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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杀戒 ...

  •   李展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与他同行的还有他的妻子,看穿衣打扮是个大家闺秀,名唤玉娘。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说到这里刘伯还是很气愤。
      灵夙听着有趣,忍不住打断:“这倒是个新鲜事。他既然已经娶妻,还把妻子带到涂宁宁面前来干吗?莫不是想坐享齐人之福,纳涂宁宁为妾?”
      “他敢!”刘伯咬牙切齿,“这厮就是个负心汉,他早就把主人抛到脑后了。只因要带新婚妻子回乡祭祖,途经丛鱼山,想找地方借宿而已。他进门之前根本不知道这是他和主人定情的竹里山庄,是我先认出了他。”
      见李展归来,刘伯很是激动,酝酿着怎么告诉他涂宁宁生子一事。可他见李展似乎并不记得他们,而且和那玉娘极为亲昵。刘伯当下就明白了,这小子忘记了和主人的誓言,另娶他人了。
      以刘伯为首的老翁们都气愤极了,他们毕竟是山贼出身,火气一上来就原形毕露,各个抄起了刀子。李展吓得跪地求饶,他这才想起来,这山庄是他有过一段露水情缘的地方。可妻子就在身旁,容不得他辩驳,他只得谎称是母亲以死相逼,强行要求他娶玉娘为妻。
      玉娘原还与李展一并跪着,听到这话,气得立马站起来,指着李展怒骂:“好你个李展,当初在我爹面前信誓旦旦求娶我,说要一辈子对我好的人是谁?怎么到了这儿就成了你母亲逼你娶我?你与人定情却背弃誓言在先,欺骗我嫁给你在后,如今为了保命又颠倒是非黑白,陷你母亲于不义,我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玉娘你,你可不能乱说啊!我没有撒谎,我心里的人一直是宁宁,去你家求亲是不得已……不得已而为之。”李展说话哆哆嗦嗦,生怕刘伯的刀没入他的脖子。
      刘伯当然不信李展的鬼话,可涂宁宁还没回来,他不敢自作主张要了李展的命,只想给他点教训。谁知他一回头,见涂宁宁和孩子就站在院门口——刚才发生的一切,涂宁宁都看见了。
      李展见到涂宁宁,像溺水的人看到浮木一样,对着她又是道歉又是求饶。他发誓赌咒,说可以马上休了玉娘,娶涂宁宁为妻。
      玉娘气得浑身发颤,绞着帕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情此景,涂宁宁不知怎的却松了一口气。她指着那孩子对李展说:“这是你的儿子,看,与你多像啊。”
      李展面如死灰,想说些什么又不敢开口。一旁的玉娘听到李展有个儿子,也着实吃了一惊,结合方才刘伯所说,她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她这个道貌岸然的夫君,可不止欺骗人家姑娘的感情那么简单!
      涂宁宁展颜一笑,语气极其温柔:“李郎,我在这儿等了你三年,日日期盼有朝一日你们父子能够团聚。这下好了,你们既然活着不能相认,那就一起死吧。能共死也挺好的。”
      “宁……宁宁,这是……是什么意思啊?”
      涂宁宁但笑不语,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
      李展不知涂宁宁何意,刘伯却听懂了,涂宁宁恨极了李展,是要连着他的亲手骨肉一起杀死!
      刘伯正要开口,涂宁宁突然仰头发出一声咆哮,在众目睽睽下化作一只巨大的老虎。她扑身向前,抬起爪子将李展掀翻在地。李展一介书生,哪见过这样的怪事,顿时吓得昏死过去。那孩子也吓坏了,哇哇大哭起来。
      玉娘虽不知涂宁宁为何会变成老虎,但她心中有愧,眼下也顾不得其他了。她朝涂宁宁跪下,大声道:“李展薄情寡义,您要杀便杀了,可孩子是无辜的,念在他也是您亲生骨肉的份上,留他一命吧!”
      老虎口吐人语,发出涂宁宁的声音:“此事与你无关,趁我没改变主意,你走吧。”
      “那孩子……”
      “姑娘别说了,赶紧走吧,保命要紧啊!”刘伯急了,将玉娘往院门口的方向拉,“快走啊,就当没来过这里,今天见到的也别说出去。”
      玉娘在犹豫了一会儿,咬牙离去。
      李展半天没醒过来,刘伯探探他的鼻息,对涂宁宁摇了摇头。他竟然活活被吓死了。
      涂宁宁冷笑:“我这一生,终是犯了杀戒。”说罢,她咬着李展的衣服往自己背上一扔,驮着他和孩子一同离开了。
      那是刘伯最后一次见到涂宁宁。他总以为有朝一日涂宁宁会回到竹里山庄,因此每晚戌时会做好饭等她。这一等,就等到了白发苍苍。
      …………
      听完此事,众人都沉默了。
      崇明存有疑惑:“都说虎毒不食子,涂宁宁真的忍心杀死她和李展的孩子?”
