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朝过日子》丝媚

19、水果刨冰

　　狄远清赴扬州行商，临走时，只说商情紧急，不容耽搁，悄悄握了一下她的手，就匆匆告别了。孟冉冉忙于自己店铺的事情，转眼已是盛夏时节，酷热难耐，在熟食加工铺里，对着硕大的火炉灶台更加受不得，她怀念冰激淋冷饮，怀念盐汽水可乐，总之一切带冰字的，都怀念。
　　天气酷热，人们不思茶饭，他们的生意也清淡了一些。肖锐让几个大师傅轮休，工人也分成两班，十日换岗轮做，休假在家时不给工钱。孟冉冉暗想还好在古代，不然会被劳动局告-----佳惠许久不见来了，也不知她在忙些什么，想是天气炎热，她也不愿出门。正思量，她却来了。佳惠带着她的贴身丫头画眉，春风得意的走进账房，一会儿挑剔茶水烫，一会儿又笑明月汗多。孟冉冉见她今日分外高兴，但自己被她聒噪得头疼，只懒洋洋的躺在太师椅上，仰头思念她的冰块，喃喃道：“红豆刨冰啊，我的红豆刨冰------”
　　佳惠精力充沛的跳过来说道：“冉姐姐，徽州城就只有醉太白有冰窖，我们去那里吃去！”
　　孟冉冉猛醒，半信半疑地说：“你可别骗我，狗伸舌头的毒日头底下，我跟着去了，要是没有冰，我可饶不了你。”
　　和佳惠共挤坐一乘竹丝凉轿，香汗淋漓的来到醉太白。不愧是豪华饭店，走过深邃高阔的厅堂，已经感到丝丝凉意、
　　刚在二楼雅座包厢坐下，店小二立即送上两条井水湃过的毛巾，又端来一盘子冰块。孟冉冉口含冰块，连说凉快。可是冰块除了让客人口含取凉，就只有浸在酸梅汤中，别无花样。孟冉冉觉得可惜，向佳惠描述红豆刨冰如何美味，颜色如何漂亮等，佳惠听得眼热嘴馋，央求她快快弄来吃。
　　红豆煮熟需时多，孟冉冉让店小二取各色水果来，一会儿要牛乳，一会儿要饴糖，一会儿又要锤子。店小二一会儿奔下楼，一会儿又赶着上楼，他自己也忙得莫名其妙，不知楼上雅座这二位是打算拆房子吗？怎么要铁锤呢？
　　用油纸将铁锤包起，在铜盆中砸冰块，乒乒乓乓的，一阵乱响，楼下大堂角落里，正在扇扇子的宋云晟被吵得头疼。他前段时间在老家监督修造祠堂，因小时候身体不好，既怕冷又怕热，天气一热就耐不住，冲着醉太白的冰窖，扔下工程跑到城里投奔他三哥来了。这不，名义上是坐镇大堂，帮三哥照看生意，其实只顾指使伙计们用屏风隔出个角落，放上几盆子冰块，正打算往竹躺椅上歇午觉。被头顶一阵铜盆乱响，搅得没了睡意。
　　待他上楼，孟冉冉已经砸完冰块，正在调试牛乳饴糖，佳惠在大理石桌面上切水果丁。宋云晟好奇她们在做什么，于是进来细看。
　　“六少爷，嘻嘻，本该起来向您磕头请安，多谢您出手救起月明。不过我手里忙着，您且先坐，等会儿就有好东西吃了。”孟冉冉一边忙活一边感叹：这年代没有粉碎机，只能将就这把冰块敲散，马马虎虎做一下吧。
　　宋云晟从没指望她会给自己磕头，在佳惠的示意下，拿起铁锤将冰块敲得更加碎小，还问：“这样成了吗？”
　　孟冉冉慌忙抢过，说：“成了，成了，你再敲就成冰水了。”然后用汤匙舀入白瓷茶盏，将各色水果丁盖上，倒入牛乳，最后浇上金黄色的饴糖。
　　第一杯孝敬了六少爷，宋云晟尝了也不吱声，反而挑剔起器皿来，让店小二赶紧取来他三哥珍藏的水晶玻璃樽。
　　晶莹剔透的玻璃樽装上水果刨冰，再用精巧的小银匙挖来品尝，六少爷的品味真是非同凡响，孟冉冉钦佩之至。
　　这时，宋云贤带着一名长袍青年进来，挑眉笑道：“我说呢，谁胆子那么大，擅自用我的水晶玻璃樽，原来是六弟用来招待佳惠妹妹这位贵客。”
　　佳惠嫣然一笑，但因碍着陌生人在场，没有多说话。
　　宋云贤介绍那位陌生青年，道：“这位是巡盐御史苏泰大人的长公子，多西珲公子。”
