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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病恙的女生 ...

  •   英韵好象在水底下虚幻地浮动,水压使她的身体慢慢膨胀。有一张亲熟的妇人的脸在水的波光中不断向她漂来,英韵想仔细看清那张脸,一用力,她便浮到了水面。
      英韵看到了光亮,她梦中的眼睛告诉她,那妇人是她的母亲岑岚。她在受刑时没想母亲,事实上母亲现在已被她的截断历史的枪声击碎了心。母亲的意念使她的泪水不断地涌溢,她不知自己为何如此软弱,如今,她的存在仅对母亲才有意义。剧烈的伤痛更使她明白,她绝不能让母亲看见现在的她,“还是永别了吧……”英韵悲伤地迷睡过去。

      三年半前,才大一的英韵因为天天忙于复习考试,患上了重感冒,她几乎是带着近四十度的高烧完成了大学里的第一次考试。一考完,梦卿便叫来了她们的好朋友严可森,两人赶紧把高烧中的英韵送入了广和医院。

      英韵躺在医院的一个高级单人病房里,这是可森通过他父亲的特殊身份与熟识的内科黄主任特意为英韵安排的。他可不能让俊美的女孩去跟一伙平民挤住在普通病房里。

      英韵正迷迷糊糊地吊着消炎药水,可森的父亲——广和医院副院长、外科主任严济生匆匆走进病房。

      “你怎么这样?可森!”严济生形貌儒雅,他歙动着挺直的鼻子,红润的脸上透露出副院长的难免造作的意气。

      “爸爸,我们是付钱的。”可森不安地迎上去。

      “这位小姐是……”

      梦卿早已起身,“严院长!”

      “她们是圣京大学一年级的新生。” 可森向梦卿示意,“她姓裴。”

      “严伯父,对不起,我的同学因为复习、考试过于疲劳,天气又太冷,刚才内科大夫诊断她得了重感冒,已一个多星期了。”

      严济生眉毛松开了,“是这样。”他瞧了瞧病床上迷睡着的女孩,“这个女孩俊得让人吃惊。”而眼前这位陪同的裴小姐也是花容月貌,他转向儿子,探询地打量着,“可森。”

      “爸爸,她如果再不治疗,就会转成其他炎症。”

      “我知道了,你们好好照顾病人,”他向梦卿点点头,“再见了,裴小姐。”严院长低下头,又匆匆走出病房。

      “对不起,梦卿,我父亲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他最怕自己违背医生的职责,作为副院长……”

      “我明白,严先生,你们已经为英韵破例了。”

      这时,药水滴完了,护士来为英韵换瓶新药,英韵睁开眼,“英韵。”梦卿俯下身去靠近英韵,两人相视而笑。可森看了心里不是滋味,英韵敏感地,“麻烦你了,严先生。”

      “不要紧,你们幸亏有我这个医院副院长的儿子做朋友。”

      冬天的夜色已罩覆下来,黄主任来看望英韵,他见药水还没滴完,便建议英韵留院观察一天,英韵答应了。可森见状想陪两个女孩子住院,英韵急了,“那怎么行?这么冷的天,严先生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

      梦卿也劝阻,“严先生,你放心回去,这儿有我陪着英韵呢!”

      可森想自己是个男的不太方便,就没再坚持,“那好,明天上午我来接你们回校。”

      可森走入自家宽敞的房子时,家人已在饭厅里吃晚饭了。他坐到同父异母的弟弟可桑身边,严济生抬头问他,“回来啦?”

      “嗯!”

      “那女孩怎么样了?”

      可森向父亲身边注目自己的继母岑岚点点头,“那孩子情况不错。”

      “她是否还在医院里?”

      “对!黄主任让她明天上午出院,夜里天气太冷,怕她出外受寒。”

      “这住一天医院开销可大了,你没去叫她家人来?”

      “爸!她不是圣京人,家在东南海城,远着呢!”

      “我看那孩子也不象是底层人家出身。”

      可森笑,“底层人家的孩子上得起圣大?”