      “我们也不清楚,主人离开的时候孩子还活着。”刘伯叹息,“可主人从不妄语,她既开了这个口,应该不会留下这孩子的命。”
      崇明看向灵夙。灵夙神情淡淡的,看似对涂宁宁有没有留下孩子毫不关心。她打了个哈欠:“事情我都知道了,容我琢磨琢磨,我去休息了。”
      “姑娘,还有一事……”刘伯欲言又止,难以启齿。
      “什么事,说吧。”
      “您……您的真身是?”
      灵夙一时没忍住,哈哈大笑:“我什么真身?你看到的就是我的真身。”
      姜川也急着护主:“刘伯你可别胡说啊,我们家姑娘是正儿八经的人,不是什么妖!”他当然不希望灵夙是妖,陶娘子明里暗里跟他提过要把他当徒弟培养的,他还指着能在蓬莱酒楼安身立命呢!
      刘伯尴尬赔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姑娘您自己说的,您是主人的朋友。主人的真身是虎,那您的……”
      “谁说她真身是虎?”崇明这一开口,所有人都看向他。却听他坦然道:“涂宁宁应该不曾说过自己是虎妖吧。”
      “可我们是亲眼看见她变成老虎的啊!”
      “会变成虎,就能说明她是虎?”
      刘伯语塞。他们只知道涂宁宁会变成老虎吓唬他们,却没仔细想过,涂宁宁究竟是不是虎。经崇明提醒,他心中的疑惑非但没解开,反而更甚。如果主人不是虎妖,她干吗要以虎身示人?
      “行了,天色已晚,明日再说吧。”灵夙哈欠连连,她是真的困了。
      …………
      夜色朦胧,有新月挂在半空。灵夙半倚在塌上小憩。今夜林子里风大,自她回房到现在,窗外风吹树叶的哗哗声不绝于耳。她的清荷别院在汴河畔,夜晚再安静也只能依稀听到流水声。
      这样的夜,像极了幼年在巫山的时候。灵夙心想。她还真有点想念巫山,想念瑶姬了。
      扣门声响起,灵夙像是早就料到一样,淡淡回了句:“没睡呢,进来吧。”
      崇明应声而入。灵夙调侃:“堂堂天界太子,半夜不睡觉却擅入女子房间,传出去不怕有损威名?”
      “此处只有你我,若真传出去了也只能是你说的。何况你我有婚约在身,谁敢多言?”
      “我可没说这婚约还作数!”
      “是吗?”崇明笑笑,反问,“可师兄都把止戈剑给我了,说是你让他转交的。这样还不作数?”
      “你赠我六合笛,我送你止戈剑。就当是礼尚往来了。”
      “既然你觉得不作数,那这样总行了吧。”话音落,崇明掌中忽然多了一把剑,是他的银崖 。
      灵夙不知道崇明要做什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只见他挑起她一捋头发,手起剑落。就那么一瞬间,头发已然在他手心。
      崇明收起头发,“就当是你给我的承诺了。”
      灵夙:“……”
      她承诺什么了?她什么都没说!
      崇明第一次见她如此茫然的样子,顿时觉得好笑。他揽过她的肩膀:“阿灵,其实那日你承认把止戈从师兄那里要回来是因为我,我心中很欢喜。”
      灵夙被他说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心里乱得很。她虚长一万多岁,这种情形却是从未遇见过的。即便是懵懂时期面对她最仰慕的骥风,她也没像这样。她幽幽开口:“崇明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你是个很好的人。”
      “记得。”
      “如今我更是这样觉得。你真的很好,正直、温柔、骁勇、热忱……和我曾经以为的你完全不一样,何况你还有那么尊贵的身份。你本该遇见一个更好的人,可因果就是这么奇怪,偏偏是我。”
      “你已经是我能遇见的最好的人了。”
      “你会这么想,是因为你不了解我。我一点都不磊落,我是个自私,记仇而且小心眼的人。”灵夙抬头,见崇明正双目含笑看着她,她不解:“你笑什么?”
      “笑你说的奇怪的因果。当年偶然在你丢下的三生镜中看见了我的脸,我已经不记得那时候是什么心情了。如今想来,父君给我订下的这个婚约没有错。”
      烛火摇曳,窗外风声不止。二人各有心思,渐渐沉默了下来。
      半晌,灵夙才开口:“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说虞颂费尽心思把初月带回去干吗?他不会想用你这师妹向你使美人计吧?”
      崇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不待他回答,灵夙狡黠一笑:“没关系,虞颂要是敢向你使美人计,我也对他使美人计。”
      崇明惊了:“你试试!”
      “怎么,殿下这是吃醋了?”
