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川风云录》月上无痕

6、试探交锋锋不露

　　天亮了，雪下了一夜，也已停息了下来。君洗尘在山洞门口看着这落满雪的荒漠，几乎忘却自己是在一片荒沙之上。
　　女子依然在塌上安睡，静谧安详，仿佛梦里回到了快乐的光景，嘴角依稀带着微微的笑容。也许她，只有在梦里的时候才会有快乐。一旦醒来了，那些刺心的疼就让她深深的疲倦。

　　少年走了，她知道。她听见他轻轻的脚步声走出洞外，站了许久，然后替她关上石门，离开。她的小小天地，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寂静无声。
　　少年返回沙城，却遭遇偷袭。偷袭他的，正是昨天比武的绍琅，和另外几个兵部的好手。绍琅冷眼看着荒漠的人质，眼里嫉妒的神色分明。“君洗尘，唯有杀了你，看来才能让沙沙死心。”君洗尘的心霍的一凝，冷锐的目光紧盯着绍琅和几个雀雀欲试的帮凶。这一刻，异乡的少年对这片荒沙没有丝毫的感情。

　　冷风吹起，君洗尘忽的拔出昨晚她给他的剑掠起身形直逼绍琅，两人剑招再起，几个帮凶也拔剑和君洗尘战在一处。形势显然对君洗尘不利，君洗尘游斗在六人之间，不得不随时提防绍琅凌厉狠辣的剑，一个不小心，手臂被划伤，鲜血流出落在覆了雪的沙地上。触目惊心。处处被压制的君洗尘心头压抑。几乎控制不住要使出那套剑法，然而却时刻被压制着，焦躁不安。
　　就在这时，忽听得一声娇喝：“你们要干什么？给我住手。”荒沙白雪之上，大红裙纱的女子看着绍琅和几个同伙围攻君洗尘，霍的一怒，厉声喝道。
　　绍琅狠狠盯了一眼已经受伤的君洗尘，大有遗憾不甘的神色，还差一点那个他讨厌的人就要在这荒沙上消失了。她总是维护着他。这让他不得片刻安宁。
　　眼见哪个漂亮艳丽的少女奔着向君洗尘跑去，眼里的那抹疼惜瞬的让绍琅心一寒，“走。”冷冷的道。

　　这荒沙上，又剩下他和她两个。
　　她看着他流血的手臂，心疼的扯下一大片裙纱给他扎上，“疼吗？绍琅总是来纠缠你，你恨他么？”
　　少年不语，只是看着眉头深皱给他包扎伤口的少女，几度想要挥开手转身离去，然而终是作罢。
　　他对这片荒芜的沙城，只有恨，没有爱。这片荒沙上的烈酒，从来都是辛辣呛人。每次篝火宴会上，喝了之后血液都会火辣辣的燃烧，他不喜欢那种感觉，仿佛要把他对荒漠的那些恨和敌视消化溶解。

　　这亲昵的举动落在站在荒沙高高耸立的城堡顶端俯视这片荒芜贫瘠大地的沙城城主深沉复杂的眼内，久久凝视，眼里琢磨不定的光芒闪烁。他依然记得少年刚入城堡时倔强狠厉的孤傲眼神，如大漠的沙狼一般灼灼逼人。如今，十二年过去了，他们已然长大。少年那孤傲冷俊的眼神从来未改，反而更加深刻复杂。而如今，沙沙显然迷恋上了这个少年，世事难以预测啊。沙城内部也开始不稳定了，和千金城的关系又该怎么处理才不会对沙沙和沙城的未来造成损害？沙城的城主皱眉深思。

　　绍琅和几个兵部同谋愤愤走回武馆训练场，刚走进去，便看见师傅冷定的将他们几个看住，被那样冷列霸道的眼神盯着，绍琅和几个同谋心忽的一阵发虚，忙跪下低着头等着师尊训斥盘问。

　　“绍琅，你们几个给我背背军部戒律，看看你们还记不记得清楚。”武官如鹰獒一般冷峻的目光往跪在地上的几人不喜不怒的道。
　　不知道武官忽然要他们背诵军部八大戒律的用意，然而摄于武官威严的气势，绍琅和几个同谋还是糯糯的背了起来：“一戒背家叛国，二戒同胞相残，三戒结帮拉党，四戒滥杀无辜，五戒抗令不从，六戒奸淫掳掠，七戒背言弃信、八戒贪痴嗔嫉。
　　“很不错啊，你们都背的很熟悉嘛。说，你们今天犯了哪条戒律！！”武官忽的厉声喝道。绍琅和几个同谋霍的一寒，直觉得冷汗扑硕而下。他们的举动，被武官发现了。一向严厉的武官无论对谁都毫不留情。
　　“犯了第三条。”绍琅思考了一下，答道。
　　“好啊，倒是会给自己减轻罪名了。如果今天不是沙国的公主及时出现，恐怕那个少年现在已经死了吧？他在这片荒沙之上和你们一块生活了十二年。在这兵部训练场和你们共同训练了八年。你们很不错啊，不觉得自己卑鄙么？”
　　“他不是我们沙城的人，他是千金城的俘虏！！”一听及那个人的名字，绍琅霍的抬起头冷冷的迎上师尊的目光，不服气的顶撞道。
　　“哈哈，竟然学会顶撞了。翅膀长硬了嘛。你们几个，竟然学会下三烂的偷袭手段了！！”兵部首领被顶撞，怒极，反而冷笑着道。眼里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和气愤。想想他一生光明磊落，行事问心无愧，即使腹背受敌，也从未用过什么下三烂的卑鄙手段为自己赢得胜利。然而没想到，自己的徒弟却是为一个女人连勾结同谋去残害一块成长，一块练武的同伴都可以相残。甚至不齿的几个人去偷袭一个已经承认自己输了的对手。武官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一字字从嘴缝扔出那样的话语。
　　“给我去刑部领罚。第三条和第八条戒律。”武官冷眼斥道。
　　绍琅不发一言的起身和几个同谋走向刑部。武官看着冷硬的弟子，依稀觉得和当年自己年少的时候多么相象。一样冷硬，一样刚强，一样不服气。到了现在，自己的脾气依然这么刚硬，一点也没有变。

