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玫瑰刀锋》跨过愤怒的豆豆

5、第 5 章

　　公寓楼下是一排玫瑰花圃。喻文州记得上次他干完活从露台翻出来的时候，正好落在这里面。
　　那时候，他拨开杂乱的花丛望向很深的夜色，收回目光的时候却从一旁的镜面墙中看到了自己脸上的血迹。手套上的血比他脸上的还要多不少，身边没有干净的东西，他索性揪了两把旁边的玫瑰，捧着柔软又洁净的花瓣，对着镜子抬手慢慢抹去额头上的血痕……
　　此次故地重游，对于喻文州来说，算得上他从业以来绝未有过的体验，因此，现在他刻意从这片玫瑰花圃边上绕过，想要看看那块被他揪过的地方是不是过于丑陋。谁知，等他绕到那个位置，却惊讶地发现花圃里居然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更奇怪的是，原本感觉杂乱茂密的花丛突然像被精心修剪过一样整齐。怎么会这样？喻文州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本该有个缺口的那处地方。如果我还有命出这栋公寓的话……他勾着嘴角，最后扫了一眼这个透着古怪的玫瑰花圃，又看了看头顶上方的露台边缘，暗暗下定决心，绝对要在白天过来一趟。
　　抓住绳扣，脚面蹬在墙上飞快攀爬的时候，喻文州有过片刻的犹豫。他想到了王杰希，那个处处透着古怪的年轻人，显然他和他的同伴和这两起任务有着密切的关联。布莱克家族是他们那边的，火龙幼崽也是他们那边的，而喻文州自己只是被那边的某些人当作一把刀。
　　喻文州从不介意自己被当作刀。但他不想被一些人讨厌，就比如他和黄少天的房东太太，相当和善却小气的英国女人——她总在喻文州或者黄少天淋了雨回家的时候带他们去火炉边烤火，却不肯降低他们的房租哪怕五个百分点；再比如每天从咖啡馆前面经过的那些脸蛋红扑扑的姑娘们，说实话他对她们没什么兴趣，但他真的十分钟意这种热热闹闹的感觉，她们会让他觉得自己还不是完完全全冷血的一个人；还有就是王杰希这种，长相脾气都十分对他胃口的人，不过坦白来说，第一次见面时他那副皮囊比他现在的这个要更出众一些。
　　就是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
　　想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踏住墙面一蹬，翻身越过露台边上的围栏，稳稳当当地站在布莱克家那扇玻璃门外面。深蓝色的月光透过玻璃投射在屋内，他推开门走进去，就像走进冰冷的海。屋内没有点灯，连蜡烛也没有一支，喻文州均匀地呼吸，放松后背和手臂的肌肉，极慢地扫视这房间内的一切。
　　那晚他走之后，这间屋子大概先后又有不少人来过，首先就是王杰希和他的同伴，其次是警察，再之后么……喻文州走到画着白色粉痕的现场旁边，转过眼，停了脚步，捏起一旁书桌上的奇特碎片，转身对着窗外的月光照了照——是淡红色的，透光度不太高，质地很均匀，他捏起的这片相对比较完整，因此较之其他细碎的部分而言，有着不容忽视的弧度。
　　“是龙蛋的碎片。”身后有个声音响起。是个男人，听声音年龄大概在三十到四十之间。
　　喻文州早在进屋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他的位置，此时听到对方现身，他依旧毫不在意地捏着龙蛋碎片借着月光查看。而男人则自顾自地说道：“别小看这东西，你或许觉得它很轻，但在对角巷，一克龙蛋碎片能叫到一百二十个加隆的高价。”
　　“不好意思，”喻文州轻轻把碎片放回原处，抬起头，冲着不远处的黑衣男人微笑着说，“我只是个麻瓜，不太懂这些。”
　　男人咯咯地笑了起来，那声音尤为古怪，听得人骨头缝都发紧：“先生，要知道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麻瓜会称呼自己为‘麻瓜’。”
　　“不过我想，大概也没有麻瓜会接触到这东西吧。”喻文州转头看了眼自己背上的包。
　　对面沉寂了片刻，大概是在观察他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只听男人饶有兴致地问道：“真有趣，你就是这样杀了艾伯拉姆的么？如果不是知道你是个麻瓜，我几乎要被你的镇定骗过去了。”
