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掌上娇》小马君

4、出恭

　　知绾主仆三人提着食盒，在院前翘首以待，从晨曦侯至未时，饿得前胸贴后背，饶有落寞之感。

　　“娘娘，要不叫膳吧。”
　　许是宿夜未能尽寐，知绾神色虚晃。

　　“不必，我想等他一起吃。”

　　若是王夫下政归来，无论多迟，夫妻二人可在坊间寻些珍馐美馔共食，方得情趣。
　　知绾等了许久，才被谢狄迎至府外，终见那人车辇。

　　“殿下有令，今日娘娘一人随去便可，两位姑娘回吧。”

　　“可是…”
　　红湘绿旖百般为难，长那么大，她们少有离开过小姐半步。

　　知绾踩着矮凳，轻掀帘幕，果见辇中，男人着一身与昨日不同蟒纹直缀朝服，对襟纹云，长衣束带，一如初见那日，孤傲清冷的翩翩公子，只眉眼间因这玄衣朝服，多了几分威仪。

　　依北郢旧例，公卿王侯依品级各配紫，玄，蓝，白四色朝服，她只见过昨日的和今日的，都好看。

　　她心中甚喜，回头取了食盒，宽慰两人道

　　“你们回去吧，殿下会护我周全的。”
　　话毕晕着霞云，就莽莽撞撞提了食篮，一上内辇，将食盒暂放，就如猫咪般，乖巧懂事的寻了个不扰他的软垫，窝坐起来。

　　紧张到呼气艰难，心噗通噗通的，不敢回头看他，又假意拂了鬓边钗珠，想着该如何开口道谢，那人却道

　　“过来。”
　　占着四下无人，她羞得抬不起头，敛了坐下衫裙，正欲起身直起身子挪个位置，车马一颠，竟直愣愣地扑进他怀里。

　　“呲。”
　　谢崧闷哼一声，原是她鬓上钗环竟伤了他的脸，颧骨下勾了条细细血痕。

　　知绾吓得，手忙脚乱地以帕子去拭，趴在那人身上，捧了他的脸，顾不得男女之防，左右蹙眉细瞧。

　　好在那条血痕如丝线般浅细，不过半寸长，在他颊边。辇上也没有止血的药膏，她着急中忙用指沾了些口中涎沫，将他按在辇角细搽。

　　“你干嘛？”谢崧愠怒，他素有洁癖，这女人竟敢往他脸上按口水？

　　“涎液可消炎症，小时候哥哥若是伤了我，怕家中大人责骂也是这般…”他吓着她了。

　　知绾呆愣着雾了些水气来，勾着他。戏本里好像都是这般，才讨人欢喜。

　　“手脏。”
　　话毕，男人颊边温温热热，她竟以小舌勾了上来，捧了他的脸，不知羞的为他消炎。

　　“……”
　　美人颈脉，若隐若现，堂堂王侯，却被她作怀中娇柔，百般惜怜？她何时这么柔媚了？

　　脸上湿湿嗒嗒，佩环玲玲盈耳，谢崧后知后觉的竟有几分受用。

　　“这样好些了么？”不知何时，男人已手扶她腰肢，将她放在腿上。知绾将头埋进他怀里，尽诉相思。

　　她三番五次的不顾闺仪对他卖娇，谢崧并不理解，广平侯府的教女之道。娇妻美则美矣，却难堪淮南王妃位，这亦是他不喜之处。

　　“难为你费心。”她道谢。

　　他们毕竟是夫妻，旧时在侯府，也曾见过爹娘亲热，四下无人时，与平头百姓并无不同。

　　知绾紧张的转着腕间的翠镯，此间金玉，可抵去燕京半仓谷粮。人人说她自矜自贵，嫁作人妇，此人却将她娇养更盛。

　　十指芊芊，难沾一分春水。
　　他怀抱美人，卷玩着她一绺墨发，若有所思道

　　“喜欢就好。”

　　故作姿态。那套衣裙最是难寻。
　　“谢平说，你从王府账上拨了五千两来？”

　　她有些心虚，不敢说是为父兄还债，只将自己埋进王夫怀里小声道“是想买新钗了。”

　　谢崧没再追问，而是阖眼假寐。淮南府是不缺金银，但娇妻是有些随意。
　　知绾怕他追究，索性揽了他颈来，尽献香吻，以资嘉奖。“殿下最好了。”

　　受了这美人恩，唇间辗转细磨，又见身上之人，湿漉漉的含情脉脉，想着她今日竟比往常热情，谢崧索性翻身，将她放置身下怜爱。

　　“本王听说岳丈大人，近日在扶汐阁赊账颇多，王妃若有空，该去说说。”纵有金银，也不是这般花法，把女儿塞过来，用以男人榻里承迎，换取靡销。

　　“嗯。”她不敢应。
　　知绾是受怜的，她的性子本就软绵，虽是出自高门，却少有脾气，最是好哄好骗。

　　这样的人、亦难怪国公，成日将她藏在家里。
　　她动情媚柔得瘫软在他怀里。

　　“口脂。”她虽着初见时旧妆，唯独这樱唇脂红和半年前不同。

　　知绾被吻得昏头转向，成婚半载，夫妻间少有这般亲昵，动情间才听到他的话，迷糊的以指覆上被男人舔舐过的樱唇，羞着声低道

　　“跟着殿下以后，用得更好了。”

