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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牵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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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鉴巷是新世纪的产物,与迟未同岁,在母亲柳丝念还未远走高飞时,她常常带着小迟未来到这条小巷。小时候的迟未是个顽皮好动的孩子,动不动就会和人打得鼻青脸肿,每次柳丝念都只是温柔地笑着,带小迟未来到这个贴满镜子的小巷,要求他一动不动地凝视镜中狼狈不堪的自己。开始几分钟倒是尚能忍受,可时间一长,迟未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想左顾右盼一下,偏偏这里到处都是镜子,不是看见自己红肿的脸颊,就是看见母亲要笑不笑的眼神。最后,小迟未只得认栽,满怀愧疚地承认错误。
“就是这样,不是我看我,就是我看你。”迟未笑着与身旁研究镜子的康弦对视,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镜鉴巷确实很有意思,我每次感到迷茫时,就会来到这里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然后不停地追问自己,最后找到答案。”
康弦打量着镜中的迟未,随口问道:“是个好方法,那你什么时候来得最多?”
“大概是我妈抛下我走后吧,我记得当时是一个深秋的午后,天空飘着微雨,她说要离开三四天。我就哭闹着要和妈妈一起,现在想来或许那时我就有所预感了吧,我一直抱着她不肯松手。后来妈妈就说,小吹啊,如果你乖乖听话,妈妈会把全世界最好的礼物送你。我信以为真,却没想到那只是一个谎言。全世界最好的礼物?就是妈妈离我而去吗?”迟未苦笑着回答,镜鉴巷会让人鉴戒自我,却也一次次堆砌苦痛。
康弦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问,却勾起迟未伤痛的回忆,歉疚地说道:“抱歉,我不知道是这样。”
“少说几句抱歉,在这座城市每一个角落都有妈妈的痕迹,回忆起来再正常不过了,何况我早过了伤心的时候。”迟未无所谓地耸耸肩,示意康弦继续往前走。
对迟未来说,在镜鉴巷面对真实的自我早已成为习惯,他看着仍面露忧虑的康弦,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调笑着说:“那你知道我来得第二多是什么时候吗?”
康弦认真思索起来,迟未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轻飘飘地笑了,语气恶劣地回答:“是去年,高三、初恋、遗憾。所以说都怪你啊,你这才需要向我道歉。我早说过不要轻易喊我小吹,你偏要,结果喊了的人都没留在我身边,搞得像是个诅咒。”
这下康弦神情变得更纠结愧疚了,迟未忍俊不禁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解释道:“开玩笑啦,我虽然确实因你而伤心,一场春梦以后就是长久的噩梦。可是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感情还是理想,它们都不会打倒我。人不会时时刻刻开心,我允许不好的情绪存在,但绝不会任由它将自己吞没。其实我希望你也能这样,但做不到也没关系。”
康弦紧绷的神色稍微松懈了些,望着迟未灿烂的笑容,不由感叹道:“也许正是因为我缺少你这样的特质,所以才会不自觉被你吸引。”
“喂!我现在还是没有放下你啊,别说这话惹人误会。”迟未故作气恼地背过身去,康弦却透过墙边数不清的镜子看清他的脸,那是一张藏不住笑意的浅绯色的脸。
康弦没有应答,直到两个人走出镜鉴巷,再也不能窥探彼此的脸,他才扬起唇角,若无其事地说:“不是说好要请我吃饭吗?我饿了。”
红灯在夜色中倏地亮起,迟未急急刹住脚步,停在琴键一般的灰白斑马线前,气喘吁吁地盯着腕骨处的表。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可距离望桥还有几百米远的距离。迟未站在一个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红灯停留的时间将近两分钟。
嘀嗒嘀嗒嘀嗒……表盘里的秒针不紧不慢地挪步,丝毫不体谅迟未的心急火燎。时间缓慢地游走,终于来到红灯倒计时的尽头,三二一黄灯闪现,迟未早如脱缰的野马狂奔而去,路中央骤然卷起一阵冷冽的冬风,钢琴白键上的几个离乱音符转瞬即逝。
一路与风赛跑,迟未终于飞奔至长虹卧波的望桥,他扶着精雕细琢的白玉石护栏,克制不住地喘息。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着半瓶矿泉水递了过来,迟未毫不迟疑接过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溢得唇角湿漉漉的。
喝完水,迟未疑惑地仰头,便见一张俊朗的脸庞骤然显出温柔的笑来,只听康弦嗓音低沉:“你迟到了哦,迟未。”
这场景似曾相识,叫迟未一时间心神恍惚,以为犹在梦境。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拉住康弦,指尖相触,冰凉与温热交缠,对方却没有如想象那般消失不见。
不是梦!迟未蓦然清醒,终于意识到眼前人不是梦境里的傀儡,而是真正留在他身边的康弦。迟未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与康弦十指相扣,欣喜若狂地喃喃自语道:“不会消失,不是梦。”
康弦耳垂有些泛红,却没有挣脱,任由迟未牵住他的手,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梦?”
