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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章十九 九死一生 ...

  •   良妃薨逝以后,玄烨的几个儿子们的勃勃雄心逐渐浮出了暗涌。而他们在前朝闹,同样掀起了后宫的纷争,只是现在,诸美人的心思已经不局限在争宠的问题上了,更在于她们真正的未来——她们的儿子身上。一时间,后宫风云色变,阵营也有了微妙的变化。所以说,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康熙四十年一月,还在过年的时候,德贵人被褫夺了封号,并令居宫思过不得外出。她和我与良妃被禁的原因是不同的,她是为了她的儿子——爱新觉罗胤禛。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无心知晓,只知道四阿哥已经不可能再去争了,他输了。

      我无儿无女,此时反倒是意外的受宠起来。其实也说不上是反常,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当然不可能想的了那么远,但也大抵是能够预见的。
      三儿却不以为然,她仍然瘪着她小小的嘴唇,很不满的腹诽着我冷血的行径。
      我笑的粲兰,我说她还是不懂。

      康熙四十年八月,在北京城最热的当口,玄烨如期的开始了他的南巡之途。而我,是随驾的后妃之一。
      这一日,杭州府下了一场大雨,倾盆大雨。我坐在屋子里,穿着简约的旗装,挽着豪门大家里的女人常梳的云髻,一方墨研,一支狼毫,铺开素日常携之扇面,于偏角一处污迹中补作数点梅。飘魅神色掠过空空扇面上斗大的四字,略有讳莫如深之情。
      玄烨突然就进来了,轻便常服,身上沾染着清雨的味道,“这杭州城竟是连雨也有别京中,可惜了不是万民所盼。”
      乍闻了他的声音,显有一惊,匆忙合扇,抬神笑转,燕燕声色,旖旎多娆,“求雨无雨,望旱多雨。自古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他无谓一笑,一掸袖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话,赫舍里曾也说与朕……”
      他言出即顿,止了后话,闲闲取壶倒了杯茶。
      我没有刻意去在意他提到姐姐,一抹娇艳之笑点妆唇角,置扇于案,款步向他,取过适才那壶半凉之茶,谓,“皇上,‘天’凉,饮凉茶不宜龙体,不若烫壶热酒小斟。”
      我笑意盈盈,不再言语中语。
      他有一点讶异,抬目,“小酌?亏得这般应变之才。”于是便颔首允了,“你有这情致,朕也不扫你兴,去罢。”
      数言之中,只取那第二句的亏得,便了君心已名。然而,我出去的时候,手心里却津了丝丝的汗意出来,因为等一会要做的事可不是那么轻松的。
      再归时,裙摆略沾了雨露之泽,臂弯悬壶一只,莲步而径。未几,酒香四溢,递杯君上,似醉娆笑,“陪君醉笑三千场,又如何?”
      凌凌酒光,似是牵动了他的惆怅,他的面上渗出一分苦笑,叹,“本无功成名遂事,怎奈却是道尽离觞。”旋即掩了,他接过盏,将我纳入怀中,温热的声音带着笑,吐在我的耳边,“好,且饮此杯。有你伴朕,可解冷雨之思。”
      几盏将近,眼底闪念先时眼前人,笑苦尤甚,我垂目敛眉,作弄柔荑间的琉璃杯,轻轻一笑,“臣妾伴君,君解冷雨之思。那……君伴臣妾,又能否解臣妾之思呢?”
      玄烨盯着我手上的动作,又将目光落到了酒中,微置一笑,“哦?说说,想朕为你解个什么?”
      我将手上的杯盏置在了案上,然后沉默着久久不发一言,一如一场艰难的抉择,贪享这短暂的光华。我盈盈起身,行远了数步,而后转身,动了嫳屑,夹杂着细碎的锦缎声,缓缓落跪而言,“废、太、子。”
      我不知道我当时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虽然我向来是那么的不畏天地,但自始至终,我都不曾妄图去掣肘玄烨的心思——这是我的底线,我是他的女人,也是后宫的女人。而此时此刻,我却必须这么做,这一年,太子的局势似乎非常的不好,虽然四阿哥已经落了马,但还有很多别的阿哥觊觎和窥伺着储君之位。而可悲的是,玄烨似乎倒向了他们的阵营。那我要怎么做,才可以保住胤礽?