      “你们在说谁呢?”一边的岑岚一听“海城”两字,心被刺得乱跳,岑岚梳着那种盘在脑后的清雅发髻,从而显得她面容姣好、眼波明转、唇齿净鲜。

      可森舀着汤,“妈,今下午,圣京大学一个女孩子,她是新生,因为考试过于疲劳,重感冒发烧到四十度……”

      济生插了一句,“她是亚热带城市的人,怎么适应得了我们这儿的大陆性气候?”

      “你们怎么这么关心她?‘岑岚奇怪了。

      济生颇有意味地看看妻子,“那个孩子,夫人,你没看到,长得真俊!”

      岑岚受惊地看着丈夫,她想起济生当初结婚时曾表示想要一个女儿,但最终未能如愿的遗憾。她也知道自己的私生女英韵刚刚成为圣大一年级新生,她的双膝酸软,“她长得很俊,是吗?可森。”

      “爸真有意思,妈,那女孩已在我们《戏剧》上发表过文章了,聪明得很。”

      岑岚更感兴趣了,“她叫什么名字?”

      可森不假思索地,“柯英韵。”

      岑岚的脸变了色,手指抖嗦地几乎捏不牢筷子,可桑注意到母亲的异样,岑岚只能不动声情,“能否把她的文章给我看看?”

      可森笑了,“怎么,你跟爸爸一样,也被她的俊气吸引了。”

      岑岚点头,“我想见识一下这个被你们如此称道的女孩。”

      晚上,可森把英韵发表在《戏剧》上的文章送到岑岚的房间,岑岚接过刊物,“坐吧,可森。”

      衣着黑缎子棉袄的可森听话地坐在岑岚跟前,他们俩虽不是嫡亲母子,但感情一直很融洽。岑岚望着灯光下静静坐着的继子,这是个在姑娘群里人见人爱的美男子,英韵怎么会跟他……她翻开《戏剧》,很容易就找到英韵的文章《罗尔尼——童稚的浪漫主义》,她边看边问,“你跟柯英韵是怎么认识的?”

      “是通过她的室友裴梦卿。”可森告诉岑岚,他在十月七日的圣大国庆庆祝大会上,以校友的身份认识了活跃的梦卿,“梦卿是圣大师生公认的新校花,她与英韵同室,她们关系非常好。”

      这个消息很让岑岚放心,“以后呢?”

      可森笑道,“柯英韵是个内向的女孩子,我第一次看见她,她真让我尴尬。”可森在认识梦卿不久后的一个周末来到“玉搂”七室,谁知梦卿不在,他碰见了面目俊正、清贵显扬的英韵,“就象爸爸感觉的那样,我第一眼就觉得她太俊了,真的,她是那种天生就令人瞩目的人。”可森感慨地,“我跟她完全陌生,一时都不知说什么,我们只是互报了对方的姓名,就这样算是认识了。后来,还是梦卿正式帮我介绍了英韵,她说英韵酷爱话剧,我就开始送戏票给她们。前个月剧院演出《罗尔尼》,英韵看了就写了这篇评论,我们主任很欣赏,让她发表在《戏剧》上了。”

      ,“到底是柯珂的孩子呵!” 岑岚象在喝蜜汁,“你认为她适合往哪方面发展?”

      可森沉思着,“评论,或者创作,我看都可以。她有这个能力。诶?妈,你怎么问得这么仔细?”

      岑岚不置可否地笑笑,“谁让你跟你父亲这么夸她!我不过是随便问问,她的文章写得……”

      可森赞赏地,“既精湛,又抒情,是吧!”他看看手表, “天已晚了,妈,你该休息了。”

      “明天早上,你打算几点钟去接她们?”

      “哦!我至少八点赶到医院,妈,我走了。”

      在亮着灯光的二搂廊道里,可森默默走向自己的房间,他觉得冬夜的寒意向他围来,“天真冷呵!滞留在医院里的英韵和梦卿已经睡着了吧。”

      早晨八点,可森走入英韵的病房。英韵正在打吊针,梦卿笑迎可森,“这么早啊,严先生。”

      “昨晚睡得好吗?梦卿。”

      “一夜平安。这是最后两瓶药水,吊完我们就可以出院了。”

      英韵也笑对可森,“严先生,我的烧已完全退了,这次幸亏有你帮忙……”

      梦卿插了进来,“严先生,有一件事我现在必须告诉你,待会儿,我妈要来,……”可森楞了一下,“我和我妈要把英韵接回家去。”

      “那你们不回圣大了。”可森有点泄气。

      英韵赶紧说,“梦卿认为我体虚,她一定要我去她家……”

      “补补身体,谁让她这段时间里那么用功。”

      他们正说着,一个纤巧、柔丽的妇人走进病房,“梦卿!”

