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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黑子叔!”明苍看清来人兴奋地扑上前去高声叫道。

      “去,这么大一个小伙子怎么还黏黏糊糊的?”黑子精准地伸出一只手,把扑上来的明苍钳制住再不能上前半分。

      明苍就像一只小鸡仔似的在距离黑子半寸的距离处不能前进半分,这一天的窘迫都在这时到达了顶峰,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出现在一个壮汉的脸上,让这黑子无语凝噎,抓住明苍衣领的手转了半圈顺势把人揽进怀中搂在了胳膊下,颇有些无奈:“这一路上不顺利还是怎么着?”

      一说这个明苍顿时激动起来,叽叽喳喳和黑子叔说起机场的喧闹和邺城满城的鬼魂,这一路上的颠簸自己能顺利走到这里,都得感谢三爷心慈手软。

      “还不是因为太久没有见您了嘛。”明苍搀着黑子的胳膊死死不松开,他这一路上心惊胆战,就怕秦三爷一个不痛快把他扔下车,现在可算是见到能给自己做主的亲人了,顿时热泪盈眶死死攥着黑子叔的衣袖表达一下小鸡仔有了靠山后殷切的心情。

      黑子挣脱不开这小子的胳膊,也没再说什么,就维持着这么个别扭的姿势三人一同朝着正院走去。

      “你走的哪条道?我在摇光那没看到你。”秦三爷走在黑子另一侧轻声询问。

      “走的幽冥道,直通山脚,我说你能不能总皱着眉头?咱哥俩好久没见,你不说拿出好酒招待我,这死气沉沉摆个脸色给谁看?”黑子把头扭到左侧“看着”秦三爷不满道。

      黑子是个瞎子,此时却不受地面上的石子一点影响。

      相反秦三爷却拄着拐杖不放手,走在一片漆黑中还不忘维持自己潇洒风流的人设。

      对此黑子和明苍内心唾弃不已,当然,两人掩下罢了。

      三人走到门口黑子却停了下来,冲着明苍吩咐道:“小明苍,你先进去吃饭,顺便把咱们三爷藏得好酒挖出来几坛。”

      “哎,那您二老可得快些。”明苍知道这是有话要说,应和一声就朝着后面跑去,腰一闪利索地躲过秦三爷的拐杖。

      “行了,多大岁数的人了,还不听不得老字?”黑子抬起手拦住秦三爷的拐杖笑骂道。

      “有什么好说的?进去吃饭,我饿了。”秦三爷绕开他就要往里走去。

      “我推算了邵氏所有人的命盘,已经确认全部死亡,包括他们家的婴孩和外姓人,一切姻亲,皆无活口。”黑子站在原地没再拦他,淡淡说道,黑子的墨镜在暮色下泛着一丝微弱的火光,趁着不远处的鬼火分外怪异,两人就此陷入对峙中,可无奈秦三爷的嘴永远比蚌壳还严实,对于他不想说的话始终闭口不言,最终黑子败下阵来:“我的一双眼睛现在还留在长安,十年了!你,她也在长安,你究竟要做什么?”

      不怪黑子如此踌躇,整个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十八年前邙山劫,是秦三爷以一己之力阻拦了下来。

      十年前,长安大震,平宁邵氏不顾祖训再次挑起了江湖中的纷争,使得人们纷纷朝着始皇地宫赶去,如果不是他们一行人察觉到暗中阻拦,这个世界还在不在谁也不可说。

      只是任谁都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会在最后关头用自己的性命背叛众人,使得自己无奈之下只能用一双眼睛换得生机,她生生世世不得轮回,究竟是为什么?就是为了要他的命吗?自己哪里对不起她!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闭关半个月是因为什么你不知道吗?你还费那劲儿干嘛?再说了,我当年就和你说过,这事和你没关系,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为什么还是放不下?非要跟她杠上呢?她已经死了,你还要纠结到什么时候?你的眼睛我会给你找回来的!”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人,现在的秦三爷不复往日的潇洒,整个人都焦躁起来,气急败坏地冲着黑子低吼。

      “三爷,你可知,十年前,我在长安丢了一魄?”