      崇明:“……”
      “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若真要对虞颂使美人计,用得着我亲自出马?再说了,他虞颂也不吃我这一套!我跟他是死对头,他前后在我手里栽过两次,见了我他怕是只想杀之而后快吧。”
      “他想杀之而后快的可不止你一个。别想这些了,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
      “找涂宁宁。”
      “你知道她在哪里?”灵夙这才想起崇明暗示过刘伯,涂宁宁的真身并不是虎。她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先走吧,慢慢跟你说。”
      他们去了山庄附近的竹林里。路上,崇明把他知道的关于涂宁宁的一些事告诉了灵夙。这趟来人界前,他绘了张光阴眼的图案去问过他师父真武帝君,没想到真武帝君竟然知道。他说,日月两仪是上古部族共工氏的图腾。
      “你的意思是,涂宁宁是共工氏的后人?”
      “如果光阴眼真是涂宁宁所有,她应该就是共工氏之后,是神明而非妖。”
      “真新鲜。”灵夙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那她动不动变成老虎吓唬人是图什么?”
      “那就只能问她了。”
      崇明伸出手,覆在林中一棵粗壮的竹子上。他将灵力注入竹子,通过竹子源源不断没入了地下。没多时,竹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眼见着群兽奔跑,群鸟飞天,灵夙明白了崇明的用意。就如同她将清荷别院安在汴京的闹市,涂宁宁应该是将她的住所安在了丛鱼山中。他们找不到她没关系,只要她还在这山里,百兽自会将他们的话带去给她。
      灵夙琢磨崇明刚才的话。若涂宁宁真出自共工氏一族,那她跟瑶姬也有渊源。共工氏是炎帝的族人,而瑶姬是炎帝之女。这么看来,她是时候去一趟巫山了,或许瑶姬知道光阴眼的秘密。
      “走吧,困了就早点休息。”崇明以为灵夙走神是因为累了,“涂宁宁收到消息自会来山庄寻我们。”
      “嗯。”
      他们刚走了几步,竹林上空有一道银光闪过。灵夙正诧异涂宁宁竟然这么快出现,银光呈现出了龙的形状,很快落在他们面前。是明霓。
      银龙化为人形,咯咯笑道:“我还奇怪呢,这山里怎么会出现如此充沛的灵力,原来是崇明殿下和小灵主啊。你们二位大晚上不睡觉,来这山里做什么?幽会?”
      灵夙瞥了她一眼,没好气:“此时此刻你这北海龙君不应该正忙着统一四海么,怎么有闲工夫来山里闲逛?”
      “统一四海哪那么容易,靠我一人之力不够,还得崇明殿下施以援手才行。”
      “龙君自谦了,你的修为与我父亲不相上下,我师父都未必打得过你,你哪里还需要崇明。”
      “啧,小灵主还没过门呢,就做起崇明殿下的主了?”
      “是啊,不行吗?”灵夙笑得不怀好意,“比不得你贵人事忙,大晚上还得赶去梁平家里做主。”
      这下轮到崇明惊讶了,梁平拿走明霓的蜃珠,已经被困在蜃岛成了东洲海市的主人,明霓能做他什么主?可明霓并未反驳灵夙的话,看来真有其事。
      “殿下不常来人界,可能不知道,那儿是去明州的方向。”灵夙指了指明霓刚才飞过的地方,“梁平是明州人士。”
      明霓大方承认:“梁平毕竟是替我受过,他贪婪无度,他的家人却不该为他承担后果。我去给他母亲和妹妹送点银钱,以保她们将来衣食无忧。”
      “没想到龙君有一颗如此善良的心,竟还会以德报怨呢。”
      “那是自然,我现在是受人间香火供奉的神明。不像小灵主,过得再惬意又如何,不还是在受罚么!”
      “嗯,没错,我乐意继续受我的罚。龙君也好好享受香火吧,早些把在孤岛几万年吃的苦找补回来。”
      崇明隐隐有些头疼。她们再这么吵下去,怕是到半夜都结束不了了。他对明霓说:“四海若能统一,对天界和人界并无害处,只要龙君把握好分寸,我愿意促成此事。”
      “这话我记下了。”明霓不傻,知道崇明话中隐含的意思。她主动开口:“殿下若愿意助我,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也不会吝啬出手的。”
      崇明微笑颔首。
      “那我们今夜这盟约就算成了。二位继续,我就不打扰了。”明霓飞天,化作银龙消失在东方天际。
      灵夙望着明霓离开的方向,感慨:“你还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呢,她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今天开了这个口,日后一定可以为你所用了。”她知道,早在东洲海市的时候,崇明就筹谋着要把明霓拉入自己阵营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胸无城府的人,在其位,他就得谋其事。
      崇明目光深沉:“我与坤岩父子必有一战,他们手里掌握了多少像初月一样的怨灵还未可知。多一人为我所用,于我而言大有裨益。”
      明霓的修为,他们都见识过的。
      灵夙表示赞同:“这把剑不错,够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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