此话一出,迟未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越界,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借着寒夜清冷的月光,遥望东南角天际的望塔,状若无意地说:“瞧,那就是望塔,你刚才应该看见了吧。”
康弦却像没有眼力见似的,不懂得粉饰太平,顽固地坚持道:“我在问你问题。”
迟未讪讪一笑,摸着脑袋思索了半晌,仍顾左右而言他:“你说我为什么迟到啊?我回家太困,又忘记设闹钟,不是故意的。”
小心翼翼地撇头看向身旁趴在护栏的康弦,只见他脸色更沉了,直截了当地问道:“不会消失不是梦是什么意思?”
迟未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看着康弦神色认真的脸,只好开诚布公地回答:“上午不就和你说过吗?一场春梦以后是长久的噩梦,每一次噩梦都会梦见傀儡似的你,每一次与你接触你都会消失不见。我方才误以为是梦境,所以才会情不自禁抓住你的手,才会因为你在身边而欣喜若狂。”
“我承认,这两次见面的确一时得意忘形,忘记与你保持距离,”迟未轻笑着沿着桥道往前走,低落的声音随风渐远,“可是,你以后也别再问我这些暧昧不清的问题了,你又不喜欢我,寻根究底没有意义。”
迟未脸上仍挂着笑,心里却失落极了,他讨厌康弦无理地掰开一切真相,让他连欺骗自己的可能性都没有。这时,身后的人却突然匆忙地追了上来,左手用力抓住迟未的右手,在寂静的寒夜大声喊道:“谁说我不喜欢你?迟未,我是喜欢你的。”
话一落地,来往稀疏的行人都不由自主看向两人,然而此刻谁也无暇顾及周围了。迟未僵硬着转过身去,瞥见康弦神情笃定的脸,震愣了片刻,却难以置信地苦笑道:“你是不是学我们才认识那会儿,故意安慰我呢?”
康弦神色一滞,想起那年桑溪湾的夏天,两个人坐在泉水峰回程的公交上,迟未悄声说出自己的性取向,下一秒笨拙的康弦为了安慰迟未,在车上大吼大叫说自己与男生谈过恋爱。那时的他们好不尴尬,却也因此成为更亲密的朋友。
迟未见他不语,挣扎着想要松开手,康弦却握得更紧了,他认真地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迟未,我是认真地喜欢你。请原谅我长久以来的迟钝,傻傻地用独一无二的朋友做借口,明明我的言行举止都在诉说我喜欢你,却偏偏一直试图蒙蔽自己的内心。你的可爱、你的勇敢、你的悲伤、你的快乐……你的一切的一切,一直深深地牵动着我,我不想再欺骗自己。迟未,请问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康弦的声音温柔又缱绻,像是梦境,但迟未知道不是。眼前的、真实的康弦终于拨开云雾,跋山涉水走到他身边,迟未微微翘起唇角,笑容如春光般明媚,声音温润清朗地应道:“好,那这次要一直留在我身边哦。”
正式交往以后,迟未常常觉得没有恋爱的实感,尤其是身边有秋雨来和雷厉这样一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做对比。从北洛回到东维以后,很快进入了期末周,迟未需要准备考试,康弦也在写毕业论文,两人见面大都是在食堂吃饭。好不容易挨到考试结束,迟未特意申请宿舍多留半个月,他和康弦终于能像正常情侣一样约会,过程自然是愉快且满足的,可迟未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迟未冥思苦想了很久,终于觉察出几分端倪,原来他和康弦始终保持着五十厘米以上的距离,从前没有恋爱时,两人还会不自觉地摸摸头、搂搂肩,现在距离反而更远。当然迟未也不是饥不择食的人,毕竟康弦从前算是个直男,他也不能那样直截了当。但至少也可以牵牵手吧,迟未心酸地想,牵手总不是过分的要求了,不然康弦哪里像是他的男朋友,分明变成铁直的兄弟了。
于是,在昏暗的电影院里,迟未决定将牵手的想法付诸实践,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银幕,右手却悄悄地向一旁移去。在空气里停滞了几十秒,直到手指变得酸痛麻木,迟未才终于下定决心将手轻轻放了下去。随后,只听“嘭”的一声,爆米花撒了一地。
康弦惊讶地转头看他,见迟未的手悬在中间位置,轻声笑道:“早说了让你拿着吃,这下可都浪费了吧。”迟未苦笑着点点头,慢吞吞地收回自己僵硬的右手,心不在焉地将剩下三分之二的电影看完。
电影结束后,康弦带着迟未来到绿岸小区的家中,因为不久前楚秋秋发来消息,告诉他们当初客串的《云蒸霞蔚》将在今天下午播出。此刻距离电视剧播出还有两三个小时,康弦就带着迟未走进卧室,打开电脑问他要不要玩游戏。可迟未从电影院出来以后,似乎一直神色恹恹的,康弦问了好几次,他才无精打采地摇摇头,魂不守舍地坐到床边。
康弦也坐到迟未身旁,端详着对方愁眉不展的脸,语气担忧地问:“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心情不好呢?”
