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掌上娇》小马君

96、少年之才

　　公主与她素有旧怨，方才在三楼正催着掌柜要这最后一批浮光锦新嫁来试，哪里知迟迟不来，追问之下，才知道浮光锦被人截去二楼

　　扶栏远瞭，远远瞧见雅间外守着的谢平，自是气打不一处来，急急忙忙的领了虎卉十数人来讨说法。

　　归宁身后的两个领头男人，文雅的是虎卉左将军关山，虎腰的是右将军义德，此二人为王侯近侍属官，来往军营与娇花是旧识，

　　“属下见过娘娘。”两人见旧主无不抱拳施礼，半年前他们若在九华阁公办，便是承主子的恩德，留膳备饭。

　　如今两人恐是随主令，被拨去贴身护卫大宛公主的安全，这才成日跟着。

　　“谢平、你好大的胆子，你明明知道我皇嫂今日在这翡玉楼试衣，却以要事推托未来的淮南王妃，私下陪她来，怎么，一个下堂的弃妃还敢使唤你，用淮南王府的钱不成？”

　　谁都知道，谢平掌管京杭百万银钱出入、莫说淮南王府庶务，即便是军机营的军械采买，粮饷筹办，也是他一人手下出，平日里除了王侯，谁也使唤不得。

　　今日倒好、给旧人做鞍，恼得她急火攻心。

　　“公主恕罪，是属下思虑不周。气恼了公主。”谢平虽不将归宁当真放眼里，却忌惮未来主母，两头不敢得罪。

　　归宁看娇花主仆忌惮不做声，想她是像旧时那般，怂软好欺，遂得寸进尺的逼问，“去唤林掌柜来，看看沈姑娘是订哪件。

　　我这前皇嫂的眼界高、用得东西向来寸缎寸金，如今得嫁一穷酸秀才，怕是没有旧时靡衣穿。

　　今日本公主替她掌掌眼，要是当真选差了，凭着以前的情分，理当添补一二，权当新婚随礼。”

　　她说自己倒没什么，众目睽睽下，竟当面轻贱公子，娇花被谑嘲几句，恼得往前一步，蹙眉力争，

　　“公子不是酸秀才，是御笔亲题的翰林状元，还望公主口下留德，平日里暗讥我便罢，若敢说他，便别怪我与你不客气！”

　　“状元又如何？我朝三年一试，出自寒门的状元还算少么？往低了数有不得志贬谪在外的，得了没品的散官，中庸的也不过四五品的闲职，

　　你那夫君纵是人人夸是文曲星，于本公主而言不过是姓林的无闻之辈，若不是王兄暗自提拔，能去兵部时任尚书？

　　明眼人都瞧出来的猫腻，真当本公主不知，想来也是你借旧谊向我王兄请了恩德，走后门路子才有的官职，有何了不得的。

　　不过是借老婆媚迎的刍狗之辈！”

　　归宁话刚落，知绾疾步上前，扬臂挥掌“啪。”的一声尽解旧时之怨，

　　“若说有爹生没娘养的，公主也不差我，豢养面首，败德在外，成日狗拿耗子，占着兄长惯纵，撺掇惹事。
　　我忍你多时了，你欺辱公子，今日绾绾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给你看看这里谁是主子！”

　　归宁挨了一掌先是发懵，骤得被娇花乘骑按在地上，胡乱的扭打。

　　“来人！沈知绾疯了！她一个弃妃敢打当朝公主！谢平！关山！”

　　她声嘶力竭，哪里知道她是撒起泼来，当真打人，挨了一掌不说，发冠钗环皆被撕扯的散乱。

　　楼上归宁近侍闻声，连叫公主，无不提剑急下。十数虎卉见状，竟随关山义德拔剑脱鞘齐刷刷立作人墙，挡在娇花面前护她。

　　“大胆！里面可是归宁公主！你们想造反？！”呵声的是归宁内侍闵公公，身后跟着四五个公主府近卫

　　“殿下早留御令，一切以娘娘为先。”

　　百万虎卉以王妃为尊，此令从大婚始就未曾变过。只不过娘娘她从不知王侯尊她至此，故才在外委曲求全，频受她人之气，也不肯言明。

　　他们只是武将，遵命便是，主子间的事也不好点破，每每见她被在外被公主欺负，频频避忍，心里虽是不服，却不敢撺掇多言。

　　而今倒解了旧事之愤，大快人心。
　　关山从怀中取出随身虎符，沉色将其举到闵公公面前。
　　令在主在，美人有百万虎卉作倚，这天下，谁敢伤她分毫。

　　闵公公颤巍踉跄后退两步，不忍自小看到大的公主被人受辱至此，皇家血脉被人按在地上无尽厮打，连挨了几掌叫苦不迭。

　　在这北郢皇室，世人皆知，少帝王侯间，明尊少帝，私下里却以王侯为先。谢瞱少理朝政，心不在天下，得这帝位成日浑水摸鱼，辅政之事皆托淮南王。

　　兄弟俩相辅相成，性子上合拍的兄友弟恭，从不猜忌。倒是淮南王，征战在外，天天惊怕少帝哪天携着美人卷铺盖跑了，落下烂摊。

　　兄弟两虽惯纵这个同父异母的胞妹，却不会为她生嫌，老祖宗说到底不是亲生的…

　　闵公公把目光投向谢平，他身后跟着京杭亲兵，“谢管家…”哀他。

　　谢平颔首低眉，拱手作礼歉道“殿下早有口谕，京杭万侍以娘娘为尊。”

　　归宁闻言几欲昏厥，娇花虽占着先机先乘骑她，扭打起来渐渐体力不支，思及旧仇，越想越怒，索性就破罐破摔的喊

　　“雩儿！来帮忙！”

