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人谁修仙》麓铭

1、开摆第一天

　　第一章：
　　骄阳东升，坠兔收光。
　　高耸的落雁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晨光洒落，碧翠的山林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金色的纱织，美轮美奂。
　　偶有白鹭破雾而出，清脆的鸟雀声在山中回荡，显得格外的空灵悦耳，更为这座山林平添了几分仙气，像是一座错落在人间的仙境，引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进山中一探究竟。
　　凭借着优美的景色，落雁山的风光享誉全国。

　　即便此时天都还没亮全，进山的步道上已经能见到不少全副武装的背包客。以至于只穿着一件宽大白T和亚麻短裤、踩着凉鞋的云止水就显得格外突兀。
　　再配合他不见一点血色的脸和近乎薄弱的呼吸，就给人一种他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的错觉。

　　所幸他像是也意识到了自己到了极限，没有逞能，而是从心地靠着一块大石软若无骨地瘫坐了下来，像极了一条缺水的咸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一连休息了十数分钟，云止水别说站起来，就是连手指都没有摆动一下。一旁不放心陪着他修整的背包客忍不住关心问道：“小哥，不继续走了吗？就快到山顶了。”
　　云止水有气无力地摆手：“不去了不去了，再爬我这条小命怕不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幅丧气的模样看得那背包客笑了起来：“哈哈，年轻人能认识到自己的能力也是一种好事，身体最重要嘛。这么早爬山肯定没吃饭吧，来，我这里还有些家里带的吃的，分你点拿着下山的路上吃。”
　　边说他边从背包拿出了一个装着鸡蛋玉米的塑料袋，弯腰放到了云止水的面前。
　　鸡蛋和苞米还冒着热气，令人无从忽视。

　　云止水不情不愿地压下了作祟的疲惫，抬起眼皮仔细打量起面前的人。
　　中年发福的男人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地阁宽厚，眼神清朗有光，是典型的有福之相。但是，在扫到中年男人眼角堆积在皱纹中一道近乎用肉眼难以看见的红痕之后，云止水却蹙起了眉。
　　命犯劫煞星……处理起来有些棘手啊。

　　王传雄看着脸上犯难的云止水，只以为他有些不好意思，就乐呵呵地说道：“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拿着吃吧，别饿坏了自己，我走了啊。”
　　算了，既然能遇见也是缘分，帮一手吧。
　　云止水叫住了他：“等一下。”

　　“小哥？”
　　王传雄疑惑转身看去，就见云止水起身走了过来，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个香囊，塞进了他的手中。
　　“这是怎么了？”
　　云止水拎了拎手中的塑料袋，回答道：“谢礼。香囊贴身携带最好，信得过我的话，晚上别往南走。有缘再见。”

　　“什么？小哥什么意思？”
　　没由头地这一番话听得王传雄一头雾水，还想要再问云止水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走远了，只能远远地看到他的一个模糊背影。
　　奇怪，他发愣了这么久吗？

　　而就在王传雄自我怀疑的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按下接听后，好友不耐烦地催促声传来：“老王，我们哥儿几个都快要到了，你还在哪儿呢？你不是下午还要去洛河寺吗？”
　　有关云止水的事情就被他抛之脑后，随手将香囊塞进了口袋里后，他快步朝着山顶走去。
　　“哦哦，马上就来了！等着我啊！”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云止水踏上的不是下山的路，而是未经开发的深山。

　　……

　　落雁山深处，确认了身后没有人的云止水曲起手指，抵在唇下吹起了口哨。
　　“吁……”
　　哨声的回声传遍了山野，不一会儿，身旁的草丛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淅沥沥的声音，云止水转头看去，就对上了一只水汪汪的大眼睛。

　　那是一头比云止水还高的鹿，身上有着白色的梅花斑点，四肢矫健而优美，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鹿。
　　鹿用角撞开了碍事的枝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了云止水的面前，绕着他的身边转悠了一拳，将他全身都打量了个遍后，唏律律地瞥了瞥嘴巴。
　　云止水竟然从它迷茫的眼神中看出了嫌弃和无可奈何，他敢打赌，如果这头鹿能说话，张口绝对是一句脏话：“怎么这次送来的竟是个废物？”

　　废物本废云止水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耸肩回道：“你不满意，那我走？”
　　梅花鹿听懂了他的话，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弓下腰。
　　“呦呦呦。”
　　急促的鹿鸣带着不爽，云止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鹿是在催自己上他的背，一边说一边迈开了腿踏上了鹿背：“哎哎哎，让我骑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啊。”