“我——”迟未有些哑口无言,其实他也不介意柏拉图式恋爱的,只不过需要一段时间接受而已。
康弦揉了揉了迟未紧锁的眉头,温柔地开口道:“我已经是你男朋友了,也不能和我倾诉烦恼吗?”
也许是因为康弦突如其来的亲近,迟未忽然有了几分底气,委屈巴巴地开口说道:“我、我就是觉得我们不像正常的情侣,别人都是牵手接吻,我们就是永远保持五十厘米的距离。但是,但是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直男,大概会觉得不自在。可我也会想,至少要试着牵牵手吧,万一你不反感呢?”
“好,”康弦有些忍俊不禁,他将右手伸向迟未,“那请你将左手放上来吧。”
迟未小心翼翼地将左手放在康弦的手心,下一秒却被他紧紧握牢,只见康弦红着脸说:“其实、其实我也很想牵手,但以为才开始恋爱那样会不合适。”
“哦。”迟未痴痴地垂下头,康弦很快将他冰凉的手捂热,但两人都没舍得松开。
缓过了羞涩不安,迟未倒是开始得寸进尺,他撇头瞧见康弦微红的耳垂,突然伸手戳了戳。康弦惊讶地凝视他深邃的眸子,迟未却忽得狡黠一笑,“那我能再试试亲你一下吗?如果你介意就推开我,但不许露出嫌弃的眼神。”康弦嘴唇微张似乎有些惊讶,但最后他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会儿康弦允诺了,迟未反倒突然没了勇气,他作势准备了几十秒,最后只在康弦右侧脸颊蜻蜓点水般掠过。而后慎之又慎地观察康弦的脸,见他神色间没有丝毫嫌恶不适,才又缓慢地俯过身去,将柔软的唇印在康弦的嘴角,可也只敢停留几秒,便要侧身离去。
不想康弦却突然搂住迟未的肩,顺着唇角将吻移至他的唇瓣,随后笨拙地撬开迟未紧闭的唇。两个人青涩地接了一个呼吸急促的吻,等他们难分难舍地离开彼此,都变得气喘吁吁。
迟未缓了半分钟,才羞恼地开口:“你怎么不会呼吸?”
康弦满脸通红,哭笑不得地反驳:“你不也是。”
“是哦,”迟未一边回味方才那个吻,一边迟钝地反应过来,康弦好像完全不介意身体的亲密接触,不由语气冷淡地质问道,“你骗我你是直男呢?”
“我,我以前确实以为我不会喜欢男生。因为之前的事对此有了心理上的抵触,所以完全不会考虑自己可以喜欢男生。”康弦摸了摸迟未绯色的脸颊,温和地解释道,“迟未,我也是和你在一起,才明白我不排斥亲密的关系。我,我想和你做任何恋人间都要做的事。”
康弦赤//裸的告白叫迟未面红耳赤,他赧然地将脑袋埋进康弦的胸膛,过了许久才瓮声瓮气地回答:“任何事今天就算了,我们还是先从牵手开始吧。”
康弦轻柔地抚了抚迟未的背,顺从地牵住他的手,不想迟未却突然仰起头,将唇印在康弦的唇峰,只一瞬间便飞快移开,笑容羞涩地补充道:“但在那之前,让我再亲一下。”
“那我也要再亲一下。”康弦忍俊不禁地说,而后又倾身吻了过去。
正吻得纠缠不休、情//欲正浓,闹铃却突然响起,两个口是心非的人这才勉强拉开距离,迟未羞赧又窘迫地关掉闹钟,哑着嗓子解释:“好像、好像是《云蒸霞蔚》要播了。”
两个人都喝了几大杯冰水,才算是将脸颊的红晕赶走。此刻已是傍晚,屋外霞光万丈,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进客厅,此情此景倒是正适合看《云蒸霞蔚》。或许因为剧里一开始就讲到主人公遭遇残酷现实,从而理想破灭,两人再也没有方才嬉笑玩闹的心情。
第一集的最后,主人公回忆往事,便出现了迟未和康弦当初客串的身影。他们当时拍摄的本来是欢乐的场景,此刻却配上一段忧伤的背景音乐,不禁让人百感交集,迟未不由感叹道:“那会儿导演明明说让我们怎么快乐怎么来,剧里却是现实与回忆交织,让人如此感伤。你说,如果我们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理想,该怎么办呢?”
