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今天也要走火入魔》何处是吾乡

3、第 3 章

　　翌日，天玄剑宗掌门所居的霜华殿。

　　如今正是四月芳菲，殿外桃花开满枝头。

　　桃树下的青年身法利落，剑意纵横，上扬的眼尾因为认真而透着难得的凌厉，给整个人都渡上了层势不可挡的锐气。

　　天玄剑宗的剑法在他的手下如行云流水，浑然一体，一招一式间，剑气锋利。

　　裴翊手腕一翻，挽了个干脆利落的剑花，收招。

　　随意披散的长发被束成个高马尾固定在脑后，整个人被包裹在天玄剑宗规整的弟子服中，花瓣被剑气震落，落英缤纷，飘散在裴翊的发上、肩头。一袭白衣的青年负剑而立，端的是一副天玄剑宗大师兄样子。

　　只是一扭头，望向坐在廊下看书的沈临渊，又原形毕露。

　　“师尊，您看这剑是不是练得差不多了？我可以歇会了吧。”

　　沈临渊淡淡瞥了裴翊一眼，习以为常。

　　“才练了几个时辰就喊累？继续。”

　　“小翊儿，你师尊怎么还是那么凶，要不跟了我算了，师叔保证比你师尊对你好。”

　　含笑的嗓音从远处传来，一道身影从剑上跳下来落在殿外，是明景仙尊来了。

　　明景仙尊和他师兄明澜仙尊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笑起来总是眼泛桃花，整个人看起来漂亮温柔又无害。

　　只是每个犯事后落到明景仙尊手里的弟子都会哭丧着脸，悔恨自己被明景仙尊笑眯眯的面容迷了心，特别是近几年沈临渊闭关，都是明景仙尊代理宗门事务，更是让宗门上下现在都对他又敬又怕。

　　只是在裴翊眼里明景仙尊总是那个陪自己玩闹的小师叔，他看着来人笑了起来，行礼，“师叔。”

　　明景仙尊笑吟吟颔首，接着对沈临渊一拱手道：“恭喜师兄又成功进境了。”

　　“你怎么来了？”沈临渊起身。

　　“昨日你出关的动静传遍了整个宗门，可怜天玄剑宗上下，还在高兴短短两年内就有了个渡劫境掌门，哪知道掌门早就自己跑了。我说你有什么事呢，”明景仙尊笑得不怀好意，“原来是抓师侄去了。”

　　裴翊自知理亏，抱着剑眼观鼻鼻观心，试图降低存在感，免得再被罚一顿。

　　沈临渊见自家徒弟那样，好笑，于是大发慈悲，轻飘飘地将此事揭了过去：“如果你过来就是说这个的，那可以走了。”

　　“别啊，还有你闭关时候的一些宗门事务，要跟你说一下。”明景见自家师兄又开始护短，撇了撇嘴，往寒霜殿内走去。

　　沈临渊跟着进去前，眼角余光瞥到什么，一抬手隔空把准备趁机开溜的徒弟拎了回来。

　　“老实练剑。再让为师发现你偷懒，就不是六个时辰了。”

　　霜华殿内，明景交代完事情，把掌门印放到案上推给沈临渊。

　　沈临渊看着那小小的一方印好一会，才叹了口气，接过来。

　　“掌门师兄可不能撂挑子啊，”明景看出沈临渊的不情愿，笑，“您可是师尊他老人家亲自指定，被历代前辈承认的。不过，”一顿，“师兄你可有想过让谁接掌门之位？小翊吗？”

　　沈临渊坐在案边，摩挲着掌门印，有点愁苦。

　　“他自在惯了，怕是不会喜欢当这个掌门。”

　　明景立刻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我也不想当，这几年只是代理掌门都烦死我了。”

　　旁人趋之若鹜的天玄剑宗掌门之位，在这两人口中却像是烫手山芋，若叫人听去，也不知该做何感想。

　　明景也跟着叹气，一个个数过去，“你只收了小翊一个徒弟，我名下弟子虽多，但大多都是记名弟子，亲传弟子只有辰儿……唔，其实辰儿这孩子不错，虽然天资确实略逊于小翊，但勤勉自律，遇事稳重，不骄不躁，倒也是个能担大任的。”

　　沈临渊颔首，“确实，论掌门的人选，这孩子的确合适。”

　　季辰还不知道自己被自家师尊三言两语就卖了，他此时正巧也来了霜华殿。

　　“师兄？”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挥剑的裴翊骤然听到一道略带惊讶的嗓音，他看过去，顿时笑起来。

　　“师弟怎么来了？这时辰你以往都是在练剑吧。”

　　季辰有板有眼地答道：“听我师尊说，掌门师叔回来了，作为弟子，自然要过来拜见恭贺。”

　　裴翊：“……”

　　左右师尊还与师叔在殿内说话，裴翊靠着桃树，灵剑又化成折扇的模样，开始光明正大地偷懒。

　　他慢悠悠地摇着折扇，跟季辰闲聊：“挺长时间没见师弟了，近几日都在忙着准备仙门大比吗？”

　　“是，”季辰应下，又一顿，“还以为师兄在凡间忘了仙门大比，正准备过几日去寻师兄。”

　　裴翊：“……”师弟，如果你早点来找我，或许我今日就不用被压在这里练剑了。

　　裴翊咳嗽一声，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师弟有想过在大比中拿到什么名次吗？”

　　“尽力而为，即可。”季辰认真答，又道，“师兄的剑意似乎比上次见时又精进不少，不知师弟可否讨教一二。”

　　裴翊知道他这师弟的武痴属性又犯了，无奈，“师弟你小小年纪，不要整日都想着修炼，多无趣，有空跟师兄去凡间走走，可好玩了……”

