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至》一只旺柴

62、突围

　　虽然陆临渊判断出楚国人也不敢大动干戈，但那只是暂时的。

　　现在阴谋进一步清晰了，梁国内部出了内奸，这个内奸无疑和切断了陆临渊与朝廷联系的那只幕后黑手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拨势力。

　　他们的目的，不但要毁掉陆临渊目前在南疆所有的经营，还要他背上给朝廷惹下战祸的罪名，这样一来，陆临渊自然就失去了竞争大将军一职的资格。

　　出于这个目的，他们不惜联合或者说买通了楚国人边境守将——高长松。当时的楚国朝廷处于自顾不暇的内乱不假，所以疏于对边疆统帅的约束。高长松被收买后派出了重兵，但他毕竟不敢轻启两国之战事，所以只做军队调动，却不敢真的大举进攻梁国，也不便直接杀掉作为使者的陆临渊。

　　对于想要打击陆临渊的人来说，这样的局面显然还是不够的，目前的罪名不足以治他于死地。为防止出现陆临渊回到京城向皇帝申诉的局面，让他永远留在南疆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高长松虽然收了重贿却不能杀人，只能以谈判的目的将陆临渊困在平安镇。

　　局势看似胶着、复杂，却又没什么大动静。楚国几万人马围住了平安镇，要求和谈；梁国起初如临大敌，后来见楚国大军在南平要塞下兜了一圈后撤走便如释重负，也不打算管平安镇和陆临渊了，按马文昇的意思，这是边境之外的闲事，最匪夷所思的是，百冲、百柔等南疆部族却趁乱也跟着派部队驻扎在镇外，他们的理由竟是要跟陆临渊谈招安。

　　谁都知道这几部是亲楚国的势力，即使是要归顺，也是投向楚国，这时候出来浑水摸鱼，不过是受了楚国人的指示，搅乱局面，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的目的，表面看来，是为了帮幕后主使困住陆临渊，但是这期间梁国守将所表现出来的懦弱无能，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作为一个将领，一个有着敏锐军事直觉的指挥官，陆临渊察觉到了，这看似平静的局面之下所隐藏的风险。但是同样的，高长松其人不是平庸之辈，能成为手握重兵，镇守一方的边陲大将，他也一样能看到，并加以利用。

　　他敢借着天高皇帝远，收受梁国内奸贿赂，调兵遣将，在边境兴风作浪，说明此人胆子极大。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本着收钱办事的目的出兵，但却由此试探出梁国边防疲软，守将昏庸怯战，难保不激起他假戏真做的决心，来动一场真格。

　　毕竟私自调动军队是重罪，万一有朝一日事情捅出去，高长松也怕遭楚王问罪。但如果能真的一举拿下梁国的南平要塞，那就不但无罪，反而是奇功一件了。

　　看穿了这一点，就明白了高长松要把陆临渊困在平安另一层意图：借和谈麻痹守在南平要塞内的梁国人，才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此战如果成功，则成功拔除梁国南境最重要的关卡，对楚国极为有利，如果失败，未能攻下要塞，也至少掩盖了他私自出兵的动机，可谓一举两得。

　　这是梁国内奸始料未及的。他们为了争权、铲除异己，不惜勾结外朝，以为高长松不过是条贪财的饿狼，却不知自己引来的是头猛虎。

　　陆临渊看穿了高长松的算盘，但他现在身陷平安镇外，只有五个侍卫，还能做什么？

　　即使已经视他为笼中鸟、瓮中鳖，但在陆临渊提出要进平安镇看望受伤的韩子峰时，高长松还是拒绝了。

　　陆临渊只得退而求其次，提出让他随行带来的一名医官前去为韩子峰诊治。这次高长松答应了。因为他亲眼所见，那名医官，确实纤瘦文弱，不似一名武人，即便是，一个人又能兴起什么风浪？最重要的是，那里面都是陆临渊的亲兵，只要他们主帅还留在敌营，他们必不敢轻举妄动。

　　高长松的遗漏，就是从放了乔装成陆尘远的医官进入平安镇开始。

　　十日后的深夜，楚军悄无声息地整军、列队，出发。他们在平安镇外留下一座座空的营帐，以及最外围的日常驻守人马，以求营造楚军大队未动的假象，迷惑镇中被围的梁军。

　　高长松为人谨慎，即使留在镇外虚张声势的楚军，人数也多达五千人。再加上还有为虎作伥的百冲百柔等部，围城人数依旧在万人以上。他的算盘是，尽量不让镇中的梁军发现楚军主力撤走，是为上策，若被发现，己方有上万人围守，他们突围也需要不少时间。

　　而且，有没有这种可能还两说。即便他们能冲杀出来，伤亡必定惨重。而那时自己很可能已经率主力部队拿下了南平要塞，尽可再派兵回援将其剿灭。

　　何况，他手里还有一张王牌——陆临渊。被围困的这支部队是陆临渊的亲兵，据他所知，这支部队对主帅极其忠诚，除非陆临渊下令，他们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陆临渊会下令吗？高长松不认为这世上有不怕死的人，就算有，也不会出自懦弱无能的梁国，第二，陆临渊人还在自己手上，他没这个机会去发号施令。

