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
颜娃翻来覆去看那本书，她很喜欢小白鸽给灰姑娘带来裙子鞋子的情节，然后灰姑娘不再是灰姑娘，谁都认不出她，或许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这样的感觉太妙了。那本书迅速的卷边儿破损残缺。高三的冬天来了，寒冷刺骨，过年前的一个星期都在补习，颜夏开始考虑志愿，他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这里的一切都在提醒颜家孩子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邪恶和原始劣根性，那些饱含眼泪的原罪无时无刻不在刺伤他，和他的爱情。他问颜娃喜欢哪儿，哪个城市，颜娃眨了下眼睛：这里不好吗？他虚弱的微笑，强迫自己忍受，纠结在子宫里的错误就错一辈子好了。
他们变成了另外的人，一对家世良好身价不菲的学生情侣，双手交缠着，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没人质疑他们的身份，连接吻都是赏心悦目的。他们选购年货打趣彼此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颜娃第一次感觉到“灰姑娘的魔力”，束腰的浅灰羊绒大衣跟颜夏身上黑呢绒改良军装外套很相配，她和他很相配。路过化妆品专柜，颜娃被鲜红色的口红吸引：颜夏，真漂亮，像我的血。颜夏顿了一下：想要吗？她望着他，全是渴望，然后颜娃有了一只血色的口红。这样的变装秀只有一次，颜夏说是过年的礼物，是礼物才珍贵。颜娃心心念念的盼着过节，可颜夏已经进入高考倒计时了，没有那么多时间和颜娃疯，这让她很不高兴。要有更多人陪她玩才好！
颜夏，我一个人好无聊。颜娃说得轻佻又天真。
所以呢？颜夏盯着试卷上红绿色盲的基因遗传分析，没有抬头。
街上的人有趣。她躺在床上，伸着修长的腿，柔软微卷的长发散在床单上，嘴唇咬着手指，要求变得含糊：我要跟他们玩。
娃娃——颜夏的钢笔突然顺着笔尖掉了一滴黑墨，那样一颗浑圆的墨滴被粗糙的卷子吸了干净成了一团黑迹，洁白的纸面像是长了一枚大痦子，他看着她，就那样直直的看着。
颜娃撑起肩膀，跪坐在床上，锁骨像斜飞的翅膀：我不会让他们碰我的。
两个人僵持着，屋子里的空气流动不了，沉默滞了气氛。彼此的眼睛里都是对方。
颜夏最终低垂了眼眉，叹气：不要让他们知道你是颜娃。
灰姑娘从来不让别人知道她是谁。
保证？
保证。
颜娃穿上米色公主袖的连衣裙，对着镜子缓慢拉上背后的拉链，光洁的皮肤一点儿一点儿的被包裹住，灰色丝袜从脚踝一直拉到大腿根儿，蹬着3寸高的裸色高跟鞋，颜夏帮她扎好了羊绒大衣的腰带，吻了她缺乏血色的嘴唇，她对他璀璨的笑，看了看镜子里的女孩儿，少了点什么，从抽屉里翻出了那只口红，那样明亮的红染了唇色覆盖灵魂：我漂亮吗？
漂亮。颜夏说不出更多的赞美，始终是他的女孩儿。
如果我擦了口红就不是颜娃。颜娃对颜夏说：颜娃爱颜夏。她指了指镜子里的自己：她也爱颜夏。
颜夏看着颜娃就这样把“颜娃”一寸一寸的藏起来，变成其他人，她的愿望总会实现的：早点儿回家，不要玩过头。他笑着，看她跨出大门，有些东西变了，不知道是不是好的，如果前面是地狱，也要走下去，因为那是颜娃想要的。
颜娃出门的时间是颜夏算好的，这时候胡同里几乎没有人，她不需要避讳什么，况且她不懂得避讳。没有人会相信擦身而过的女孩儿才十五岁，她眼角眉梢里都是风情，偶尔流露出的青涩也是手段，她学着那些名牌裹身的女人的神情举止遣词用语，跟着某个穿皮草的女人进了会所，因为没有会员资格被拦了下来，颜娃对保安皱了下眉，朝身边西装革履的男人微笑：你可以带我进去么？“美貌是女人的捷径”，颜娃印证这句话。她挽着男人的胳膊穿过层层的关卡，连一杯咖啡都要两百起跳的高尚私人会馆，或许令其他人生畏，对颜娃来说，就像“学校”之类的地方，她从来都是去学校玩的，腻了，就换个地方，例如现在。男人唇齿间流露暧昧，让她厌烦，她望着别处，模仿着隔壁桌的女人要了一杯拿铁。
我请你。男人说。