      秦三爷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来,眼睛睁大直直地看向黑子。他往前走了两步倏地顿住,双手死死抓着黑子的肩膀感受了半晌,等发现什么都没有变化后闭上眼睛强忍着滔天怒火,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了漫天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果真天命不可违么?遂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声音沙哑震颤,努力克制的戾气还是从嘴角泄露,伴随着抽搐整个嘴唇分外扭曲。

      既然黑子说丢了一魄,那绝对是出了问题,连自己都能蒙骗过去,秦三爷此时心底莫名的有些慌张。

      黑子见他这样赶紧解释:“半个月前我察觉到不对劲往长安走了一遭,前脚刚差使人给你送消息,后脚就感应到她的魂魄消散,紧接着我周身的灵力也开始慢慢散去,当时我还以为自己到了时间,闭眼前还可惜来不及和你道别,谁成想三天后还能醒,之后我给自己起了一卦,要想找回“除秽”,除了来这边我再无处可去。”

      听到这话秦三爷目光变得古怪起来,缓缓下移至黑子的跨/下,要不是这人恼羞成怒差点跳脚,他估摸着还要多看几眼。

      怪不得这么多年自己一直都没有发现。

      六魄为精,古称除秽,对应着七情中的欲,藏在生殖轮中,这么个隐秘的地方,没人发现再正常不过。

      尴尬,山上的风吹过两人的面庞,即使黑子没了眼睛,也能清晰的察觉出秦三爷的意思,一向放纵不羁的他脸庞腾地一下变得通红,闪耀的星辰在一瞬间好像重新装进了黑子的眼眶中。

      秦三爷转瞬即逝的恼恨一丝都没有泄露,转开话题。

      “你是说她是邵氏的人,还是邵氏的人是她的转世?可她十年前不是已经死在地宫了吗?没有人能在布在龙脉的大阵上全身而退。”也没有人知道,十年前,地宫其实打开过一次。

      “他们家沾染了天大的因果,恐怕我那一魄也不能幸免,我现在没有后路可言。除非,找到邵怜的魂魄,我怀疑她没有轮回,应该是被人救走了,能让她躲过大阵又避开轮回的人……”

      黑子的话语说的含糊不清,不过作为当年最后经手的人,秦三爷能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秦三爷绕着树木来回踱步,思索半晌才终于找到一丝可能:“已经是魂飞魄散还能闹出这么多事儿,可是她就算修鬼道,也碰不得你那一魄,更不可能带着你的一魄进入地宫,除非。”

      黑子听明白了他的话,猛地回头想通了另一个可能:“除非,有始皇血脉的人和邵氏一同进入地宫,这滔天的因果一大部分会转移到镇压着龙脉的陵寝中!而邵怜用全族人的性命祭阵,不是为了打开地宫,她的目的在我!”

      黑子沉声说出这个可能,秦三爷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如果正要是那样的话,这个天,就要变了。

      黑子本人都不清楚,他除了一魄,身上其实还失了一魂,命魂独住身,天地二魂常在外。黑子却不同,他的命魂需要重铸,秦三爷以混沌之气强行融合了黑子的天地二魂塞进身体里,这才让他有了轮回的机会。

      而现在,他又丢了一魄,还整整瞒了自己十年。

      黑子的魄可比平宁邵氏全部的人加起来都矜贵,秦三爷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

      当年他第一次出手时,就感觉到了这方天地间不同寻常之处。在规则的运行之外,还存在着另一股势力的干扰。可当时的他已经走投无路,在不确定另一股势力善恶的情况下,只能一个人将镇压气运的阵法布满星辰命轨。

      这么多年来对方的布局依旧没有消失,依然时不时的扩大一些。秦三爷只能跟着填补空缺,偶尔他的阵法太过凌厉有伤天和,对方也会在相应的地方替他修补一些。

      双方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来维持这方天地秩序。本以为会相安无事,到彻底平静的那一天。

      谁也没想到,真的会有人不顾这天下苍生,强行闯入这方棋盘,生生将这盘棋打乱。

      “他的后人,当年我没有出手。”秦三爷话说一半便停了下来,看了眼天色,一阵风吹过唤醒两人的思绪,纷纷缓过神来。眼下的一切既然已经发生,他们再多愁绪也无济于事,还不如静下心来提前筹谋。“先去吃饭吧,咱们哥俩这么多年没见,当浮一大白。明日林老八会过来一趟,之后咱们哥俩陪明苍去后山走一趟,接着转道我们长安,尽快找到你那一魄。”

