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明珠》如意123

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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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这样保持伏地而跪的姿势，直到天色已晚，不知何处而来的晚钟声入耳，让人清醒。她意识到，明珠给她的香囊就在手心，有一种诱人的香气，使她总想放在鼻尖轻嗅。她也那么做了，一股奇异的香气于是萦绕在鼻口，令人心迷，让人沉醉。
　　月色已上树梢，底下人打帘子，青子捧着一盆水进来，十指连心，取净手净心之意，明珠会客前都要有这样的准备。不料，先见到的人，却是今日意想不到的贵客。她穿着一身红色长裙，“我是不是来得不巧?”这样问，但是脸上仍然是一团喜气，连眼角眉梢都流转着浅浅的笑意，可一点不像鬼界冥后。所以连青子大概也觉得讶异吧，竟忘了将手巾拧干。明珠只好湿漉漉地擦手，一面笑说，“贵客来了，不曾远迎。”那女子走上前来，“妹妹好生客气，我来得不是时候。”说时，朝窗外远望了一眼，毕竟月下有那么显眼的一个人影。明珠在心里骂她，明明知道这时候我是有客见的，偏偏寻上门来，腆着一张无辜的笑脸，又让人无处发作。
　　“我不急，在这里等你便是。”明珠也便奉命。花下的人影见了明珠，重又伏地而跪。明珠双手托起。“你有心等到如今，有何难处，何不直说。”那女人便将自己的悲惨生平一一说来。幼年失怙，寡母带着她改嫁。母亲并不受宠，她天性愚钝，容颜丑陋，不曾讨母亲与继父的欢心。母亲因难产而死之后，越发沉默自闭。一乘乘小轿，送着多少美人而来。人人盯着眼皮子下的那点东西，盯着前人的脚，后人的手，一方世界里，为自己的富贵荣华谋划，再没有人顾得上她，衣食难继是常有的事。
　　“既然日子这样愁苦，为何你今日单求我救一只狗？那只狗对你而言又有什么样的意义？”女人于是又说起。那只狗，跟了她多年。父母尚在的时候就跟着她。父亲是个酒鬼，没有什么正经的职业，每日偏好赌钱吃酒，家里都揭不开锅，他仍然要满足自己的口欲。一家跟着他挨饿。狗儿饿得没法子出去讨食，被人打断了一只腿。回来时，它嘴里叼着一只死鸡。她说，狗儿忠心，未动分毫，把那死鸡放在年幼的她身旁。母亲改嫁后，她带着狗儿，以为至少可以过上安稳无忧的生活。可是过不多久，母亲也死了。她无依无靠，寄人篱下过日子，一家子，一双双都是势利眼睛。见她无亲可靠，明里暗地地欺辱打压。她说，我不是过不了苦日子，只是那狗儿跟着我们一家，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我总想起往年它偷食救主的事。心底无限愧疚。可恨如今眼见着它老迈兼病，竟一点法子没有。

　　且说冥后人坐在屋里，早已分身出去，就在那蔷薇底下。看见明珠面前的女人，神情哀伤，说起了过往那些事。而明珠神情微动，低眸陷入了沉思，甚至有泫然欲泣之貌，不禁心里有些发笑。她为冥界之主三百年，不知见过多少的生死离别。就说，阎王殿前，有那贪恋人世间富贵，贪恋尘世间美色，或者怀恨未消，恩仇未报的，都恨不能重来一次。三生石畔，奈何桥下，也不知有多少的冤魂，不肯释怀过往，因一缕执念犹在，苟延残喘成为一缕世间无名的游魂。
　　似这个无颜女说的这些，不过是人世间万般疾苦中的寻常一昧。

　　可是明珠已递香。愿珠阁的香，是指香囊。据说是明珠亲手所制，登门求见的人多，便以递香代表选择。一月三旬，明珠也只交付三支香。这无颜女所受，是本月第一支。

　　“你的经历我已了解。只是你家的狗，已经老迈，寿命不多。我即便治好它的病，也延长不了它的寿命。既然你已经获得我的赠香，何不换一个心愿？比如，美好的容貌？期待的良缘？”无颜女听了只是摇头。“这些于我有何用。”明珠却笑了笑，“你如今心思未定，只念着已有的苦痛，当然无意于人间的美妙。你带着香囊回家去，记得随身携带，静观三日后，再来见我。”“宽心，你的狗三日内无事。”无颜女听了这话，心底有疑惑，却也不敢不遵从，于是携了香花告谢回去。

　　待她走后，明珠复又净手。这次递上手巾的，却是冥后秋凉。她递上自己常用的一方手帕，细细地耐心为她擦手。明珠想要抗拒，争奈对方力气较大，紧紧握住她的手，有暗中较劲的意思。明珠便揶揄她，“我可受不起”，她也不恼怒，眉间仍带着笑意，只是将她手轻轻松开，问她，“怎这样和我见外呢？我是什么性子你再清楚不过了。亏我有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明珠仍然有些没好气地，“多谢秋凉冥后记挂，一早送来的仙界灵花我已享用。入口只觉神清气爽，想来心里肺里，都难忘姐姐的恩情。”“你喜欢就好。这茶清心养神之效最妙，空腹也不碍事的。”见她不曾提起此茶的得来，明珠便开口相问，“想来姐姐近来与仙界交情甚好？”“什么好不好，人鬼仙道，谁没有一两个友人。”秋凉语气竟颇有些得意，“从前是你错看了我，我还与你计较不成？只希望，我的好妹妹，今后你不要再错看了我才好。”虽是笑言，明珠的心底却微微有些发酸。
　　世人只知鬼界冥主不近人情，因为入主冥府之时，已被佛祖抽取了三千情思，抽去了三千爱恨。因此，高冷孤傲，不通人情，也因为如此，显得腹黑狡诈，高深莫测。可惜，却很少有人清楚，这堂堂三界冥主，是个女人。
　　想起当年见她时，明珠跪在她翻阅生死簿的书案前。任她哭得梨花带雨，她连眼神也不愿意给。一旁的青面鬼差照着一本册子宣读，“。。无名氏，永安风县人，年十三丧父，年十五丧母。年十八，自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