颜娃没心情花这个男人的钱，但手里的钱都是颜夏给她的车费，零碎不堪：让我想想。话还没落音就起身乱窜，侍应礼貌：小姐，是要找洗手间吗？颜娃抿了下唇：是。侍应给她指了路，她优雅的朝那面走，迎面而来的女人救了她，铂金包的实用性很差的，钱包到手，甚至都没有身体接触，她一如侍应所指的进了洗手间，关上栅格的门，坐在马桶上仔仔细细的欣赏手里双C logo的粉红钱包，里面类容丰富，那么厚的一摞粉色钞票把皮夹撑的鼓鼓的，颜娃掰碎了证件和信用卡扔进马桶，冲水，高档场所的洁具质量相当过关，没有堵塞下水正常。她整理好头发，鲜红的嘴唇诱人，给了自己一个骄傲的笑容，重新回到了座位，男人还在：我想我自己也可以结账。
男人微微的尴尬，恢复风度，递上一张名片：如果你下次还在来这儿玩，可以找我。
颜娃接过散发着青草香水味的名片，上面的英文原体流畅：这个意见我接受。
可以问你的名字吗？
你可以给我随便取个名字。颜娃懒懒的说。
男人愣了：有意思。随即笑道：叫你小猫好了，你很像我养的那只俄罗斯蓝猫。
好，那我就叫小猫。颜娃完全不在意，从钱包里抽出三张钞票：再见了，给我名字的先生。
男人目送颜娃离开，谜一样的女孩儿任谁都留不住，期待下次“再见”。
回家的路上，颜娃顺手又拿了一个钱包，远远没有粉红钱夹丰盛，这让她更喜欢了那个会所一分。颜夏没有上学，一直等着颜娃回家，心里忐忑不安，一叠参考试题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她回来，对他微笑，说起一天的事，把皮夹摆到他面前，告诉他她的新名字：颜夏，我今天很快乐。
晚上，颜夏坐在院子的藤椅里，颜娃蜷在他身上，月亮很亮，她跟他形容着那个皇宫一样的地方，他抱紧了她：娃娃，娃娃……他轻轻的唤着她，没有任何实质性的。
我在，我在这里。颜娃张开手也把他回抱了个结实。
那堆桌上用过的，皱巴巴的，留着残红色的化妆棉被夜风吹起，散落在地上，几朵白，衬着月光，翻起银。
颜夏忙得没有时间做晚饭，关键阶段，学校和老师都对他寄予厚望，但都及不上他原本的自尊心，颜娃翻看着他那本厚实的大学简介，指着那所全国闻名的学校名字：颜夏，考这儿吧，这儿离那个会所很近，而且这个学校的那片湖，很美，我喜欢。他总是迁就她的，报志愿的时候也只有那样一个名字，没有后路。其实她不常去那个会所，颜娃混进各种高级场合里，拿人钱包，研究那些递过来的名片，但是她讨厌英文，颜夏教她一些日常用语和基本礼节，但多数情况下，她没法耐下心来完整的演完一个“公主”。小猫——别人问起她的时候，她总这样回答，偶尔还会碰到给她名字的男人，她会跟他聊上几句，如果他试图了解她，她就会躲开。颜娃觉得这样的追逐非常有意思，当然，那些男人们也兴趣使然。很快，“小猫”有了社交名气，但身份模糊，像猝然炸开的烟花，没头没尾的。高贵的人们偶尔也抱怨自己遗失了钱包，实在坏运气，纯粹坏运气，她喜欢那样的抱怨，成就感十足。弥漫神秘气息的少女穿梭在虚伪造作的上流社会里，绝好的游乐园。卸了唇膏，还是颜娃，颜夏的颜娃。
孟冬冬蹲在门口扒冷饭，避着孟妈没完没了的唠叨，天黑了，路灯托住一点儿小影儿，巷子里高跟鞋的声音渐近，女孩儿苍白的脸色跟鲜红的唇对比明显，神情里都是高傲的戏谑。娃娃？他不确定，眼前的一切像某个速写的文艺片段。
她看着他，玩味的笑，不出一声，走到他面前，脸凑近了端着碗的孟冬冬，突然收敛表情，寒凉：你什么都没看到！
这句话那么熟悉，熟悉到他全身冒汗，离夏天还有一段儿呢，怎么就热起来了呢？巷子空了，言犹在耳，他和她分享了第二个秘密，他如此认为。
颜夏开始计划将来的生活，上大学以后的生活，全新的生活，“钱”终于提上了议事日程。
嗯，我会拿钱回来的。颜娃对她现在的状态十分满意。
我会自己想办法的。颜夏始终不喜欢颜娃的行为。
颜夏颜娃是一体的。她转着灰琉璃般的眼珠，不高兴。
他换了角度：我想有更好的生活，这些钱不够。颜夏翻着存折，有自己的想法。
谁也没说过谁，睡觉都变得有些负气，各占了一方，楚河汉界分明。颜娃够不着颜夏的体温，紧张：颜夏，抱抱我，抱抱我，娃娃很乖。许久，颜夏叹气似得把颜娃揉进怀里，亲吻。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