      在这混乱时刻,谋而后动,方显策略。

      只是,这亿万万普通人又何其无辜?只因几人私欲,就彻底将这天翻了过来,终究还是报应不爽。

      “乾坤未定,这棋盘究竟在哪位高人手上,谁又能说的清呢?”秦三爷揽着黑子的肩膀往里走去,他知道黑子的愤慨,毕竟他那一魄不知所踪,如果沾染上这滔天的因果,祸及的就不止这一方百姓了。

      可这一切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们能控制了的,他当年为了给黑子留一线生机才冒险来到这个世界,谁能想到这里竟然运行着一套完整的世界体系?那个时候他已经走不了了,只能冒险将黑子缺失命魂的残魂送入这方小世界的轮回中,没成想,等了万载,今日又出了这种事。

      只是除了这些,他竟忘了些什么,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指引着他往前走的道路,除了惘然只剩等待,等自然想起的那天。

      三人刚吃完饭,天便彻底亮了起来,还没等他们歇一会,就听到山下传来拜山门的声音,明苍打着哈欠朝着外头看去,还不到辰时,这又是谁来,连拜帖都不知道提前送么?

      秦三爷和黑子显然知道来人是谁,没管明苍小声的嘟囔声,相视一笑,故人后人来了。

      廖娘和金灵槐停在山门下,恭敬地朝着山门拜下,声音嘹亮:“苗疆廖氏/通州金氏,邺城拜山。”

      不到片刻间,秦三爷悠远的声音传至众人耳中:“起身吧。”之后便再没了声息。

      “少主,我们今日会不会白跑一趟?”金灵槐身后的一个小女孩,眼睛眨巴着灵动得很,张望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到人影,一口小奶腔脆生生询问。

      “噤声”,金灵槐低声呵斥:“不会,秦三爷这是派人来接我们。”

      听到动静的老鬼此时也飘至门口,躬身请示:“三爷,苗疆廖氏求见。”老鬼踌躇了一会显然还有话说:“她身边还跟着一个通灵的,浑身那阴气比我们几个老鬼都重。”

      “通州金氏,通幽洞灵,她们这一辈排到灵字辈了吧?”黑子明显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说起金菊花神色放松了不少,还感觉有点好笑。

      “我就知道你要想起金幽幽。”秦三爷看他表情就知道黑子想起了什么,冲老鬼说道:“知道你不适应,先回去吧。”

      老鬼听到三爷大发慈悲,行了一礼转身就跑,金家人经常和鬼魂打交道,他这种单纯的好鬼最是受不得她们身上的阴气,还是躲开为妙。

      秦三爷说完就拿出一张纸撕成纸人的模样,再将茶水在纸人的眉心一点,瞬间变大变成了一个傀儡的模样,傀儡站定后躬身对着秦三爷询问:“主人,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去山门口带廖氏和金氏的人进来。”

      “是,主人。”

      秦三爷做出来的纸人都带着他身上的影子,小小的纸人潇洒地甩着没有头发的脑袋,挺直了腰身拄着三爷顺手撕下来的一根拐杖,不疾不徐的朝山下走去。

      这一幕看得黑子和明苍又一次抽搐着嘴角,也不知道他这时刻都不忘那根拐杖有什么说法。

      等在山脚的廖娘半天都不见人来,很是心焦。她不像金灵槐一样笃定,整座山都是秦三爷的私人财产,她很怕对方会拒绝她的拜见,那样的话,她连找寻奶奶最后一点消息的渠道都没有。

      “小纸人请苗疆廖氏、通州金氏的客人前往正堂。”

      一个小纸人晃晃悠悠地杵着拐杖出现在众人面前,朝着廖娘和金灵槐露出一个颇为自然的笑容说道,至于她俩身后跟着人,小纸人看都没看一眼。

      明明不高的小东西,硬是摆出了一副清贵的姿态。

      “有劳。”廖娘和金灵槐竟然朝着小纸人微微躬身表示尊敬,把身后跟着却没有得到丝毫眼风,正在不满的人可震得不清。

      一行人行至正堂不远处小纸人便停了下来,虽然他什么话都没说,廖娘和金灵槐却明白,转身对着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就在门口等着吧。”

      “少主,我们不能放你一个人进去。”

      金氏的族人听话乖乖垂首后退,倒是廖氏昨晚才收到消息匆匆赶来,他们此时竟然跟廖娘隐约有对上的意思。

      “哼,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真以为攀上高枝就能对我出言不逊?整个廖氏还是我廖娘说了算!”本就心情烦躁的廖娘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这一帮墙头草更添愤怒。