　　高长松自以为测算无疑，平安镇的事已不需多费心，他只需要将全部的精力用在何攻下梁国的南平要塞。所以他带着十分的放心和踌躇满志，率领主力出发了。

　　他前脚一走，后脚平安镇的梁军就在韩子峰的带领下发动了等待多时的猛烈突围。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代表陆临渊向陆家军发号施令，那必非陆尘远莫属。他乔装成医官进入平安镇中，与韩子峰一会面，就宣布了陆临渊的决策。

　　陆临渊早就将梁军的意图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陆尘远，也知道高长松不可能让自己与部下会面，所以让陆尘远设法与韩子峰接头，是在出发前就拟定的策略。

　　顾浔本来对陆临渊深入虎穴之时还带上陆尘远的举动大为不解，现在终于明白。

　　以陆尘远的特殊身份，他乔装成一名侍卫也好，医官也罢，楚国人也需只当他是个无名小卒，无足轻重，但在那三千人眼里，陆尘远却是可以替代陆临渊的存在。

　　而且，那幕后黑手意在断绝陆临渊和京城的一切联系，既然书信有去无回，人又如何能够幸免？陆临渊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监视之下，作为亲近之人，陆尘远自然也逃不脱。如要光明正大的回京，肯定是回不去的，将他带着同行或许可见机行事，谋求机会脱身，不管怎么样，都比留在南平要塞中坐以待毙强。

　　果然，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果敢决策，在关键时候发挥了扭转局面的作用。

　　高长松率领大部楚军，于黎明前抵达南平要塞，发动突然袭击。

　　不出所料，马文昇天真地以为陆临渊既然应约前去谈判，那么在谈崩之前楚国人不会有所行动。而且他还以节约经费为名，终止了陆临渊之前从云州等地调集军队增员要塞的命令。要塞中守军目前人数只有原来驻守的三千多人，加上陆临渊最初从南安城调来的第一批援军，总计人数在一万左右。

　　梁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见楚军浩浩荡荡之势，人数上显然也寡不敌众，没多久便呈现败势。

　　就在楚军形式一片大好之际，一支精锐的虎狼之师突然从背后杀入，一时打乱了楚军阵脚。

　　这支队伍，就是从平安镇中突围而出的陆临渊亲兵，领军之人，却是韩子峰。

　　留守的楚军加上南疆势力相助总计上万人，还有他们的主帅陆临渊作为人质，都没能拦住这只队伍杀出重围！

　　因为这是一支军纪严明，令行禁止的军队。陆临渊给他们的任务就是：不用管我，全力突围，合兵南平要塞下，前后夹击来犯的楚军。下达命令之人，又是他的弟弟陆尘远。所以队伍从上到下，从副将韩子峰到普通士兵，无一人提出异议。

　　所谓哀军必胜。他们被围困多日，早就憋足了一口恶气，又知自己一旦动手，陆临渊多半无幸。在主帅舍生取义的感召下，人人含愤拼命，锐不可当。驻守的五千楚军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击溃，协助楚军的百冲百柔等部本就是一批乌合之众，见楚军溃败，纷纷不战而逃。

　　负责看守陆临渊的人倒是想挟持他前去阻止梁军突围，奈何陆临渊早就做好了必死的打算，任由刀架在脖子上，岿然不动，眼皮都不抬一下。未几，不等楚国人强行架着他赶到阵前，黑灯瞎火中，便兵败如山倒。看守之人眼看大势已去，杀了他也是无用，只得带着人撤退了。

　　就是这支奇兵打破了高长松一举拿下南平要塞的如意算盘。楚军正全力攻打要塞之际，忽然背后遭人暗算。时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无法估计这支队伍人数在多少，楚军都认为这是梁国的援军赶到，甚至有人怀疑是计划泄露，中了梁国人的埋伏，登时阵脚大乱。

　　这对要塞中的梁军来说，是扭转战局的关键时刻。如能把握时机出来冲杀，则能与韩子峰形成前后夹击之势，楚军在敌情未明之时，必然不敢再坚持继续攻城。那么进可在其退兵时趁势追杀，退则至少韩子峰能率部安全返回要塞中，这支队伍就此得救，这就是陆临渊牺牲自己的价值。

　　但是，事与愿违。

　　高长松不愧是楚国名将，虽然骤然背后遇袭，却并不慌乱。他没有立刻下令撤退，而是重整队形，将军队一分为二，阻止前军撤退，同时观望梁国的这支援军。

　　高长松深信自己的判断，梁军援军没那么快赶到，自己秘密攻打南平要塞的计划也不可能泄露，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支队伍就是陆临渊那支突围出来的亲兵。这支队伍再精悍，人数也不多，再加上突围必有减员，所以目前最多区区两千多人。

　　他决定赌一场，就赌要塞中的梁军不敢冲出来救。所以当即下令撤回大部分攻城的前军，除留下五千人趁天黑佯攻外，合全军之力绞杀这支援军，以求速战速决。

　　与之呈鲜明对比的是，守在要塞中的梁军却并未抓住这扭转战局的宝贵机会。他们眼睁睁看着楚军经过最初的慌乱后稳住阵脚，重新列阵，虽然明显察觉到楚军的攻势缓了下来，要塞并无失守之虞，却依然龟缩在要塞中，毫无作为。

　　三万多楚军，面对这支不足三千人的队伍，发起了残酷的绞杀。

　　即使是这样从以一敌十余人的局面，韩子峰依然率部奋力拼杀，面对越来越小的包围圈，越来越少的同袍，他们足足坚持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天光大亮。

　　假期事情有点多，更新慢了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