　　雩儿在旁见此，乐得不嫌祸大的扑了上去，按住归宁的手，归宁被怜扇几掌，见大势已去，不知王侯尊她至此，竟服软哭哀

　　“嫂子！嫂子归宁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疼！别打！”
　　她不过欺软怕硬的公主，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哪挨过打，从前是占着疼宠，觉得新嫂耐不得她，三番四次的寻麻烦，每每欺负了人，看她嘤嘤含泪的，回头王侯也只黑脸怪了几句。

　　便越发骄横跋扈，如今见她下了堂，醋酸骊澈的事，又妒恨她二婚得了誉满天下的状元郎，就想踩上几脚，哪里知碰到这钉子，动起手来亏到没处。

　　“归宁错了，嫂子饶命！”

　　“谁是你嫂子！”娇花气得当着虎卉的面，又恨拧她几下。
　　“沈姐姐！归宁知错了！千万饶我，往后再不敢了…”她纵是再坏也没打过人，今日当真是众目睽睽将脸给丢了。

　　二楼扭打厮闹声一片，公主跟来的公公嬷嬷无不跪伏哀哭，求娘娘高抬贵手，其间有机灵的从三楼搬救星，大宛公主来。

　　大宛国姓归，公主以清雾为命，为大宛国后嫡系，生为女身，却是比那些庶出的皇子矜贵万分。

　　归清雾个子高挑，穿着裙衫，从三楼慢踱而下，气定神闲的，个子竟然比得谢狄，只比王侯矮了半掌。

　　雩儿从未见过这么高的女子，按着归宁的手抬头暗暗咂舌，这大宛女人当真高猛。

　　归清雾五官阴柔至极，长着对妃色瞳孔，眼尾落痣，分明是祸国妖姬的长相、半分清贵半分妩媚，往那一站，一介女子竟把场上十数男人气势给压了下去。

　　“清雾皇嫂救我！”归宁见来了救星、忙不迭哭求。

　　“你就是沈知绾？”归清雾幽幽问。她的声干净清冷，不似寻常闺内女子，拖泥含春。

　　娇花被归宁扒拉了几下，鬓发凌乱，衣衫难整，深吸口气，对雩儿道“替我按住归宁。”

　　话毕便抽出手来拍了拍裙襦，起身越过众人行至归清雾身前，因个头矮小，怕短了气势，垫脚仰头倔道

　　“我是，如何？难道王妃娘娘也想打人？”眼前之人身架，若是赤手空拳的扭打，恐挨不过，她这般不过虚张声势。

　　归清雾噗呲一声，被她逗笑，摆摆手“我不打女人。”

　　她万万没想到谢崧娇妻，竟是这般模样，堂堂淮南王，竟喜欢这般张牙舞爪的野猫，不过三言两语，能按着当朝公主撒泼扭打。

　　娇花见这般，又回去和归宁扭起，雩儿推至一旁看着。
　　正打着兴时，听到楼下传来急走声“绾儿！”

　　是公子！
　　来人翩翩沐风，身着绯色宽袖官朝，三步作两的跨步上楼，怕妻子因他受了委屈，急色匆匆赶来。

　　娇花一见，眸里含雾，糯怯怯的换了副面孔，脚软腿歪的被归宁推至地上，可谓是沾泪两行，扶柳如絮。“书君…她打我…”

　　美人杏腮落痕，孱弱难堪，被归宁压得便趴着呜咽，

　　林书君焦急的奔到她们面前，将归宁提推去一旁，双膝屈着、半跪在她面前，见她髻发松乱，心疼的将她揽进怀里哄抱。
　　“是哪里不好、哪里被打了？”

　　娇妻肌如凝脂，哪堪人碰。

　　归宁被人一推，半掩着面，遮着脸上红肿正想叫骂，看清来人懵怔的半响，“林先生？！”

　　从骄横跋扈到楚楚可怜之态，不过转瞬，“如何是先生？”
　　先生温雅肃然，如圭如璧，是她心中的浊世清流。不及弱冠就有经天纬地之才。

　　旧时师长一遍教过的新籍，若有不会的，课上不能解的，私下里必要抱着书匣，与韵姐姐偷溜去后院，蜷缩在梨院外候等着大她们几岁的少年、下问求解。

　　也是，当今世上能与王侯相争的也并无别人，皇兄多年强勉娘娘不得，她与韵姐姐亦曾私论过。

　　“归宁，若是我也属意先生。”韵姐姐亲口所认。

　　那时她尚年幼，未得通晓男女情，事，只道先生是吸风饮露之人，此生除了娘娘，眼里怎容得别人、不敢往歪处想。

　　哪知如今，自个频频看不起的皇嫂，腹无诗书的女子，竟把最好的捡了去。眼下酸涩的、倒不如把王侯舍了去，免得她沾染先生，更令人弃厌。

　　“归宁？”
　　公主是他旧时学生，幼时成日喜缠着他身后说题，只当妹妹，多年不见，哪知昔日天真烂漫的豆蔻少女，竟倚势欺人，欺辱他妻。

　　林书君矜贵在身，沉色打横把嘤呜的娇花抱起，归宁煞白了脸，怕知绾将方才贬低的话告于他听，急急忙忙的攥住他袍角。

　　“老师！是她先打的我…”

　　“公主金枝玉叶，书君怎敢妄自尊师，放手。”

　　“老师，先生！”她气得发昏，恨不得骊韵就在这，好好替她解释，为何幼时的林哥哥，林老师会是翰林状元，他不是早早立誓，永不入仕了么？

　　他不是前生剥骨抽筋，不涉这靡世红尘了么？何以会要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