      “妈妈,你来了。”梦卿几乎雀跃道,“妈,这是严先生,是他送英韵入院的。”

      “裴伯母,您好!”

      “好,你一个男孩子这么热心,难得!难得!”可森脸红了。

      “梦卿的妈妈,我是柯英韵!”在输液的英韵不能起身,她只能在床上示礼,“对不起,这么冷的天,让你跑到医院……”

      梦卿的母亲——苏苇这才走到女儿的好友面前,仔细地看着这个自己的爱女真情恳待的女孩,“英韵呵,你这孩子长得俊呵!难怪我家梦卿老夸你。”

      英韵的病容立时红了,可森也忍不住笑了。苏苇回头朝他,“是吧,严先生,我的眼睛还能看清人的形样?”

      “伯母,你说得没错。”

      “梦卿,我光顾说话,这儿还有我刚刚买来的鲜肉小包子,你们趁热快吃吧!”

      “啊?妈妈,我们已经吃过了呀!”

      苏苇坚持道,“大家分着吃,没关系的,严先生,你带头1”可森推却不过,他先把一只包子塞入口中。

      这边英韵也想用不吊针的左手去拿包子,梦卿却抢先把热气腾腾的包子送入她的嘴里。这时,阳光已洒满病房,英韵依顺地由梦卿喂哺着,可森看呆了。他从未见过女孩之间如此亲密相融,即使迷恋自己的马明玫也不曾这样,嫉妒,羡慕,他失去了真知觉,不知今生能否有个伴儿,也能使他象英韵与梦卿一样爱亲,这难得的爱情难道只有她们女孩子才会显现?

      十点,办了出院手续的他们一起走出广和医院的大门,梦卿叫的车子已停在路边,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注意离他们一百多米的地方停着辆豪华的“蓝鸟”轿车。

      岑岚与她的二哥岑崴在“蓝鸟”里已等了一个多小时,岑崴冷得不时蹬着脚,想抽烟又顾及妹妹,终于等到可森一帮人出现,“哦哟,阿岚,你的孩子来了。”兄妹俩的视线全集中到不远处可森他们身上。

      “大概就那位,穿米白色大衣、戴浅灰围巾的,那个是你的英韵。”岑崴口气不象平时那么玩世不恭了。

      岑岚紧盯着英韵,因为百米之距她看不清女儿的确切容貌,但英韵匀致的身段与风雪帽下乌黑的头发仍给与她一种女儿的辉光之照耀,这就是她和小珂的爱情结晶,女儿的眼睛该是柔和的、不含怒意的。岑岚的双眼潮润了。

      可森独立在道边,他眼看着英韵她们三人走入车内,一一与他招手告别。车子很快消逝在广和医院的门口。“她象一个宝贝女儿似的被另一个拥有宝贝女儿的母亲接回家去善待了。而我呢?这世上又有哪一个妇人待我象宝贝儿子?”可森落寞地走了。

      “英韵走了,大概被她的同学接回圣大了。瞧你失魂落魄的样儿,以后真到了认她的时候,你怎么办?”岑崴见妹妹发呆便打趣地。

      “哥,我们也走吧!”

      “别不开心了,阿岚,英韵这孩子,我看蛮不错的,首先她人长得好,又是圣大的学生,才貌两全,这就够了!”

      岑岚低着头,“我还不知道她怎么看我这个母亲呢?”

      “你们女人就是多虑,凭我的感觉,她……一直在想念你,不然的话,她不会成为圣大的学子。”

      岑岚不再言语,她今天不顾一切冒着严寒等候在广和医院的门口,当女儿象一道光从她眼前掠过,她的心在向这个心爱的孩子呼叫,“英韵,妈妈已经看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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