　　宋云晟微笑不答，算是默认。
　　孟冉冉仔细思索，这样的条件不能不说优厚，问道：“就是开酒楼和你三哥竞争也不行吗？”
　　“同城不行。”言简意赅，不愧是经商世家出生，滴水不漏啊！
　　“分家时，我还会给你一纸休书。牛牛接管他的财产后，愿意与你共同生活或一同做生意，我就管不着了。”
　　这就比较合理了，反正有了牛牛后自己也不打算再嫁人，想起当初自己靠十几两银子起家开点心铺，其中操劳辛苦也就不提了，但每日对未来生存的不安忧虑感至今记忆犹新，她不是不能再去吃苦受累，但一想到牛牛也会跟着她一起吃苦，也不知道自已何时才能重新拼搏出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心中没底。真正思索后，点头答应：“嗯，我可以嫁给你，但我们分房而居，不行夫妻之实。”
　　宋云晟见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提出这一条，显然是对以前的事心有余悸，尴尬地点点头，道：“我不会强迫你。”
　　“字纸为据。”
　　饶是宋云晟再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大惊失色，结巴道：“这，这，这种事怎么能见诸于契约文字呢。”
　　孟冉冉讶然道：“涉及你我未来离婚后和牛牛的财产分配，怎么能不列个清单写清楚呢？”
　　“哦，哦。”宋云晟觉着自己想歪了，有些惭愧地点头：“拿纸笔来，我这就起草契约。”
　　孟冉冉绕室踱步一圈，想到一个问题，打断埋头写字的宋云晟，道：“如果你将来翘辫子，呃，驾鹤西去了，牛牛还能继承你那一半的财产吗？”
　　正思索契约条款措辞的宋云晟听后，剑眉一挑，怒道：“我现在才二十五，牛牛刚满一岁，你未免想得太过长远１
　　“咦１孟冉冉一脸无辜道：“你说我想得长远，难道你不是在你爹还健在人世，就开始惦记着他过世后，兄弟分家的事了？”
　　宋云晟无可辩驳，悻悻地低头用自己一手工整柳体楷书继续写契约，。
　　孟冉冉不好意思追问下去，心想就算一半也不错啦，贪心不足蛇吞象。她看看穿着坐在小竹凳上，正对着一个拨浪鼓猛啃的儿子，心下微微激动：眼前这小人儿即刻成了身价万贯的阔少爷啦。

　　由马车载着他们到附近大镇上，打尖吃过午饭，再坐船到扬州，孟冉冉带着儿子就此踏上新生活。
　　冷水铺的居民只知道肖锐在外发了财，派了那么阔气的马车来接媳妇去享福，人人称羡。只有陈氏夫妇从宋云晟和希伯的举动中猜到几分，牛牛竟然是富家少爷宋云晟的儿子，如今宋云晟亲自来接他们母子回去，孟冉冉自然母凭子贵，将来要过上好日子了。他们得了宋云晟大笔赏钱也不敢多嘴，只是对牛牛有几分不舍，以至于分手时泪汪汪地抱了又抱亲了又亲。孟冉冉只带上银钱和几身换洗衣服，一应生活用具皆留给陈氏，拜托她分给三叔婆等几位经常走动的邻里大妈大婶，也算报答她们平日对自己母子的照应。
　　不出所料，宋云晟对她们母子的衣食住行安排十分周全，她和牛牛都换上了做工精致的绸缎衣衫，零食玩具茶水糕点也是一应俱全。希伯一到扬州城内就领来一位干净利落的奶娘，看来他们早就安排妥当了，料定孟冉冉会跟他们离开冷水铺。