　　但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弱鸡身体，即便驶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成功翻上去。梅花鹿目光幽幽地望着他，满脸一言难尽。
　　无地自容的云止水理不直气也壮地为自己辩解说：“这不能怪我，我连马没骑过，你总不能指望着我一次就会吧？要不我再试试？哎哎哎，你别拱我。”
　　“呦呦呦！”
　　梅花鹿骂咧咧地用角勾住了云止水的衣服，一用力就将他拱上了背。

　　云止水下意识地抱紧了鹿的脖子，掌握了平衡之后，看着被拔高的地面和放大的枝条，新奇地说道：“乖乖，原来骑鹿是这种感觉，真的好爽！”
　　听到此话的梅花鹿气得几乎是要将他从身上颠下去，但最后还是忍住了，用蹄子撒气地踏着泥土下达了最后催促：“呦呦！”抓紧！

　　“好的。”云止水乖巧地点头，拢进了鹿颈，嘞得鹿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几乎是破口大骂地说：“呦呦呦！”抓角！角！
　　“你又不早说。”云止水委屈地撇了撇嘴，改为抓住了鹿宽大的鹿角。
　　“呦呦呦？”我该说吗？我他吗只是一只鹿啊！

　　梅花鹿彻底被云止水折腾得没脾气了，就连他把塑料袋挂在自己平日里精心爱护的角上也只是翻了个白眼，连骂他都嫌浪费力气。
　　鹿迈开了蹄子步入山林中。

　　淅沥沥……

　　鹿驮着他在林间穿梭着，风轻柔地吹起他半场的发，在他耳中留下来过的痕迹后，就随着参天的古木被甩在了身后。

　　在跨过一条小溪后，云止水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像是穿透了一处无形的屏障，再回头看去的时候，来时的道路已经不见了踪影，自己的身边的树也变成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品种。
　　就在他警惕地打量四周的时候，梅花鹿用独特的音调开始轻吟着起一首无名古曲，像是一曲赞歌，轻快而欢愉。

　　“呦，呦……”

　　慢慢地，沿路中的动物多了起来。
　　松鼠藏在树叶下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来客，胆大的鸟雀衔来花朵在鹿的身边流转伴飞，猴子将刚摘下来的水果准确无误地扔进了他的手中……如梦如幻，他像是踏入了爱尔兰传说中的妖精之国，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

　　此情此景，他不由地想起了看过的一部电影，也想有感而发喊上一句：“冲吧，大角鹿，为了精灵的荣耀而战。”
　　云止水最后还是忍住了，他可不想被这头脾气不好的鹿半道扔下去。

　　大约又走了十来分钟，鹿鸣声缓缓谢幕。
　　碧绿的华盖褪去，前方是一处用石砖铺就的平台，石台上，建着一座巍峨高大的宫殿。
　　宫殿外墙布满青苔，一看就是废弃多时，紧锁着的大门雕刻着繁缛的阵法纹饰和陌生的文字。虽然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但那若有若无的威压却昭示了其中不凡。

　　大角鹿将他扔在了大门前，还没等云止水站稳，就被鹿顶着走到了门前的一处兽雕前。
　　“呦呦呦。”
　　在时间的腐蚀下，这兽雕本身的模样已经看不清了，像是一只昂扬着首的鸟有或者是其他。但在看到它的那一刻，云止水心中莫名地生出了几分亲近，循着本能把手放了上去。

　　在与石块接触的那一刻，石台四周屹立的石柱上山兽雕空洞的眼中浮现出光芒，像是画龙点睛的一笔，让它们活了过来。微光在天空中凝聚成四象虚影，白虎、玄武、朱雀缓缓显形，却唯独不见青龙的存在。
　　一双双生动的兽眸凝望着云止水，露出了和先前梅花鹿一样的表情，转动着头颅交谈了起来。

　　“怎么这次送来的守护者一点灵力都没有？”
　　“我还以为感觉错了。”
　　“没灵力有什么用？”
　　“不知道啊……”

　　他们的交谈没有避着云止水这个被评头论足的当事人，若是云止水脸皮再薄些，怕不是当场找个石头缝钻进去，可偏生他比这再不堪的场面也经历过不少，早就已经习惯了。
　　见他们一时半会儿讨论不出个什么结果，就自顾自地走到了梅花鹿前，去摘挂在它角上的塑料袋，无视这鹿愤恨扫来的视线，找了个干净的石台盘腿坐了下来，敲碎了一个鸡蛋优哉游哉地剥皮吃了起来。
　　一连三个鸡蛋下肚，隐隐绞痛的胃总算是得到了有效纾解，他正要去摸水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像是野兽盯上了猎物，令人毛骨悚然，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抬头正要去找这视线的主人，就见三道虚影正齐齐盯着自己，一只眼睛写着恨铁不成钢，另一只眼睛写着不能过审的脏话。
　　云止水面不改色地挥手招呼道：“各位……前辈？谈好了吗？一定不要觉得不好意思，面试是双向的选择，不合适就直接拒绝我就好了！”