      一时间也懒得多说些什么,只见她素手翻飞,还没等领头人反应过来,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就从他的眉心处钻了进去,对方哀嚎声都没来得及吼出,顷刻之间一个高大的男人就化作一滩血水。

      这招杀鸡儆猴成功地震慑住不老实的族人,族人临死前惊恐的眼神仿佛印在了每个人的心里,众人看着冷酷无情的少主纷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垂首再不发一言。

      “虽说我现在只是廖氏的少主,可你们别忘了,奶奶她才是廖氏的家主,而现在族里那个,不过是个吃软饭的废物罢了。咱们才是一个宗族祖宗,荣辱皆为一体,我好,你们才能好。再说了,给我找麻烦,你们就不怕我腾出手来,给你们不痛快么?毕竟一只蚀骨虫,着实不算什么,诸位说,是吗?”廖娘冷着脸低头一一看了过去,说完没等他们回答就和金灵槐并肩朝正堂走去,压根没回头看那帮墙头草一眼。

      “你这么着急,难不成还有别的事儿?”金灵槐扭头看廖娘风风火火的样子有点不理解,还有比秦三爷更加厉害的人物出关了?

      “我听五门的宋品说寻到了黑爷的踪迹,我想请他老人家帮我看看奶奶究竟是生是死。黑爷他老人家行踪不定,我还得空出时间来找。”廖娘头向金灵槐那侧偏去,声音压得很低跟她解释。

      “那我知道了,有什么要帮忙的你直接跟我说。”金灵槐拍着廖娘的肩膀表示理解。

      黑爷能看透世间生死,就连一栋大楼的使用寿命他都能清楚的说出来。虽然说出来也改变不了结局,可他老人家也不担因果啊。

      有这种能力,你说鸡肋吧?它是挺鸡肋的,知道结局也避不过。可你要说它没用吧?还真有用,最起码你有时候能得到个确切的答案,而黑爷本人从来没有反噬之类的事情发生。

      在这江湖上活下来的人,没有谁是傻子,如果黑爷的手段只有这些,也不会让人闻言噤声了。

      一个没有显露出任何手段的人,却同秦三爷是多年好友,让后辈们敬畏不已,任谁也不会单纯的认为这是他老人家谄媚的缘故。

      她俩身前的小纸人腰板挺得笔直,每次迈出的步伐都是相等长度,让人咂舌,不愧是秦三爷的小纸人,这板正洒脱的姿态杵着拐杖,简直和秦三爷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一纸人穿过曲折蜿蜒的回廊,路边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花一叶就连开得方向都很有讲究,将阴阳两方调和得天衣无缝。

      廖娘和金灵槐目不斜视跟在纸人身后,只能用余光来观察景色,等看清周围的一切,两人对视一眼复而低头前行。

      神态之间更添了几分恭敬。

      江湖人都说秦三爷是个人物,无人能出其右。她们这些小辈多少有点怀疑传言失真。今日见了这漫山的风水才算是长了见识,这样的人物,抬眼便能杀人于无形。

      按照常理,在这江湖中就算你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安抚所有人的心,可秦三爷他老人家就有这个能耐,没有圆滑的手段,单以武力便可震慑,即使见过他出手的人还活着的寥寥无几,也没人想以身犯险。

      不一会儿眼前便出现一座巍峨的宫殿,屋脊上安放的四圣兽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肃穆古朴,厚重的岁月感给这座邙山平添一丝悠远,风霜多年的洗礼完美地掩盖住当年那场死战。

      廖娘的思绪悠远,目光也转向了当年奶奶失踪的方向。

      等一行人终于行至正堂,便看到坐在主位上一身唐装的儒雅男子,两人连忙躬身行礼向秦三爷问安。

      作为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秦三爷没有为难小辈的爱好:“起身吧。”顺手给黑子把茶杯里的冷茶换了一杯:“这是黑爷。”

      “晚辈见过黑爷。”廖娘躬身问安,抑制不住地激动,颤动的眼睑显然有事相求。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黑爷,一时间有些失态。

      金灵槐看着上首的秦三爷和黑爷,眼底露出诧异,这二位就是爷爷奶奶画上的人啊,他们说那是他们当年最好的朋友。

      “有什么事儿等会再说。”秦三爷打断了廖娘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对着下首的明苍吩咐:“去,林老八快到了,你去山门口迎他上来。”低声在明苍耳边嘱咐了一声:“你记得唤林八爷,别跟着我学。”

      明苍听到三爷的嘱咐无语片刻,他又不傻。

      “廖娘先坐吧,等会一块儿说。”黑子头向廖娘的方向转过去笑着说道,等廖娘坐下后他才对着面前还站在中间的金灵槐问道:“你爷爷奶奶还好?”