　　奶娘姓周，人高马大健康壮实，已经生养过四个孩子了，带孩子十分有经验。因为丈夫嗜好赌博，弄得家道中落，只好把孩子交给婆婆照看，给有钱人家当奶妈。如今奶水没了，东家把她辞退没了收入，被希伯找来照顾牛牛。周妈比孟冉冉大不了几岁，但每日操劳生计又过度生育，三十几岁的人都有鱼尾纹了，外貌看来比孟冉冉大了一轮不止。她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且在大户人家做过事，最会察言观色，正经抱了牛牛轻轻哼歌哄他睡觉，也不来聒噪孟冉冉。
　　宋云晟把他们母子依旧安排在上次入住的客栈小院。孟冉冉和周妈带孩子住了一夜。次日一早，宋云晟吩咐希伯外出处理事务，又将孩子托付给周妈照看，并留下阿成留在院中候着听差。自己偕同孟冉冉步行上街。
　　“这是哪里去？”孟冉冉自打孩子生下后，第一次离开牛牛身边，不由得心慌。
　　“给你定制几身衣服，再添些首饰。”
　　“不必了，我不讲究这些的。”
　　宋云晟微嗤，道：“你不讲究我讲究啊，夫人。”
　　“你不要肉麻好不好？难道我现在衣冠不整吗？”孟冉冉嘟囔着，心里也在暗暗衡量，自己走在穿着考究的宋云晟身边，姐姐不像姐姐，妻子不像妻子的，倒像个佣人，怎么都不自在。
　　“我父亲如今卧病在床，你穿得喜气点，好让老人家看了高兴。”
　　听到此话孟冉冉不禁脸上发烧，这是丑媳妇要去见公婆了吗。

　　他们一路步行，走了二十来分钟，到一家“霞影布庄”的店，店中生意挺好，人来人往的，顾客基本以妇人为主，其中不少是母亲带了闺女来挑选衣料，那些小户人家未出阁姑娘见到宋云晟这般风神俊秀的年轻男子，涨红了脸不时偷偷窥看一眼。
　　他们未在店堂停留，而是跟着伙计径直上到二楼，二楼也同样出售面料，只是另一半空间放了几张绣架和裁剪操作台，台上搁着熨斗量尺等许多工具。原来这里是专门服务贵客和定制高级服装的场所。
　　一名管事上来，对宋云晟道：“六少爷，我们张掌柜都安排好了，您跟我过来。”
　　宋云晟却没有挪动脚步，他示意孟冉冉跟着管事过去，自己在待客的大理石围桌边坐下喝茶。
　　孟冉冉跟着管事穿过一段架空的围廊，路过中庭院落来到一栋二层小楼，阳台连着一排包厢似的房间。管事送到阳台走廊鞠躬退下，一名大丫鬟迎上来引她进入最东边的包厢。
　　进屋一股薰衣草花香扑面而来，兽口熏炉内燃着高级西域香料，屋内水晶珠帘、檀木云母屏、翠帏细罗帐，粉彩霁蓝描金花卉大瓶内插着娇艳欲滴的月季花，真是比普通女子闺阁还要雅致精美。原来这些包厢是专门给贵宾女客试衣服用的，孟冉冉目瞪口呆，原来试衣间可以这样奢华啊！
　　屋内还有另一名丫鬟，给孟冉冉奉上一盏花茶，然后等她喝茶休息片刻后，细声细语地征询她是否开始试衣。等孟冉冉点头后，两名丫鬟动作熟练轻柔的替她脱去外面大褂衣裙，然后捧出一叠新衣，一件一件给她试过来。
　　“金万字地藕荷色喜字百蝶大褂”、“三蓝百蝶舒袖褂”、“桃红碎朵兰花大褂”、“玉色整枝海棠马褂”--------“一字襟珍珠扣绦子花边坎肩、琵琶襟捻金绸缎镶边坎肩、对襟旒苏串珠夹纱褂襕”---------“金线绣折枝西番莲凤尾裙、轻纱紫罗兰月华裙、瓜瓞绵绵百褶裙”--------这些应接不暇的服饰一件件经过丫鬟报名再上身，孟冉冉赫然想着这些华服件件名字都记不清楚，光看那精美绣工和触手冰凉丝滑的手感就知道造价不菲。