　　四象虚影听出了他话尾的期待，短暂地无语过后，司火脾气最爆的朱雀骂咧咧地说道：“你以为我们都跟你小子一样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样吗？但凡有别的选择我们早就把你一脚踹出祖境了！”
　　云止水小声嘟囔道：“搞得我愿意来一样。”
　　“小子，你说什么？”朱雀音量陡然拔高，怒意涌动让人很难不怀疑它下一刻就要冲上来将云止水生吞活剥了一样：“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做守护者都没这个资格呢！”

　　就在云止水犹豫要不要遛的时候，白虎开口终止了一场闹剧：“好了，我们没得选择，不是吗？”
　　“哼。”朱雀闷哼一声，别过脸后就不再说话了。
　　安抚好朱雀后，白虎一双金色的虎目落在了云止水的身上，轻咳了一声，正色地开口：“小子，天道既然选了你，那自有用意，伸出你的手。”

　　“哦。”
　　辞职无望的云止水选择了顺从生活，不情不愿地伸出了手。
　　白虎闭目，自眉心射出一道莹白的流光，另外两相象紧跟其后，流光汇聚于一处，竟奇妙的交融成了一提，形成了一块玄铁色的类似剑形的玉石，落在了他的手中。
　　“洪荒亘古，玄冥流转，自大劫已过足有三千年。昔日人妖两族先贤将险些灭世的罪神封印于此，订下守护契约，人妖两族每代都由天道臻选一人共同守护祖境封印。”
　　“今壬寅虎年，丙午月，辛丑日，人族第四百五十六位入道者云止水一致，归先贤之剑执右玄位，自此当日日巡祖境，护祖境安宁。擅闯者，逐！毁封者，杀！可有异议？”

　　“有……”云止水弱弱地伸出手。
　　“嗯？”
　　青龙冷冷地扫来一记目光，那意思是在说，你竟然还敢有不从？
　　云止水神色为难地说道：“前辈，新时代了，杀人犯法啊，而且你看我爬个山一口气都险些没喘上来……这么大一块山逛一圈我怕是人都得交代在这里了，别说守护世界和平了，我现在急需有个人来守护守护我自己啊。”
　　四象：“……”

　　就没见过把菜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休想！”朱雀爆喝一声。
　　白虎头疼地说道：“我也没指望你，妖族的守护者会接替你的职责。”
　　云止水一听可以偷懒就瞬间来了精神，急忙追问：“前辈，给我代班的同事……不，活菩萨在哪儿呢？这我不得当面谢谢他，请他吃顿火锅都说不过去啊！”
　　“他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留下这么一句怒斥后白虎不堪其扰，甩身飞回石雕之中，朱雀紧随其后，倒是最为敦厚的玄武临走前冲着他挥了挥手，多叮嘱了一句：“你手中这块玉是打开封印的钥匙之一，切记好好保管，一旦遗失后果怕是不堪设想，与人、妖两族皆是灭顶之灾。”
　　玄武的话点到就止，盘算着也该到了云止水表忠心，说些以命相护，玉亡我亡不负所托……这种漂亮话的时候了。

　　然而它等了好久也没听到这话，低头一看，只见云止水正用一个小方盒子，咔嚓咔嚓翻来覆去地拍着手中的先贤之剑，嘴中嘟囔有声：“哇，这么牛逼的东西不得凑个九宫格发朋友圈？”
　　玄武虽然不知道他嘴中朋友圈、九宫格是什么，但见他这玩味的态度也能猜个大概，他气得无可奈何，干脆就不打算自找罪受：“你好自为之！”
　　说完，就躲回了雕像中去了，偌大的石台只是只剩下一人一鹿。

　　“前辈，前辈？你还没做工作交接啊，算了。”
　　云止水试着喊了几遍，也没见他们再有什么反应，干脆就将这档子烦心事拍之脑后，转头看向了一旁看热闹一样的鹿，缓缓说道：“好了，既然职也入了，现在就送我下山吧。”
　　“呦？”
　　鹿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