      “通州金氏金灵槐见过黑爷,见过秦三爷。”金灵槐一下跪在两人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个头,也不起身,就这么跪着仰着头脆生生回答:“爷爷奶奶还好,晚辈出山之前奶奶特意嘱咐,如果遇见黑爷一定要向您老人家问好。爷爷也专门嘱咐过,秦三爷应该还在熔城乐行湖潇洒,让我也别忘了前去问安,倒没成想会在这儿见到您二老。”金灵槐扬起脑袋脆生生应答,看向上头两人的眼神充满亲切,虽然大家面上看不出太大的年龄差距,但从她伏低做小的恭敬态度来看,这辈分差距相当明显。

      金灵槐敏锐地看到秦三爷和黑爷疯狂抽动的额角,显然对老人家三个字表示不满,她也感觉面前的二位对比爷爷奶奶满脸的皱纹,用老人家这个词着实不妥当。只是自己生来就是这么小的辈分,江湖人最讲究规矩,在外面还能叫个大叔哥哥之类的称呼,在这儿,还是乖乖跪着吧。

      “起来吧,真是和金幽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黑子笑着唤她起来,扔过去一截红绳,招呼她坐。

      秦三爷拿出块木头随手递给她:“这块木头拿去玩吧。”

      金灵槐呆呆的捧着那块雷击木坐回去,这时才终于理解了爷爷奶奶口中的抱大腿是什么滋味,真爽啊。

      雷击木千年难遇,千年雷击木更是万年难得。最难得的还是这块木头,阴沉木,木材中的极品。被雷击过的阴沉木,这真是千万年一见的法器,秦三爷竟然随手就给了她当做见面礼,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在让人咂舌。

      黑爷给的那截红绳别看普通,那可是浸染了黄泉水的红绳,带上它法力再高强的鬼魅也发现不了她,对于她这种通阴灵的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保命利器。

      两个小辈刚坐好,门口就响起了中年男子高亢的声音,笑声爽朗大气,众人一听就知道林八爷今天心情不错。

      “秦三爷,这么多年没见您老可一点都没变啊,比我这老不死的看着还年轻,近来可好?”

      林老八身着一身唐装,衣摆处隐约可见拿金线绣着五爪金龙的暗纹忽隐忽现,一张满脸横肉的脸上带着墨镜更显阴沉,脖子上的金链子晃晃悠悠在胸前来回摆动,拄着拐杖那只手上还带着一个硕大的金扳指,一只手背在身后爽朗的笑着和秦三爷打招呼,这身打扮像极了秦三爷和黑爷的合体又平添了些俗气,不伦不类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明苍心里暗自发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迎着来人进入正堂。

      林老八摘了墨镜朝着秦三爷躬身行礼,待看到黑爷后神色陡然一凌,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子没来及的带上墨镜空荡荡的眼眶朝着林老八转了过去,嘴角扬起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顽劣中带着一丝阴冷,让林老八又一次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江湖中黑爷的传说:似人似鬼、非人非鬼、阴晴不定、洒脱且固执。

      虽说江湖众人正常的没几个,可是不正常到他这个份上,那多少有点让人心悸。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和秦三爷的关系非常好!好到了狂热的地步!

      从前也不是没人怀疑过黑爷和三爷之间有什么超脱世俗的禁忌爱恋,可直到黑爷当年谈情说爱花前月下,秦三爷也没有任何反应,众人这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后来他们又想着,莫不是秦三爷吃巴结这一套?黑爷看上去怎么也不像个谄媚的人。众人又试了试,好么,倒霉了好几年这件事才算完。

      至此两人深厚的友谊奠定的异常扎实,任谁也插不进去,在江湖上被传成一段异常清白的佳话,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看对眼。

      林老八敢对秦三爷不敬,就要做好被黑爷收拾的准备

      “黑爷,您老人家也在啊。”满脸褶子的林老八已对上黑爷空荡荡的眼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干巴巴的打着招呼,还没等他老人家说些什么,他这时才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浑身冷汗落了一地。简直是猪油蒙了心,平日里在外头被旁人捧惯了,今儿个跑到秦三爷跟前还敢造次,喏喏地想说些什么,却想起周围还有小辈,僵在了原地冲着黑爷满脸抱歉。

      他身后的小辈见没人说话,来回晃悠着身体没有什么感觉,知道林老八要来,主动站到右侧的廖娘和金灵槐却咂摸出点不妥来,低着头也没敢说话,场面就这么僵持起来。

      “通州金氏金灵槐见过林八爷。”

      “八叔,您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身后的小弟弟吗?”