　　丫鬟们左右轻轻托起她的胳膊，好让她毫不费力地站在落地大穿衣镜前左右照看，这种贴心服务可不是二十一世纪能够体验到的。沉醉于锦缎绫罗堆中的孟冉冉陶醉了半天，才想起宋云晟还在外面等着，只得恋恋不舍的挑出一套衣衫——宝蓝底金银墩兰大褂，翡翠撒花洋绉裙，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外罩玉色人字襟珍珠扣坎肩，一双挖云撒花方头绣鞋。
　　丫鬟给她梳了个如意髻，插上嵌绿松石花形金簪，点翠云雀冠发簪，赤金累丝嵌宝牡丹压发。因为不是旗人，倒也没有梳起大拉翅。她们打开一个硕大梳妆盒，里头大大小小的鹅蛋形景泰蓝盒，盛着各色胭脂、铅粉、黛粉。丫鬟取了粉扑正要往孟冉冉脸上扑粉，被她拦住，孟冉冉叫她们取来几支毛笔，没等对方反应过来，拿起花架上的铰花小银剪刀一剪子剪去一半笔尖，好端端一支上好紫豪湖笔成了支小号粉刷。
　　孟冉冉不要丫鬟给她化妆成白粉红唇的女鬼模样，张口说话还能掉下二两粉渣来，古人对女性妆容的审美观实在不敢恭维。利用手头的工具原料，依照现代化妆技巧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抬头从玻璃镜中观察，脸上红红白白，却是自然天成，脑袋左右微摇，红宝石菱花纹金耳坠在耳畔熠熠生辉。
　　以往开点心铺饭馆时，孟冉冉没那闲钱打扮自己，和狄远清合作开办绿萼雅筑后才添置了不少衣服首饰，但她这个掌柜不用抛头露面招待客人，除了在狄远清面前费心装扮一番，其它时间的穿戴也是简单舒适为主。至于后来到了冷水铺，又是怀孕又是生孩子的，华衣靓衫珠宝首饰全给卖了个干净，心甘情愿成了黄脸婆。何况冷水铺民风淳朴保守，梳头换个发髻造型都要被三叔婆她们在背后指指点点。除了新嫁娘成亲当天，平日里哪家姑娘少妇胆敢抹胭脂擦口红出门，还不得立即被看作淫/娃/荡/妇，人人得而诛之、口水唾沫淹之。
　　好久没有清清楚楚的审视过镜中的自己，孟冉冉细看后，觉得生完孩子身材比以前更加丰腴些，但好在本来就瘦，还不到发胖的程度。脸上毛孔却更细了，皮肤也比之前顺滑白皙，也许归功于乡村无污染的空气和山泉水，自己也不从事劳动生产，光顾在家里带孩子很少出门。嘴唇上抹了点胭汁膏，又用细纸抿去鲜艳红色，晕开几滴玫瑰香油，形成柔艳但不夸张的唇妆，没有打上时下城中流行狭长两片腮红，只用玉簪挑了点胭脂掌心里揉开，在颊边轻轻按上，略微扑点粉的脸庞透出红红白白的脸色。乍一看，真像一句口号：今年二十，明年十八。可惜自己今年三十，那就明年二八好了---------(*^__^*)嘻嘻……
　　两名丫头在旁恭维道：“您这么一打扮，九天仙女下凡似的，美极了”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孟冉冉知道自己化妆后会更漂亮点，但说自己像仙女下凡也未免太夸张。但两个丫头伺候她足足一个时辰，她也不得不有所表示，这种地方几个制钱似乎难以出手，只好忍痛从荷包中取出两个银角子打赏她们。
　　丫鬟们千恩万谢，恭送她回到二楼。宋云晟正和一位胖胖的掌柜说话，见她试衣服回来，便起身相迎，觉着一身新衣的孟冉冉仿佛变得年轻漂亮许多，不禁注目凝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