　　不等裴翊说完，季辰就已经召出灵剑攻了过来，“如此，先谢过师兄赐教。”

　　裴翊：“……”

　　看来这架是非打不可了。

　　但面对来势汹汹的长剑，裴翊却没有拔剑抵挡。

　　灵剑还是折扇的模样，他微微侧身，左手背在身后，右手直接拿着折扇对上了砍下来的剑刃。

　　“当——”

　　折扇在裴翊手中如出鞘利剑般，使出的剑意巧妙地化解了季辰的攻势。

　　季辰眼前一亮，眼里满满都是赞叹，他惯是遇强则强的类型，此时直接被激起了斗志。

　　一击不成，他迅速变化剑招，向裴翊攻去。

　　沈临渊和明景从殿里出来，就看到裴翊和季辰斗到了一处。

　　“小翊的悟性可真是好，分明手中无剑，却万物都可为剑，对剑意理解得那么透彻，实在难得。”明景赞叹，看着裴翊的手腕上下翻飞，一把折扇被他舞得虎虎生风，哪怕季辰拿着灵剑，也半点不占上风。

　　沈临渊看着那两人，眼底有不易察觉的赞许之色，嘴上却还是要把徒弟贬一顿：“只是太过懒散顽劣，对修炼一事一直不怎么上心。”

　　明景闻言也不戳穿他，只是道：“既然师兄不喜欢，那就让小翊跟着我吧。”

　　沈临渊目不斜视，装作没有听到。

　　明景瞥了沈临渊一眼，嗤笑一声，无情拆台，“你就是太心软了。我家辰儿那么省心，都进过宗里的戒律堂，你每次嘴上都说着要打要罚，却一次都不舍得把你徒弟扔进去。”

　　沈临渊继续目不斜视，看起来就像身边没有明景这么个活物。

　　过了一会，沈临渊却微微正色，道：“这次仙门大比我也要跟着进秘境中，其他门派那边你帮我看着点。”

　　明景原本还漫不经心：“你是掌门，当然要去……等等，你说什么？你也要进秘境？”

　　这秘境不知是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据古籍记载似存在于这个世界开创之初，开启秘境的钥匙历来由仙门第一大派保管，每次的仙门大比其实就是各派弟子进入秘境进行比试，每年秘境都会有所变化，因此每年的仙门大比内容也都不同。

　　只是不管怎样，历来都是各派年轻弟子的历练之所。

　　见沈临渊淡淡颔首，明景更加难以置信：“你一个渡劫境大能，跟着去凑什么热闹？”思绪一转，似乎明白了，“难道是为了小翊？小翊虽说平日看起来不着调，但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忘了？他还是上一次仙门大比的第一。”

　　“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重活一世，沈临渊决定一定要看紧自己那不省心的徒弟，但他也没和明景过多解释，“我会留下一缕分魂和各派掌门长老一起，只是怕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先与你知会一声。”

　　“其他门派见你进秘境会有异议吧。”

　　“无妨，我化形进去，只要修为比我低，就看不出来。”

　　“行吧。”明景猜是自家师兄又知道了些什么，懒得操心。见眼前两人似要分出个胜负了，他便专心观战。

　　只见裴翊一甩袍袖，灵力化解掉来势汹汹的剑意，步法转换间，折扇敲上近身攻击的季辰手腕，季辰只觉一股巧劲袭来，手腕霎时酸软无力，长剑脱手而出，在落地之前又被一只手及时抓出了剑柄。

　　裴翊把长剑递给季辰。

　　季辰接过长剑，真心实意地赞叹道：“师兄果然厉害，和师兄一战，感悟良多。”

　　“师弟年纪还小，能有如此修为已经十分不错了。”裴翊冲季辰眨眨眼，笑道，“再过几年师兄可要靠你罩着了。”

　　这并非裴翊客套，他这师弟比起上次交手可谓是进步神速，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能轻松和他打成平手。

　　但自己是因为什么修为几乎停滞不前，裴翊心里可再清楚不过。自从沈临渊闭关后他几乎就没有对修炼上过心，能有什么突破才奇怪了。

　　只是裴翊此人，只要熟悉他的都知道，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在身体力行地诠释何为“胸无大志”，

　　这个念头就在裴翊心里一闪而过，他一展折扇，对着季辰笑道：“但也不要总是一味修炼，反而适得其反，有时跟师兄去凡间走走，保证你回来修行也事半功倍。”

　　季辰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到廊下传来一声咳嗽。两人一起望去，见明澜仙尊和明景仙尊不知何时已经出来了。

　　明景仙尊清了清嗓子，赞许，“不错，两个长进都很大。”

　　季辰一一行礼，“见过师叔、师尊。弟子恭贺师叔成功进境。”

　　沈临渊温声应下，也面带笑意地夸了季辰几句，看起来对这个掌门预备役颇为满意。

　　等到明景师徒走后，他转头，望着自家徒儿，挑了挑眉。

　　企图偷偷拐带小师弟干坏事的大师兄被当场抓获，心虚不已。

　　裴翊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蒙混过关，就听沈临渊开口，不动声色地挖苦自己徒儿：“看来，我们裴师兄对修炼一事甚有见解啊。”

　　裴师兄大吃一惊。

　　裴师兄惊恐万分。

　　裴翊一双凤眼都瞪得圆了几分，连忙道：“不是，师尊，我没有……”

　　“是吗？”沈临渊温和又不容置疑地打断，“那就再练六个时辰，好好参悟参悟。”

　　裴翊：“……”

　　师尊，我错了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