　　沙城巍峨的城堡内，君洗尘被沙漠兵部首领叫去练武场，兵部首领看着这个器宇轩昂的少年，眼眸有暗暗的光闪动，这个少年，比自己那个得意弟子更有练剑的天赋。甚至也许那一套剑法他可以领悟也不一定，兵部首领不由得眼前一亮。
　　“阁下是君洗尘？我是荒漠兵部首领帜帆。”荒漠硬派的兵部首领眼峻如鹰一般的盯着少年，细细看他的脸色和反应。而让他失望的是，那个少年的脸色没有他意想中的变化。依然冷定如磐石。
　　“是。”少年略有疑惑的神色在脸上浮现，显然不解荒漠兵部首领将自己找来问话的原因。
　　看出他的疑惑，兵部首领朗声道：“我那不成器的徒弟今天给你带去了麻烦，我已经让他领罚反省去了。”
　　见少年没有答话，兵部首领继续道：“阁下能和绍琅战成平手，不知师承于谁？”
　　少年心里忽的一惊，然而也只是内心略有波动，神色不动的道：“洗尘昨日战败，心悦诚服。至于洗尘的师承，洗尘曾偶遇机缘，得遇高人指点剑法，只是洗尘资质愚钝，无法领悟恩师剑招奥妙。恩师云游四方，且走时未留下姓名，所以洗尘也不知恩师名号。”兵部首领不免有些许遗憾。然而毕竟是老江湖，转而开口道：“想必阁下的恩师必是世外高人，不知下次那位高人云游归来时可否引见引见呢？”
　　“恩师行踪漂浮不定，洗尘也不知何时会回来。而且恩师一向不喜外人打扰，所以洗尘也不敢自作主张，恐怕要让兵首失望了。”君洗尘略做遗憾的道，暗中猜测他的用意，然而想想自己昨天和绍琅比试的时候并没有露出痕迹，心也不由得平定了许多。

　　“那看来的确是遗憾，打扰了阁下清净，还望见凉。”兵首见套问不出什么，也就作罢了。这时，有部下求见兵首，兵首忙抱拳对少年道：“兵中事物繁杂，就先行告别了。请！”
　　“不敢不敢，兵首言重了。请。”君洗尘答道。随即抱拳离开了。
　　兵首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心思深沉的谋划。少年，似乎在隐藏了什么。而他那漂浮无踪的师傅，又是什么人，或者真是如他所说的那般云游四野，不知归期么？或许，有必要采取某种隐秘措施了。兵首暗自思忖。然后整理了仪容，便去见求见的部下。

　　少年从威严肃立的兵部出来，便看见大红的纱裙站在荒沙之上安静的低首，似乎在等人的样子，从压抑沉闷的兵部出来，忽的看见她的身影，少年在兵部的沉闷随着荒沙上轻轻吹过的风飘散。
　　少年喊道：“沙。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听见少年的声音，荒沙上的少女霍的喜笑言开，回头望向少年，几乎是跑着向少年走去，“嘻嘻，怕你被那个很凶的兵首欺负啊，所以在这外面等你。怎样，没被他吓到吧？这沙城里，我最怕的就是那个人了。本来就一脸杀气的样子，还整天僵着脸的，太吓人了。”
　　少年神色一缓，淡笑道：“没有，兵首只是找我去聊天，没什么的。”
　　“嘻嘻，那就好啦。今天晚上我们荒漠一族举行篝火宴会，我要你陪我去，好不？”少女仰头撒娇的看向少年，艳丽明媚的脸庞充满喜悦和期待。
　　少年牵挂着山洞里那个女子，然而想想，还是应道：“好。可是我不喜欢那些酒，可以不喝么？”
　　“蒽，为什么你不喜欢那些酒？荒漠上的男人都喜欢的。又烈又纯。我爹最爱喝的哩。”少女不解的问。在少女的心思，她早已把少年当成荒漠里的一份子，所以听到少年说不喜欢荒沙的酒，不由得一谔。
　　少年心头压抑了下，几乎忍不住道：“我不是荒漠上的人。我是千金城被你们的人掠来的俘虏。”然而那句话到了喉头，还是深深被压制住了。她并没有错，他的恨也不应该在她的身上发泄。少年只是冷淡的道：“酒太烈了。喝了胃疼。”
　　少女见少年的脸上似又忧郁冷淡了起来，忙安慰着道：“蒽，那就不喝了。要是有人和你碰酒，我代你喝。嘻嘻，我要是喝醉了你可不许乘机欺负我。”少年看着少女灿烂明媚的脸忽的藤起红晕，那样的美丽迷人，少年几乎控制不住躁动要吻上少女丹唇。然而一下想起女子那迷离幽远的目光，少年那忽然涌起的欲忽的消散了。少女看着眼神忽然多了某样似乎情欲的炽热，心头一慌，如许多小鹿在心房乱跳乱撞一般扑腾的狂跳。娇羞的又似乎要逃避，又似乎在等待，然而没有，一会过去了，少年已经将头转向了荒沙的远方。少女略略觉得失望的随着少年的目光望去，那眼前，只是一片荒沙。那片荒沙，竟比她还要迷人。把他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