　　“谢谢你的称赞，先生，”喻文州微微一笑，“不过，有时候见识短浅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但就在他这句话说完的同时，他的眼前突然飞快地闪过了一道亮光，随即他的手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绞住，死命向后弯折出一个诡异的角度！喻文州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但他仍坚持用完好的另一只手臂扶住桌子，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男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不由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哼声。“这是对你出言不逊的惩罚。”他看着已经被剧痛折磨得满头冷汗的喻文州，一字一顿地说道，“小家伙，别试图和我耍什么花招，把火龙交出来。”随着这句话，男人慢慢地从阴影里走出来，而直到这时候，喻文州才彻底看清他的长相，男人有着和艾伯拉姆·布莱克相似的眼睛和鼻梁，甚至连年龄也和对方不相上下。
　　“你是什么人……”喻文州还未说完就发出一声痛呼，然后重重地跪倒在了桌边。这个疯子不知怎么做的，居然把他的右腿也弄断了，他大口呼吸着抬头，又惊又怒地望着对方，冷汗顺着鬓角一直流到了脖子里。“我的委托人是艾伯拉姆·布莱克，”他缓慢地说道，“BR绝不会把东西交给来路不明的人……”
　　对方大概也没想到原本为了掩人耳目的举动到现在变成了自己的绊脚石，他明显愣了一下，之后不悦地说道：“别来这套，艾伯拉姆的尸体都凉透了，你自己的手笔自己不清楚么？我是他的哥哥，米尔顿·布莱克。”
　　哥哥……喻文州在心里某个小本子上默默地记上一笔，然后颤抖着卸下背包，冲米尔顿的方向扔了过去。米尔顿一把接住背包，在确认喻文州现在并无行动能力之后，谨慎地把背包带子拉开，包里，通体红色的火龙幼崽感觉到亮光抬起头来，瞳线清晰的金色眼睛里映出米尔顿贪婪的脸。
　　就在此时，喻文州突然抬手放在嘴边，用足力气冲着米尔顿所在的方向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没等米尔顿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只见包里的卡洛尔已经显现出惊喜的神色，张嘴“轰”的一声就冲米尔顿喷出了一道金红色的龙炎！
　　“啊——！”米尔顿万万没想到火龙会这样听喻文州的话，龙炎可以说是正中他的双眼，几乎是一瞬间，他的两只眼球就在烈焰里化为了灰烬。趁他尖叫着捂着双眼栽倒在地上，卡洛尔顺利挣脱了背包，拍打着翅膀飞到了喻文州的身边，像是炫耀自己一般朝他晃着脑袋。喻文州低声说了句“干得漂亮”，随后将它捞起来放到肩膀上，又强忍着痛楚从腰间抽出匕首，反手插在桌子上，支撑着自己一点一点站起身来，然后朝着米尔顿所在的方向，甩手狠狠将匕首抛出！
　　只听一声惨叫——匕首正中米尔顿的手心，几乎是穿透了他的手掌，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然而喻文州的心却沉了大半。他这一下实际是冲着米尔顿的命去的，他却失了准头。他不知道米尔顿在自己身上施展了什么邪术，此时他的左半边身体几乎痛到麻木，连卡洛尔都察觉到了他的不对，用滑溜溜的脑袋蹭蹭他的侧脸，然后像是冲着米尔顿张大了嘴巴——打了个香肠味的嗝。
　　喻文州无奈地笑了一下。他转头看看不远处的露台。三米。只要三米，他就能抓住露台边上的绳子。若是换作平时，这个距离对于喻文州而言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但刚刚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现在哪怕叫他挪动半步他可能都会摔倒在地……突然，他愣了愣，感觉四周嘶吼静了一瞬。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距离他不到半米的一个玻璃杯子就突然炸开了！转头再看的时候，只见双目淌血的米尔顿手握一根短树枝，扶着椅子颤颤巍巍地站稳，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地指向喻文州大致的方位——指向哪里，哪里就爆起一团青烟。喻文州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他一把抓起肩膀上正在东张西望的卡洛尔，不由分说朝露台外用力一掷！
　　“……”卡洛尔晕头转向地在空中打了好几个转才拍打着翅膀停住，它不解地看着屋内的喻文州，拍拍翅膀想要往回飞，却看到喻文州直接朝自己的方向扑了过来，然后一把拉上了通往露台的门。卡洛尔停在玻璃门外，在尝试着往里飞了两次却都撞到头之后，委屈地朝喻文州叫了一声。
　　隔着玻璃窗，喻文州静静地看了它两秒，像是笑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手，把门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