　　宋云晟长揖为礼，道：“久仰多西珲公子大名，公子诗画俱佳，才华横溢，我等乡野小民十分钦佩。”
　　未等多西珲回应，宋云贤插嘴道：“公子不仅善于诗画，更精于八股策论，听闻今年科举又中了举人，可见锦绣前程即在眼前，何况令尊苏泰大人高居朝堂，公子定能一展宏图。”
　　多西珲含笑点头，想必是阿谀称颂的话听多了，也不以为意。目扫众人，注目到佳惠脸上后，再难移动视线，为之神魂倾倒，哪里还有半分才子俊士风流潇洒之态，整个成了只呆头鹅，让旁观的孟冉冉暗笑不止，佳惠半脑半羞地转过脸儿，暗拉孟冉冉的衣袖。
　　宋云贤一边殷勤让座，一边招呼店小二送玫瑰酱糖、香药葡萄、绿豆糕、薄荷冻糕四样点心干果，还亲自倒绿茶拧毛巾，十分巴结。
　　宋云晟陪坐一旁，也笑道：“这位娘子心灵手巧，制的这冰-------嗯，杂果冰饮口味新奇，珲公子可要品尝？”
　　多西珲只顾欣赏佳惠的窈窕侧影，嘴里随意答道：“哎，好，宋贤弟推荐的，自然是好的。”
　　宋云贤却道：“孟家娘子十指粘糖，还未洗净双手，还是有劳佳惠妹妹吧！”
　　佳惠只得上前，舀了一份水果刨冰，装入水晶玻璃樽，奉给多西珲公子。多西珲目不斜视，直愣愣地凝视佳惠的芙蓉脸庞出神。佳惠见他不接，放置在桌上，撅着小嘴退到孟冉冉身后，再也不瞧他。
　　听宋云贤介绍完索绰罗佳惠，多西珲连忙起身，道：“原来是索绰罗大人家的千金，有劳，有劳！”又向孟冉冉谢道：“还有这位姐姐，多谢，多谢！”
　　宋元贤也尝过刨冰，点头道：“孟家娘子特立独行，总有些新鲜花样儿，普通的冰块也能想出这样色泽艳丽口味香甜的冰饮，让我等同行惭愧啊！”
　　孟冉冉霍然惊醒，自己一向做的都是中低档菜品，自以为不会触动醉太白这样高档酒店的利益，但事实上这几个月来，肖锐不断拓展新的菜品，已然将业务延伸到城东地区。醉太白外送生意锐减，不由得让宋云贤恼怒警惕。孟冉冉自知目前的财力无法与宋家抗衡，只得伏低姿态，装穷道：“三少爷真是说笑了，我们快餐馆做的都是贩夫走卒，泥腿杆子的铜板小生意，哪里有什么新鲜花样。今日不过是见醉太白有冰块供应，和佳惠妹妹做来玩玩，闺阁游戏，也不是什么正经生意。”
　　宋云贤哂然一笑，不再理会她，转而对佳惠道：“今日刚刚收到四弟的家书报捷，云庭已经中了二甲进士，刚被兵部授三等侍卫。呵呵，全仰仗世伯提携，宋家才有今日荣光。”同时起身向佳惠作揖，他嘴上热情贺喜，眼中却隐隐透着嫉妒，像是忌惮宋云庭此番高中，必然影响他这个大哥在家中的地位。
　　佳惠听闻喜笑颜开，颊起潮红，宋云庭有了三等侍卫的功名，抬旗的事情就有指望了，也就不用顾忌满汉不能通婚的规矩。孟冉冉这才明白佳惠为何今日如此兴奋，原来她早就知道宋云庭中榜的好消息，憋着不告诉她。目光扫过多西珲公子，见他只顾陪着佳惠傻笑，想必他并不知情，也暗自为他叹息：此段单相思尚未开花，就注定不会有结果。眼角瞥见六少爷宋云晟在一旁点头微笑，剑眉舒展，猜想他是真心实意的接纳佳惠做他嫂子。

　　回到家中，孟冉冉和肖锐说起冰窖的事情，她一心只想有自己的冰窖，那么明年就不用忍受酷暑了。肖锐连连摇头，须知修造一座冰窖十分昂贵，他们有限的资金还不能支撑这样的奢侈用途。
　　他转身去炉灶边看师傅炒菜，孟冉冉觉得十分羞愧，庞大的炉子四周温度很高，足以让人挥汗如雨，炒菜大师傅每做完一锅菜，都要到井台边擦脸冲凉。肖锐炉灶上忙完了，还要一只手费力地端着硕大的装菜铁盆，指挥几位大婶及时包装好，整个背都汗湿了。因为天热怕馊，都是掐准时间和分量，从烧制菜品，包装完成，直到送到客户手中，规定不能超过一个时辰，这几日真是忙坏他了。自己偷懒没帮上什么忙，还想着要修造什么冰窖，给自己消暑降温这样的自私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