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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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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对完美有着近乎于偏执的执着,这种倾向使得他在比赛中一次又一次的输给鲍伊,却又帮助他在四灵将选拔的生存考验中脱颖而出。
在比赛的过程中北斗更加关注的并不是比赛的结果,而是自己的程序运行得是否快,算法是否精妙。推断是个很美妙的过程,其结果却常常令人觉得索然无味。比赛的输赢并不重要,被关在狭小黑暗的禁闭室时他想的也是未完成的程序。作为全科医生的北斗之所以在之后几年被称为皇国最好的医生,也仅仅只是因为他全神贯注的享受着那种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美妙过程,而非之后人们对他的感恩戴德。
也许是因为生命不够完美,所以才在这些小事上面苛求自己。
不完美的过程北斗会一次又一次的将其推翻。可是生命无法推翻。
面对这一次考验,北斗一路上已在脑中构思了无数种可能,并从中择取了最优的完成路径。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这次任务以最佳的姿态完满解决。
可是思来想去,他终究还是漏算了一点。
任务不是程序,而是人生。
人执行任务永远不会像代码执行程序那样精准无误,充满着太多意外的变数。
等到任务完毕,北斗总结整个过程,发现他所得到的远比自己所想的多得多。
“如果贸然闯进修罗谷的探查区域,最好的情况是他们束手无策。”北斗说,“最坏的情况是,我们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而敌人早有准备。事实上后一种情况的可能性为90%。”
华莲颔首,凤沉默。龙却是满脸不屑。
“说来说去,这些都不过是你的推断罢了。”龙倨傲的说,“管它什么秘密武器,一旦暴露出来就不再是秘密。何况不冲过去怎么知道是什么状况。”
北斗温和地微笑。
“如果不相信我的话,你可以自行去试一下,不过我希望你至少再听一件事情。那就是失败了之后不要向这边逃,别暴露了我们的行踪。你可以绕整个沙漠一个大圈然后再回来。凭着雷童的速度我相信也不过只需要半个小时,这点时间我们还浪费得起。”
龙咬牙切齿地跳到雷童身上,恨恨地说:“北斗,我错了。”
“嗯?”
“你是最可恶的那一个。”黑发的灵将说完这句话,自行飞走,成为开路先锋去当北斗的试验品。
看着雷童一个猛子扎进蓝天白云,青色的背影如蓝天洁净面容上皱起的眉峰,北斗只好无奈地笑。
华莲忍不住问:“北斗,龙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北斗回答。
龙对于自己推断的不信任,已在他的意料之中。那鲁莽又冲动东方男子,身体的行动永远快于头脑,直来直去,雷厉风行。倒也是一种磊落的姿态。
其实龙是四人中最像军人的一个。对于皇国无可挑剔的信任与忠诚,毫无怀疑的去执行每一项任务。与他比起来,华莲心软,北斗狡黠圆滑,凤像是一个艺术家。华莲总是对对手手下留情,这使得后来她无敌的威名响彻皇国;北斗的对手总在懵懂中失败,在对武力绝对崇拜的皇国内部北斗这样的战士并不被看好,使他得到人们尊重的是高超的医术与技术;而凤在皇国出名的则是特殊的音波战方式与他本人超然的魅力、奇怪的信仰。
但是说起龙,似乎没有人能想到他在风格鲜明的四灵将中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不折不扣的执行任务,该下杀手时绝不手软,该冷眼旁观时也绝不冲动。在任务中他只做皇国命令他的事情。他将自己的热情与冲动常年隐藏在身为军人的冷静与自持之下,这使他整个人看似平淡无奇,北斗却觉得这倒是其独特之处。
这男人正直、干脆,真诚单纯得令人折服。
只是不知,这样的龙执起长枪,对他忠诚了二十年的皇国兵刃相向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
露出放心的表情,华莲又问:“奇怪,他为什么说他错了?又说北斗你是最可恶的那个?”
北斗迟疑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龙曾对她和凤诽谤多多。
他瞟了另一个当事人一眼,却发现凤站在山崖边,拿出了小提琴。
他知道这个伙伴将音乐视作一日三餐,却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他仍有心情拉小提琴。
简单优美的旋律响起于沙漠。轻灵动听。
凤低垂着眼睑,安静地拉着小提琴,恍若可以将身边的事情都置之不理。那姿态与其说是专注,倒不如说是虔诚,音乐就是他的心与灵魂。
有一瞬间,连沙漠上终年不息的狂风都温柔了。
华莲与北斗停止了对话,皆默然看着凤。
一曲终结,华莲说:“凤,你真有闲情逸致。”
凤答:“只是觉得无聊。”
华莲说:“我没见过有人无聊就吹拉小提琴。”
“于是你今天见到了。”凤冷冷地说。
北斗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个人说着话,忍不住将他们三个做了一个对比。
龙冲动,直率,讲义气。
华莲热情,好奇,坚强。
而凤呢?