      金灵槐被廖娘用胳膊碰了一下,她想到廖氏和林家向来是共同进退,也有心给好姐妹这个面子,两人娇俏的声音同时响起,一瞬间就冲淡了刚刚的尴尬,林老八抬头看了眼黑爷一眼,见他并不无可这才冲着廖娘摆手轻斥:“这么大的姑娘了还撒娇,你以为还是小时候呢?”

      “金家的小丫头?不错,不错,真是后生可畏啊。”

      “林老八拜见秦三爷,黑爷。”见完后辈的礼,林老八转身朝着坐在上首秦三爷平静的眼眸尬笑一下,和他身旁的黑爷拜下,原本笔直的站在秦三爷身后的明苍赶在林老八拜下之前闪身移到一旁。

      是他放肆了,别人不知道秦三爷的辈分,他是知道一些皮毛的,刚刚那样的礼数很不庄重。虽说秦三爷向来不在乎这些虚礼,可那也不是自己放肆的理由,江湖人重义气,但更讲规矩。

      尤其在晚辈与长辈之间。

      林老八这个人爱面子,但更识时务,本来众人以为他行完礼这事就算完了,没成想他竟直挺挺地跪在秦三爷面前,这个变故惊得他身后的青年男子左右逡巡了好一会,见人没人理他,这才跟着噗通一声也跪了下去。

      谁料秦三爷眼皮没太抬直接朝着旁边吩咐:“金家丫头,你带着廖娘先去后山玩一会。”他抬手止住了廖娘看向黑子的动作颇有不耐。

      “先走!”金灵槐低声说道,伸手抓住了廖娘的胳膊,稍稍行了一礼后便把人拽了出去。

      等两个小辈走出去后他才俯身看向跪在地上的林老八:“你这是在逼我?”

      秦三爷这个人说话向来没有波澜,只是这份淡然放在惊险中是沉稳,放在这个时候,就是压迫。

      空旷的正堂上首坐着秦三爷和空洞着眼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黑子,角落处的明苍不能站在长辈跪着的正前方,背过身去耳朵竖起,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表情异常丰富,好奇中夹杂着一些兴奋。

      早年间就知道三爷来历不凡,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牛到这个地步,林老八怎么说也是八门的头,出了什么事竟然能让他面子都不要直挺挺地跪在这里呢。

      跪在秦三爷脚下的林老八面上满是诚恳,谁成想跪在他身后的少年脸上却布满羞恼,想他怎么着也是八门的小太子,行走江湖谁不看在父亲的面上给他几分面子呢,哪会有一天弯下腰折了膝盖跪在别人脚下的道理。

      少年眼神里阴鹜秦三爷看在眼里却不觉得是个重要的事情,他只盯着林老八半晌,看得他实在坚持不住才挑了挑眉等待他说些什么。

      “小子不敢!”林老八颤了一瞬,以头抢地深深俯跪,很是虔诚:“小子只求您能救救这孩子,他妈为了测算出他的生路,已经废了一双腿,晚辈今日不求您出手,只愿他能跟在您身侧求得庇护一二。”

      林老八这么一副慈父心肠,秦三爷却丝毫不动容,再冷眼看着不情不愿跪在他身后的小辈,倒是莫名有些同情。

      “庚辰年七月初七子时、辰巳空亡、母缺、这样的命格,你说他的母亲是怎么废了一双腿的?”秦三爷没管他不可置信的目光,偏头看那小子的面相长叹一声:“此等大凶之相,你这个金点竟然都看不出来。”

      林老八抬头对上秦三爷的双眼,品了一下他未尽之言顿时站起身颇有些克制地激动询问:“您是说,三年前,是那孩子的死劫,所以您才闭门不见是吗?”

