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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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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听闻英红去了淮南王府,池清云便总生出一种去看望他的想法。
不知是因为他之前对池清云推心置腹那段话,还是因为武安侯突如其来的断言。
他总觉得,若是近期不去看英红,那便会再难见他了。
只是不知为何,在生出这番想法时,胸口莫名发烫。
而发烫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胸口那瓣莲花所在之处。
虽有些烫,但也还能忍受。
池清云不得其解,索性不去管它。
“你要去淮南王府?”
此时已至夜深,府内灯笼亮起,羊角灯等也已点燃,照得四处灯火通明。
武安侯刚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股晚间淡淡的林间寒露的味道。
灯影摇曳,池清云就堵在院门外,灯火朦胧的夜间,他一身蓝色衣衫,俊俏又好看。
武安侯站在他身前。
而池清云张开双手堵住武安侯的路:“我想去看英红相公。”
武安侯道:“不行。”
语气淡淡,在池清云尾音落下时,他便说出了口。
说完,他向前迈步。
池清云直接迎上一步,仰着脑袋,鼻尖都要抵到武安侯下巴上,手臂张开。
他扬声道:“你不同意我就不让你进去。”
武安侯低头睨着他,似乎觉得好笑,唇角扯了扯。
伸出手,他薅着池清云的后衣领,将人提溜到了一旁,抬腿向里走去。
池清云像只萝卜,被拔起来扔到一边。
他却不能罢休,立刻追在后面问:“为什么不让我去?”
他亦步亦趋,伸手去扯武安侯的袖子。
接着紧紧拉住,整个人重心下沉,双脚抵住地面,脖子身子努力往后仰,一副用力往下坠,不让武安侯往前走的模样。
武安侯肩膀一沉,他往前走了两步后,闭了闭眼,猛地站住。
撕拉一声。
丝帛碎裂的声音响起。
“哎呦!”
池清云一屁股栽在了地上。
他扶着屁股,仰着脑袋看武安侯,眼睛在夜间灯火下反射着明亮的光彩。
里面透出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
他哼哼道:“你不让我去,我就翻墙出去,偷偷翻进王府找英红去。”
“擅闯王府?”
武安侯道:“几条命够你闯的?”
“你不说我是狗妖怪吗,那我肯定是死不掉的。”
武安侯闻言眯了下眼,冷冷道:“这般笨的妖怪,要死还不容易?”
池清云瞧着他生气,却不害怕,手里握着被自己扯下来的一小片衣料,眨巴着眼。
“你为何一定要去?”
武安侯问池清云:“你失了忆,与英红还能有这种交情?”
“是因为……”
池清从地上站起来,想了想,如实道:“总归是我失忆后为数不多认识的人,而且我总觉得,若是不找机会见见他,恐怕以后就见不到了。”
武安侯看着他,微微蹙起眉,眸色幽深。
他不懂池清云对这一面之缘的人为何会有如此热情。
但望着池清云那双清透明亮的眼睛,他便不能拒绝第二次了。
半晌,他轻叹道:“十日后,淮南王设宴宴请江南州府的官员,届时你随我一同前去赴宴。”
说完,他转过身,向院里走去。
池清云眼前一亮,欢呼一声,往前跑了两步,蹦到了武安侯身上。
武安侯一时不查,只觉得一具温热的身躯,就这样亲密的贴在了自己后背之上。
肩窝处被柔软的面颊贴住,池清云呼吸打在他的耳际,含着笑道:“谢啦,侯爷。”
武安侯下意识托住池清云的屁股防止他滑下去。
“下去。”
池清云晃着腿,紧紧抱着武安侯的脖子,面颊贴在他的肩上,笑着说:“不要!”
武安侯蹙着眉,在原地站了片刻,池清云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他背上不下来。
不时,微凉的鼻尖蹭过他的颈侧,带来一阵诡异的触感。
武安侯深深吸了口气。
最终,还是背着池清云走了进去。
池清云仿佛打了胜仗一般,趴在武安侯肩头开始闷笑。
笑着笑着,他偏过头,注视着武安侯的侧颜。
灯火之中,那侧颜清冷,宛如玉琢冰塑般,此刻因为池清云,那双如墨的眉微微蹙紧,但也格外好看。
池清云看着看着,不由得出了神。
不知不觉,就已到了屋内。
“还不下来?”