　　旧用的是半年前的款式。而唇间的梨雨绛，寸缕寸金，搭着时下最兴的啼泪妆，楚楚可怜。

　　谢崧闻言从辇间暗格里，抽出拇指大的细罐，扔掷在她身前，沉声说“换了。”

　　知绾往辇中软榻上一坐、微正了正身姿，背对着他，小拇指蘸着罐中朱脂，轻缓细慢得凭着直觉，在唇上细点，蹭化开来，匀得抿抿嘴，回身笑言“好了。”

　　美人作幼嫩纤弱状，讨好。

　　谢崧轻抬知绾下巴，睥睨着，审视半响、微眯起眼，起了旧兴，“再涂。”

　　她本是承羞，等着男人下一步动作，来来回回被他吃了几次，倒觉得，像被旧府里的教习嬷嬷训规。

　　他是真的觉得涂得不好？

　　知绾蹙眉嗔怪，涂了几回，恼得也不让人亲了，嘟囔着嘴，生得闷气，倒把讨好旧事扔到九霄云外，不由得冒出本性来。

　　含着雾水，把脸一瞥，不让人碰，只手微掀竹帘，瞧着马车外绿意盎然的春意，呼着清新的湿气，才觉得好些。

　　“不闹了。”人难伺候，钱也不好拿。

　　她话未毕就被人环进辇角，男人抬起她下巴，纡尊为她上妆，蘸了脂末良久，蹭绘了她的唇形，才得兴作罢。

　　真的是怪癖。好在皮相好，知绾还是将将忍下气来。

　　谢崧替她绘了脂，见她晕着水雾，娇娇柔柔得被按在辇角，一时间竟起了怜意替她拢发。
　　“谢郎，我饿了。”

　　知绾推搡着身上之人，糯糯忸怩着。
　　他扫了一眼辇中食盒，不以为然。“绿旖不是备了吃食。”

　　知绾讨了食盒来，兴致冲冲的献宝显摆。

　　“是我亲手做得糖酥绿桂，要不要尝尝。”
　　“饱了。”他没了兴致、自顾自的翻了书来，疲怠的在辇榻软枕间半躺小憩。

　　知绾小心翼翼，垂头丧气问“你吃过了么？”

　　“吃过。”他不嗜甜，更不喜这种精致小点。

　　“我亲手做的，第一次…” 许是因为一整夜的心意，知绾有些许不舍，又开口劝道
　　“饱了。”他打断道。政毕时和朝中同僚顺便吃了饭，现下没胃口。
　　 她失落的开了食盒，掰了块绿桂来，一点点的撕扯它的酥面，尝了口，化在唇舌间的甜腻，又失了味。吃了一块，便没了胃口。

　　谢崧假寐，清冷疏离的不愿再与她搭话，仿佛刚刚与她亲昵的是别人。
　　知绾背过身，无息的拿着帕子轻拭了两滴尾泪，成婚半载似是该习惯了，他就是这般忽冷忽热的。

　　气极下取块绿桂，掰扯着吃。吞咽了几口，肚子咕噜咕噜的，隐隐泛着疼，想是宿夜痛饮凉水，吃了许多半生不熟的绿桂，难去食气。

　　掩在腹中，只想寻个地方泻肚。

　　荒路崎岖，辇内虚晃个不行，车辚马萧，绿旖红湘又没跟着侍奉，

　　轻卷竹帘，一行人已行至城外，心中疑惑究竟是去哪里踏青，要走那么偏僻的路。随辇的三两近侍御马紧跟，再往后就小跑着十数亲兵，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

　　她掩着肚子哀哀戚戚，忍得薄汗簌簌，思虑再三，要不要唤醒榻里人。

　　“…”
　　若再不得解，怕要出大丑，咬着牙，只得捧腹去唤他。

　　“殿下…”她欲言又止。
　　谢崧阖着眼，前方战事吃紧，朝野上下，公卿百官间谏言集议难休，听政时夙兴夜寐，他略显疲态。

　　“怎么了？”

　　“妾身肚子痛。”
　　她瘫伏在他身上，顾不上气哭求

　　“想要…出恭。”
　　荒郊野岭的，诰命王妻，何以为厕？

　　“忍。”
　　绿旖红湘不在，随行的皆为他亲兵近侍，多为不便，怎可放她一人独行。

　　“殿下妾身真是，不行……”
　　知绾扒挂在眼前之人身上，求他，腹不得解，羞怯的艰难启齿道

　　“不然，你让谢狄带我去？”
　　想他纡尊降贵的陪她去如厕，为她望风，知绾倒没这奢求，眼下实属难忍，只得破例逾矩。

　　若是真在辇上，在他面前，脏了身下衣物，惹了臢气，何不自戕死了，也落个干净。

　　“……”
　　见男人面露怒色，她是真的撑不住，脚肚子打颤，恐连站都难站起来，顾不得礼节，猛地掀起竹帘，哑声轻唤

　　“谢……”
　　“嗯啊。”

　　话未毕，谢崧屈身在辇内将其横抱而起，她红的睑梢，环了他项颈来，将脸蹭了上去，与他耳鬓厮磨，嘟囔道 “带上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