康弦牵住迟未的手,认真思索着开口:“你还记得我曾说过要为你写一首歌吗?”
“我当然记得,那封信我看了无数遍呢。野望——一是在野外远望;二是野心、奢望。”迟未回握住康弦的手,笑容明灿地问,“那么,这首歌里会听见你的答案吗?”
“那就请你听一听。”康弦带着迟未来到书房,里边放了一架崭新的钢琴,他坐在琴前,迟未站在琴侧。两人彼此相视而笑,只见康弦按下琴键,悠扬的琴音流泻而出,和着琴声的节拍,他低沉的嗓音犹如叙事般唱道:
连绵的积雨云
亚热带湿润雨季起始
潮水淹没季风洋流
听海吟咏古老传说
有个火山堆积的小岛
林木葱郁 陆离斑驳
有座生在深渊的孤塔
峭壁巉岩山野重重
有条杳无人烟的曲径
荆棘密布江河幽幽
一只翠绿色的迷途小鸟
总学不会自由翱翔
他跌倒在树梢
他摔落到山脚
神仙说狼狈的小鸟儿
那样渺茫那样彷徨
小岛外的世界也不重要
他有个伟大的愿望
化作鲲鹏
双翼似若垂天云
九万里扶摇直上
我们在旷野远望
山高水远 前途无量
岌岌可危的峭壁
山峦重叠奇峰突起
冰川侵蚀炽热岩石
听风低语远古史诗
有片汪洋无际的大海
波澜壮阔 百川朝圣
有座微弱光芒的灯塔
茕茕孑立 拨云见日
有艘乘风破浪的小船
直挂云帆遥渡沧海
一条水蓝色的稚嫩鱼儿
总学不会自在遨游
他被海草戏弄
他被大鱼嘲笑
神仙说困窘的小鱼儿
无能为力一筹莫展
海洋外的世界也不重要
他有个伟大的愿望
化作鲲鹏
惊起波涛三千里
野马尘埃凭风动
我们在旷野远望
海阔天高不可限量
这首歌在平静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康弦好像只是在讲一只翠绿色的迷途小鸟和一条水蓝色的稚嫩鱼儿,可迟未明白那只小鸟、那条小鱼其实就是他们自己,他在歌声里听见康弦的答案——
少年人会在爱与理想的道路上屡屡受挫,会跌倒在树梢、摔落到山脚,会被海草戏弄、被大鱼嘲笑,但他们拥有伟大的愿望,愿望里烙印着彼此成长的痕迹,所以他们不害怕失败。少年只会在旷野远望,看山高水远、海阔天高,知道自己前途无量、不可限量。
“我有时候会觉得,人生的道路好像总是被无数个问题包围。比如我的音乐路是否从此畅通无阻?你的导演梦是否有朝一日终会实现?我们都没有答案。甚至连近在眼前的,当我拿着这张崭新的专辑走到众人面前,是会赞美多还是批评多呢?而当你真正开始拍摄只属于自己的作品时,又真的会轻而易举吗?其实,我们好像没有什么敢说绝对。”康弦牵过迟未的手,带着他坐到琴前,“可是唯有一点我是绝对笃定的,小吹,在寻找理想之心的路上,我们永远都不会孤单。”
桑溪湾海岸的初遇,银叶树下的相识,公交车上意外的倾诉,烧烤摊无意的醒悟,泉水峰牵绊的心跳,避雨里的难以释怀,台风天的落荒而逃,躲在取景器后的自欺欺人,秋雨里苦涩的重逢,苹果叶村痴傻的眼泪,伞下的欢歌笑语,冬日柠檬园的酸涩,烟花盛宴里的圣诞快乐……过往一幕幕在迟未脑海里浮现,原来他们那些关于青春的迷茫憧憬,早在夏夜听海那日便永远交织在一起。
东维不是一个多雨的城市,入夜却又飘起淅沥的冷雨,迟未不喜欢这样的天气,秋冬断断续续的雨滴总让人想起眼泪,而眼泪又往往苦涩伤情。
康弦晚一步走出门,替迟未撑开伞,自然而然地牵住他的手,望着连绵不绝的雨,笑容温柔地说:“以后下雨天都会有我陪你。”
“你说好了,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的人是小狗。”迟未笑意盎然地勾勾手,他想自己未来大概不会再埋怨秋冬的苦雨了,因为一整个四季的雨都会有康弦陪他一起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