冷而低的声音蓦然响起。
池清云这才回过神,跳了下去。
这时,武安侯抬手解下外袍,动作忽然一顿,侧过头,低下眼看向自己肩膀。
池清云站在旁边,清晰看见武安侯肩膀之上,慢慢渗出了一抹暗红。
“血?”
池清云惊讶道:“为什么?你又受伤了?”
武安侯蹙着眉,抬眼对池清云说:“你先出去。”
池清云站在原地,一寸都没挪动。
他道:“我不走,你是不是又受伤了?”
“谁伤的你?为什么?”池清云问个不停。
武安侯道:“旧伤。”
唤来杨青说:“去请陈神医。”
“旧伤?上次那个箭伤吗?都过去一个月了,为什么还会流血?”
池清云走上前,扯着武安侯的手臂,踮起脚去看他流血的地方。
那片布帛殷红一片,显然渗出了很多血。
武安侯觉得池清云就算失了忆,这副磨人的模样也是和以往一般无二的。
于是未免他一直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武安侯只能道:“箭上有毒,所以不会愈合。”
等到陈神医来,池清云坐在一边,一眨不眨看着陈神医给武安侯换药。
武安侯衣衫半褪,上半身赤·裸,露出漂亮的肩颈,以及线条流畅而精壮的肌肉。
这是一具很好看的身体,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就是他左肩处,有一铜钱大小的伤口,在不停向外渗血。
这处箭伤角度刁钻,并未射中骨骼,而是从锁骨下穿过。
池清云问杨青,杨青说是来江南途中遇到了刺客,侯爷一时不察,被一箭穿过了肩膀。
“这毒……”
陈神医捋着胡须,瞟了眼屋内的池清云,顿了顿。
“这毒怎么了?陈神医,我不是外人,你说吧。”池清云催促道。
武安侯瞥了他一眼,见陈神医看向自己,便略略颔首。
“此毒虽大致已解,然其仍有余毒,而这毒厉害便厉害在这余毒上,如附骨之疽,深入皮肉骨髓,绵延不散,此后身体便每况愈下,直至生生被余毒熬死,世间几乎无能解此余毒之人。”
池清云立即转过头,去看武安侯。
对方神情无一丝波动,察觉池清云在看自己,便也抬眼看过去:“怎么?”
“你要被毒死了。”
武安侯:“……”
池清云说不上来什么心情,不至于特别悲伤,但还是有点担心难过。
他伤心道:“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谁说要死了?”
武安侯还没说话,陈神医先不乐意了:“你以为我神医的名字是吹出来的?”
他诊了脉后,开了一个药方。
池清云虽不知道这用的药都是些什么,但想来这么难解的毒,用药必然都是极稀罕的。
“此药需服用七次,一次服用七日,每次间隔一月。只是喝药倒是不难,但只有一点,在服药后三天内,不可妄动心绪,需不喜不嗔不怒,这对侯爷来讲应该不难,毕竟平时也冷着张脸……”
临走之前,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看看武安侯,又看看池清云,语重心长道:“对了,最后一件事,余毒未清,万万不可行房,切记切记,哪怕如花美眷在侧也——”
“杨青,送陈神医回去。”武安侯开口打断了陈神医。
池清云在旁边疑惑道:“为什么不能行房?”
