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余叁公子

5、FIVE

　　如果不是因为人需要温饱，我也不会在咖啡厅里看众生相。

　　“您的拿铁。”我把咖啡递给面前的顾客，短暂的忙碌后，就看着学生模样的人坐在窗边的位置，把自己当做资本家的千金小姐或是富家少爷，实际上他们搅拌咖啡时勺子会撞杯，就连放下都会手抖掉在桌面上。

　　看到他们略显尴尬，又强掩羞恼的模样，我心里波澜不惊。

　　“听说，前阵子那条街上发生了斗殴？”
　　“那条街很正常，就没有不打架的时候。”

　　他们口中的那条街，确实叫‘那条街’，而自己的画室兼住处就在那条街上。

　　安生站在门口，右手捏着左臂有气无力地靠在门沿上，见到我时扯出了笑意，“今天我的肤色更难调了。”

　　一开始我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直到他一身斑驳，带着青紫的淤痕躺在纯白的纱布上，我感觉到自己瞪大的双眼，眼角都有些撕裂的疼痛。

　　“怎么回事？”

　　安生第一次没有掩饰地大张双腿坐在沙发上，像个男人一样，如大卫雕像一样裸露自己的身体，“安生，我多希望自己不是男人。”双手捧着那团毫无生气的软肉，安生泫然欲泣，“我五克的灵魂上悬吊着一团秽物。”

　　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但听起来更像和自己对话。

　　那条街上鱼龙混杂，安生瘦弱秀气，走在回去的道路上就像白兔踏进虎狼穴，如果他是女人或许会惨遭猥|亵，他是个男人，占不到便宜就被恼羞成怒的人唾弃。

　　“说什么浑话。”难道被猥|亵比挨顿打好吗？我很想打安生一耳光，但…他哭的时候，我还是不忍心。

　　我看着画笔，如果我能够调和出和他肤色一样的色彩，或许就能靠着画笔把他身上的淤痕掩盖。

　　安生穿好衣服，跪坐在我身前，把脑袋靠在我腿上，“有点疼，但过几天就会好了，我已经习惯了。”

　　我没有说话，手指拂过他露在领口外的锁骨，触感不好，没有女人的肌肤细腻。

　　“嗯。”

　　安生拿画笔拨动着红色颜料，“我喜欢红色，第一次穿上裙子…红色就很衬我。”

　　“嗯。”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哪怕别人不敢看他，安生都让我移不开视线，“很美。”

　　“非常喜欢，想到我身体里的血是红色，红无处不在地填充我，我就觉得活着很幸福。”

　　安生推脱着不需要我送他回去，但他拗不过我。
　　我庆幸今晚牵着他的手腕送他，庆幸他今天穿了平底的雪地靴。
　　我们在昏暗的巷子里狂奔，间隙的灯光微弱地照亮前方的路。
　　安生喜欢的红色从那些人身体里流出，我看着安生露出了笑意…

　　“我们完了。”我笑道。

　　我们俩坐在深处的巷子里，手里的刀染上红色无处安放，我潦草地擦了擦塞进后腰带间。

　　“你是不是疯了啊？”安生柔声道，伸手攀在我身上紧拥着，“就我这样的人？”

　　“不知道啊…哪怕你不是女人，我也觉得你太美了。”带着血的手撩开他的头发，“我太生气了，气得我脑子都空了。”

　　“你也是一缕五克的魂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