      他站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全是止不住的欣喜,全然忘了秦三爷口中的大凶之相,尽管早有怀疑,这才带着往邙山走一遭,没成想,还真应了当年空净大师那句揭语。

      “火衰之人、黄瘦尖楞、 语言妄诞、 诡诈妒毒、 做事有始无终,完全不成气候之人,犯得着你特意点他?”等他们父子走出山门,黑子才颇不赞同询问。

      “我又不是为了他,那被狸猫鸠占鹊巢的八门小太子,才是真正的气运加身,长安之行,我们须得确保万无一失啊。”

      秦三爷拿起茶盏拨动着茶叶,手边的棋盘上,黑子已然占据了半壁江山。本该顺遂的事情频频出现变故,他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大气运者将这世道的一波三折仔细撑平喽。

      “黑爷,晚辈有事相求。”等林老八出了山门廖娘和金灵槐才被唤了回来,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廖娘便对着黑爷俯身拜下,如果不是跪下行礼有逼迫的嫌疑,金灵槐毫不怀疑她会直接跪下去。

      “你要问你奶奶?”

      “是,晚辈这么多年始终在找奶奶的下落。”廖娘在面对两位长辈时,泣不成声讲述这些年找寻奶奶的路程。

      “廖玉林入主廖氏祖宅的时候,你不是就应该猜到了么。”黑子淡淡地说出对她来说很残忍的答案。

      听到这话廖娘身子软的不像话,还是金灵槐在后面拖着她才没滑到地上。廖玉龙是她爷爷,入赘的爷爷,在奶奶失踪后改姓入主廖家祖祠,廖氏只有当家人才能宿在祖祠里,因为那里供奉着他们一族的蛊皇。

      “奶奶也是被他所害吗?”

      “那倒不是,他顶多算是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廖娘嘟囔着,猛然厉声大笑起来:“哈哈哈,见死不救,好一个见死不救,那可是他的结发妻子!”

      见死不救对于旁人来说顶多是冷血而已,可是对于廖玉龙来说,那就是下贱!他当年受伤颇重,是廖水仙救了他,是他坚持入赘,才得以有今日的成就,却没成想,他怎么敢!

      上首的秦三爷和黑子倒是对廖娘的歇斯底里没什么反应,她身旁的金灵槐见好友如此难过也存了让她发泄的心思,只一言不发地默默陪在一旁。

      廖娘的小迷弟明苍挨挨蹭蹭挪到三爷身后,两只手背在后背悄悄攥着衣角看着眼前的一幕满是不解,眼前满脸戾气的女人真的是他在屏幕中喜欢的女子么?

      暴虐无常,满身煞气,这样的冷酷模样哪里有半点和善的样子。

      廖娘本就不是平日里屏幕的样子,她出道做歌手,无非是家族需要一个人与外界联系罢了,当年廖玉龙趁着奶奶失踪掌握了族中大半权利,自己如果不是接着俗世的身份,今日能不能站在这里都得另说。

      苗疆廖氏的蛊术向来传女不传男,她作为少族长终身与蛊为伴,心早就在终年毒物的浸染下冷硬的比饱经风雨的石头更加无情。

      不过一瞬的事态便及时收敛情绪,腰腹用力挺起身来端正跪在地上朝着秦三爷磕头请求:“三爷,晚辈斗胆求你帮忙打开鬼门,作为交换,苗疆廖氏唯您马首是瞻。”说着便深深俯下,也就没看到秦三爷一转而逝玩味的目光。

      邺城邙山后山处,有着一半的范围属于地府,那里被秦三爷单独开辟了一道鬼门出来,当年那一战,奶奶最后消失的地方就在鬼门中。

      廖娘决定进去看看,即使黑爷已经给了她确切的答案,她的心里有预感,这次一定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三爷,您就帮帮廖娘吧。”明苍见廖娘跪在地上的模样分外可怜,刚刚厉声的模样在这梨花带雨下被忘得一干二净。到底是多年的女神,他刚听了个大概就帮忙请求,待看到廖娘湿漉漉的眼睛后更加卖力:“顺手的事儿,您看廖娘多可怜,我从小没有父母最是能体会这般苦楚。”

      “你倒是会慷他人之慨。”秦三爷眯着眼睛看着明苍这副傻白甜模样嗤笑,抬手止住了廖娘想说的话继续:“进鬼门也不是不行,正好你的传承也该开始,咱们就一起进去吧。”

      听到秦三爷答应,明苍转头冲着廖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待得到女神的感激后越发得意,丝毫不知道自己将会经历什么恐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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