“此药为以毒攻毒之法,行房之时再冷清之人,也会血脉涌动,届时这解药也便成了毒药,双毒并下,神仙难救。所以若是你家侯爷管不住自己,你也得拒绝——”
“陈天元。”
武安侯语气森冷,眼神如寒刀戳了过去,陈神医迈着小碎步赶紧溜了。
陈神医走后,武安侯又瞥了眼池清云。
见池清云正凑过来,想伸出手摸他的胸肌。
在那只细瘦修长的手偷偷摸过来之前,武安侯单手将衣服提到了肩上。
池清云大失所望。
他自己只有薄薄一层皮肉,还不知道这样漂亮的肌肉摸起来是什么手感呢。
杨青送陈神医离开,芙蕖也不能进武安侯的屋子。
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两人。
武安侯的床上有股和他本人一样的,那种冷冷淡淡的味道。
池清云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味道,但总觉得闻起来很熟悉,而且总感觉很心安。
闻着闻着,池清云就觉得浑身懒了起来,骨头就跟软了一般,想不经意歪身瘫到武安侯的床上。
柔软的锦被近在咫尺,池清云刚要扑进去。
就听见身侧武安侯忽的开口:“还不走?”
池清云仰起脸,看见武安侯整理着衣襟,扬眉看着他。
池清云嘿嘿一笑,光明正大扑进了柔软的床褥里。
脸颊贴着锦被,咕哝道:“不走,你的床好舒服。”
说着,就蹬掉了鞋子,滚进了床里。
用心心念念的柔软锦被将自己裹起来,池清云只钻出个脑袋在外面,一双眼亮晶晶的看向武安侯。
武安侯垂眸看着他:“不走?”
“不走。”
池清云赖在床上,打了个哈欠。
“好。”
武安侯说完,已行至床边,单膝跪在床上,俯身压了下去。
池清云只觉得眼前忽然一暗,武安侯身上那股冷冷淡淡,好似冰雪般的味道陡然浓郁了起来。
呼吸落在了池清云的脸上,池清云觉得自己的睫毛有些痒,轻轻抖着睫毛,一眨不眨看着武安侯那张格外俊美的脸一寸寸挨近。
池清云往下缩了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怎么忽然离我这么近?
池清云陡然想起了自己除了小狗之外,还是个被买回来的小倌。
他不会是想——
“侯爷——?”
池清云略带不安,忍不住在被子里扭动着,往床里面去,试图离武安侯远一点。
但紧接着,就见武安侯膝行着又向前,直降池清云逼至最里面。
池清云终于忍不住,慌乱道:“你不许过来了,你再过来,小心我——诶?”
武安侯嗤笑一声,按住锦被边缘,将里面的池清云又滚了几圈,在被子里裹紧了。
池清云只觉得头晕眼花,接着便是一阵悬空之感。
他反应过来之后,已被武安侯连带着锦被,从床上抱了起来,接着武安侯便抱着他走出了屋门,直奔自己的屋子而去。
“放我下来……我动不了了。”
池清云哼哼唧唧的,他手脚都被锦被缠住,像一条青虫般在武安侯怀里扭动,但怎么也挣不开。
然而武安侯只是冷笑:“钻进被子里的时候想什么了?”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池清云仰着脑袋,努力从被子里将脖子伸长,用头去顶武安侯。
一下,两下。
只能碰到武安侯的肩。
池清云深吸一口气,猛地挺直了身子,侧过脑袋。
这一下使大了力气,武安侯差点没抱稳他,停下来略微弯腰将人抱紧。
也在这时,池清云猛地扬头。
十分凑巧的,他的嘴唇不偏不倚,撞在了正低下头的,武安侯的唇角。
如静止一般。
二人同时止住了动作,顿在了原地。
池清云眼眸微微张大,唇忍不住抖动。
而这轻微的颤动,在此刻,却好像在轻轻吮了一下。
二人面颊几乎是紧挨着,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吹动了脸上的绒毛。
好近。
心砰砰乱跳了起来。
池清云有些慌张。
片刻后,池清云小心翼翼的,脑袋往后移,将脸缩回了锦被下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之后,他只有眼睛心虚的乱动,不时瞟一眼武安侯的面色。
在那一刹的意外后,武安侯只顿了那一下。
池清云偷瞄武安侯的脸,只能看见棱角分明的下颌,和一向冷清的神情。
分辨不出对方到底心情到底如何。
他被武安侯扔到了自己的床上,接着缩在被子里,看着武安侯转身离开。
池清云在他走后,终于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手背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像有点烫。
接着,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池清云不由得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