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飞速吃完晚饭,立刻逃离这个怪异的环境。 出了餐厅,江海宁忽然无措起来。 “散散步吧?”温璞歪着脑袋,适时地提出建议。 无论何时,温璞好像都不会冷场。 向前走了一段路,江海宁忽然问:“不累吗?” “不累啊,刚吃完饭累什么?”温璞莫名其妙,习惯性地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江海宁也觉得自己不太正常,摇摇头。 温璞何其聪明,见江海宁没说话,就又说:“有的时候会累,累了我就不说话了。” 照顾所有人的情绪,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温璞有教养,但不是无底线的包容。 他也有脾气,而且还不小。 “其实,”江海宁深吸一口气,“我从未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 温璞偏过头,问:“为什么这么说?” 江海宁皱着好看的眉眼,思考半晌,才开口:“你明明带着刺,却装得很收敛,像所有人的小太阳,让人能感受到温暖,但难以接近。” 好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江海宁还有些不习惯。可上次商场偶遇时,温璞眼眸中一闪而过的不情愿在他脑子里来来回回循环,便咬牙说了下去。 温璞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恍惚间,他伸手,轻轻弹了一下江海宁的眉头:“你说的对。” 太对了,好像他本人说出来的一样。说白了,温璞就是爱装,戴着一副漂亮的皮囊招摇撞骗,惹得所有人都喜欢他,都想靠近他,再把自己疲倦的真心藏得严严实实。 江海宁没有躲,只是把眉头舒展开,轻轻说:“可你又明明善良得很,不想任何人受到伤害,所以刻意与所有人保持距离,到最后,不快乐的只有你自己。” 温璞笑了,他笑的时候没有看江海宁,笑容有些凄惨,乱乱的刘海遮挡他的眼睛,落魄得像得不到爱的小丑。 “没错,我就是爱装……” 装着装着自己都忘了什么叫快乐,好像别人开心了,他就应该开心。 说完,他没有收回手,神色淡漠得不像他自己。 江海宁抓住他的腕子,冷着声音道:“你的快乐与别人没有任何关系,没必要把快乐建立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温璞把刚刚一瞬间的失态收住,晃晃被江海宁抓住的手腕,笑道:“小网红这是在教育我吗?” 江海宁松开手,没理他,接着向前走。温璞跟在他后面,瘦长的影子投射在江海宁身边,像抓不住的末影人。 走着走着,远处传来了老大爷沙哑的声音,唱着老旧的歌,走音走调,却让人不忍打断。 不过,真的很好笑。 温璞没憋住,靠在江海宁肩上笑,抖得江海宁也笑了。 笑起来,刚刚微妙的尴尬感立刻消散殆尽。 没想到,老大爷听力不错,不小心听到笑声,生了气:“小伙子,怎么不尊重人啊?要不你来唱一首?” 温璞摸摸鼻子,拿过麦克风,斜眼看向江海宁,嘴角带着笑,整个人懒散得不成样子,在这黑夜里自然而然成了焦点,好像获了罪的黑玫瑰,被贬下凡,傲立人世。 “那就献丑了。” 温璞深深吸了口气,宽大的T恤被躁动的海风撩起,隐隐露出纤细的腰身。 江海宁看着他,眼神一刻也未曾离开,面前闪着光的人像个小疯子,惹得他也有点疯癫,想抱他,想亲他。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亲温璞? 还没等他想明白,温璞的歌声就勾走了他的思绪。 “Drank too much 喝得烂醉 Got the sickness 病态一般 Pray to god and his son for forgiveness 向我主和父神祷告忏悔 Same crew but 还是那群伙计 Another mistress 却换了女主人 Every day every night getting wasted 无尽的日日夜夜都被虚度了 But i miss you 可我好想你 What did i do 我做了什么 ……” 温璞慵懒的嗓音在月色与海浪晕染下,显得迷乱诱人,不像是陷于情伤,反而像个经验丰富的情场高手,嘲笑着那些身陷囹圄的幼稚鬼。 造化就是乐得弄人,他和江海宁都是相貌出众的独行者,一个选择冷漠待人,一个选择热情伪装。 能遇到,已是万幸。 温璞唱完,冲老大爷抱歉一笑,便把麦克风递还给他,回到人海。不顾周围的人起哄要求再来一首,他径直走向江海宁,好似那是他唯一能看见的东西。 江海宁此时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当他带着温璞挤出人群,到了空荡的小路,他才兴奋地跳了两下。 “好听吗?”温璞笑着问,仿佛那首歌只是唱给江海宁听的。 他眼里含着江海宁,那个只在他面前表露自己小开心的人。 这人罕见地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像一朵深山雪莲,霎时绽放,显出美艳的光芒,看得温璞愣了神。 “好听。你是我见过……唱歌最好听的人。”江海宁说完有些不好意思,扭过头假装看大海。 温璞收回落在江海宁身上的目光,打趣道:“比明星唱得还好听?” “啊?”江海宁夸的时候没想到这茬。 温璞笑出了声:“逗你玩的,我知道不可能。” 两人向前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地铁站。 “那我先走了……” “不,”江海宁忽然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你跟他们不一样。” “你唱得,最好听。” 不知道是温璞那一句“我知道不可能”刺痛了他,还是刚刚那人在月光中酝酿的歌声太动人,蔓延的疯癫传染了他,让他下决心说出这句话。 “嗯?”温璞脚步一滞,回头望向江海宁。 江海宁也在看他,同往常一样没有笑,但眼眸亮着光,神情真诚无比。 他匆匆说了句“谢谢”,便进了地铁站。 不得不承认,温璞动心了。似乎有点太快,但今夜的心跳骗不了人。别人说“你唱的最好听”这种话他绝对不会信,但江海宁说出来就那么让他心动,好像不相信就是他的错。 “江海宁”这个名字在温璞唇齿间滚了一圈,烧起一片滚烫。 多神奇,一顿不约而至的晚餐,一阵撩人心弦的海风,赏赐了少年第一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