北斗在脑中搜索着词汇,发现自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
他就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却飘渺得像是一阵无色无味的风。清楚的知道他在何处,却摸不到碰不到。这种感觉,也许可以被称之为——虚无感。
一种莫名的虚无,无凭无依,无依无靠,他将身心寄托于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虚无神祗,寄托于皇国内部可能无人理解的音乐,却不曾寄托于任何一个人。
得到这个结论,却是在很久以后了。
北斗无意中得知凤与库亚多罗的故事,这才解开了困惑他许久的谜团。
凤却说,难道你不是这样?状似温柔,却冷如机器。精密的周转计算着,你的人性又在哪里?
这个神父,说话有时总是一针见血。
那时听着这话的北斗并不生气,却在思考着,也许这是我发现的又一点他的特质?
华莲转了转眼珠,又对凤笑着说:“说起来,凤,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男孩子。”
“啊。”凤瞟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没想到他这样刀枪不入,华莲一脸尴尬,转过身小声嘟囔着:“什么人啊,我明明是在夸他。”
北斗笑了笑,没未打算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帮助同伴打好关系好像并不在任务的范围之内。
他这样想着。
或许皇国更愿意看到的是四灵将之间有点无伤大雅的小矛盾,而不是四个人团结得像一块铁板。
于是三个人三架B’t在这微妙的气氛中一边静静等待着龙的归来,一边听着凤不知疲倦地拉着小提琴。
翼龙载着他怒气冲天的主人归来,骄傲的翅膀都透露着无精打采的味道。龙跳到北斗身边,隐忍着怒气问:“北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们的防护罩可以干扰B’t的人工头脑,雷童差点死在那里。”
“真对不起。不过在你告诉我这件事情之前,我一点都不知道修罗谷的防护罩可以做到这一步。”北斗认真地回答,“但是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想要让B’t靠近那个区域是不可能的。”
凤却放下了小提琴,说:“其实在这里也并不安全。”
“嗯?”北斗有些茫然。
“这里的防护罩以频率的方式存在。在沙漠中,没有任何可以阻挡音波的物体,所以这种频率会向无限远的方向传播。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也是这样,如果B’t在这里长时间停留,也会受到损害。”
华莲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可是X并没有检测到特殊的频率啊。你说是吧,X。”
X点头。
凤静静地看了她一眼,说:“信不信随你,但是我可以察觉到连B’t都无法察觉的声音。这种频率对人体无害,但是对B’t却是致命的。”
龙与华莲面面相觑,发现对方都是一脸遇到了妖怪的表情。
“是这样啊,那是我疏忽了。”北斗沉吟道,“那么凤,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吗?”
“没有。”对于北斗会询问自己的意见有些惊讶,凤坦白地说。
“那怎么办。”华莲皱眉,“难道要我们潜进修罗谷,把三万人一个一个杀死?”
龙不屑的说:“你这个蠢婆娘,你难道不知道音波不同于粒子,是无法穿透人体的吗。解决了这个问题再去考虑杀死三万人需要多少时间吧。”
“说我蠢,那不听北斗的话差点害死雷童的人又不知道是哪个。”华莲极快地反驳着,“我们是同伴,不要这样针锋相对可以吗?”
龙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华莲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被欺负了绝不会忍气吞声,却总是让自己处于占理的不败位置。
北斗回望凤,看到他仍是淡然的表情,却静静望着昏黄的天空。在之后长久的相处中,北斗发现凤对蓝天有着无法言喻的眷恋之情。无论何时他都有可能出神地望着天空发呆,哪怕面对着再强大的敌人,他也会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凤。”北斗出声打断了金发灵将近乎冥想的瞭望,“那么如果我用音波发生器来模拟那种频率,使其与防护罩的频率融合,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凤点头,用湛蓝的眼睛看着北斗。
“但是这很难,连朱德姆都无法模拟那种频率,何况这里缺少那种设备。”他轻轻地抚摸着朱德姆光滑的红色外衣,轻声说道。红色凤凰光亮的外壳映射出两人的倒影,凤看到北斗微笑。
他的笑容可算得上是狡黠,眸子里浓郁着如森林一般的颜色,却又从叶子的缝隙中透露出点点阳光。
“等我半个小时,你会看到奇迹。”北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