      他的眼神一径横斜扫过,侧目看我时,明显的带着不可置信,一字一顿的说,“你说什么?”
      我想我在他的眼中,虽然是娇惯放肆的,但应该绝没有放肆到这个地步吧,我的心里不是没有动容的,至少他不可置信了。
      我并不迟疑,重复之声未见分毫娇媚之态,“臣妾说,废太子。”
      他的面色阴晴不定,像是暴雨急骤一般的骇人,我想起了当年他的手掐住我喉咙时的表情,我不是没有害怕的。他的唇角透出一丝冷意来,“你不知后宫不得干政?这才几日,旧习故犯了?”
      我施了笑谓,“臣妾不干政,也不懂如何干政。但是……太子……是,是姐姐的孩子——”我沉着气闭目,轻轻的叹,“唯一的孩子。”
      我想的这个法子,实在是有点蠢,其实有很多种方法可以保住太子,但是我偏偏选择了这种会把自己陷进去的法子——但或许,这大概是稳妥的法子了。
      玄烨遽然喝止了我的言辞,显示难将此二者联系一处,肃容冷暗的道,“说的好,是真好!朕之嫡子,妄行废立,你居心为何,恩?”
      我细细端详他的神容,久不言语,一抹不辨悲喜的眼神飘向别处,柔媚之声溢起,“皇上也在犹豫,不是么?臣妾的居心……不过是一份执念罢了。”忽而抬目,“姐姐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太子。她……要的……不过是一个孩子。而皇上,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他冷观着雨霖倾落,大音希声,未置一辞,颀身负手良久。
      这么久的功夫,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我了,我以为我的想法错了,我想我是不是说的太过动情了点,以至于他信了我的话?——不、不会的,这怎么可以,如果是那样,那我这场博弈,就输的太惨烈了一点。
      不过还好,才一刻的时间,上天还是站在了我这一边。
      他抽回了目光,面无异色的看着我道,“你的谥号,朕已拟就——平妃。”
      二字掷地,字字清闻。
      我一挑黛眉,笑靥如花,却没有答话,因为我不知道我该欢喜还是该悲凉。
      他殊无笑意,扬声就道,“顾问行!”
      顾问行应声就进了屋里来,见着屋内的情形不免擦了擦额上的汗,而玄烨只是说,“传谕,赫舍里氏身染沉疴,渐至不起,即刻遣人护送回京。”
      顾问行看了看我,又瞄了瞄玄烨,却说,“万岁爷,杭州离京城路途遥远,而今外面连下了几天大雨,路途遥远,平主子要是有个好歹奴才等人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担当不起。”说着,他就跪在了地上,拜了一拜,“奴才斗胆请万岁爷收回成命,将平主子暂时安置在此处。待雨停了在送回京也不迟。”
      对于顾问行为我说情,我意外又不意外,一来我平日里也给了他不少的好处,二来……怎么说,我也算是玄烨宠爱的妃子之一。但饶是如此,我还是对他存了几分欣慰之意的,然而可惜的是,这一次可不比往常。
      玄烨回身就是一脚踹去,怒意横肆,“没规矩的奴才!一月内,平嫔若是抵京失期,所有扈从伺候人等一律发去打牲乌拉,若是路上有了差池,就全去陪葬罢!”
      顾问行冷不防被他踹了一脚,不顾身上的疼痛,声音微颤连说了几个是,连连磕头,“是是是,万岁爷小心龙体,奴才这就差人送平主子回宫。”而后他用袖口拭去额前豆大的汗珠,对着我道,“平主子请吧。”
      我笑看着眼前的事,混不在意。一开始不在意,是觉得反正我要死了,在不在意又有什么关系,后来我不在意,是因为我知道我一定不会死,而且我还达成了所愿。
      想到这里,就不由的心情好了很多,我摆褶欠身而起,勾吐笑意,才欲转身扬袖而去,忽而又念及了什么,侧身置笑,“皇上是想留下来替臣妾……打点行装么?”
      玄烨突然听到了我这样的话,想是也发现了自己的语病,这儿明明是我的住处呀,他要我滚,又能滚去哪里?但他是皇帝,他不能说他自己说错了,甚至不能把尴尬放在脸上,所以只是拂袖而出。
      看着他的离开,我又把扇面扬了开来,继续作我的画,一点也不着急着整理行装。顾问行来催了好几次,我却说“没关系,等到了时辰,便直接走吧,本宫没什么要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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