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风之迹》井汐

10、保持通话中

　　“我没有打她，只是因为看见她怪模怪样，我想用手去给她理理头发，她却挣脱了我，恶意地跑开了。于是我就匆匆地去赶她，让她回来做她的事。我把手里东西向她扔，是作为善意的纪念。我仍和她同甘共苦呀！因为我每次打她，我高兴，她痛苦；如果没打到她，她虽高兴，我却难受。”
　　——《格林童话•同甘共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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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无法明白迹部景吾在想什么……
　　完全不明白……

　　手中的“对讲机”对我而言和定时炸弹没什么区别，可是不知为何，我虽一面惶恐的想挖个洞钻进地底深处，另一方面又有些小小的觉得即使它突然被引爆了也不错。
　　抱着这样的心情，我迎来了许多许多的男生女生的质问。
　　他们问迹部找我干嘛，顺便附带着感叹一下迹部大人生气的时候真帅气。
　　他们问那个对讲机是做什么的，并且不间断的重复着对其高级做工的夸奖。
　　上课铃声响了，他们回到座位上，却又时不时的朝我抛来“风见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的质问目光，令我整个人犹如一株股动蛋白的磷酸在不断脱落的含羞草，在他们好奇心的挤压下呈闭塞状颤抖。
　　我太久没有被人关注过了，但我想引起的关注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们的聚焦点其实并不在我的身上，而是被迹部景吾这个名字以及他发表的迹部牌对讲机给占领了。

　　“现在进行随堂测验。”
　　“啊——”

　　数学老师的兴趣爱好就是测验突击，似乎每每看到大家苦恼的表情就会兴奋至极。而大家明明知道他的恶趣味，却也习惯性的会叫两声。
　　我没有叫，因为我正准备叫的时候，迹部牌对讲机顶上的灯突然闪了一下，是金色的光。
　　然后卷子发到我的桌前，两个圆的位置关系在此时的地位显然比迹部大人的指示更重要。
　　我选择开始做测验，途中就像在经历一个故事的起转承合——不过还没到合，我便被一道关于因式分解的题击败。
　　怎么做都做不动，怎么去思考脑海中都会蓦地浮现唐老鸭那张脸。
　　他好像在对我说，“这次期中考试的排名又会退后啊！”，就像每天早上电视里都会播报的星座占卜。
　　我并没有守着准时看，但只要有机会看的时候，迎来的都是“今日主星逆转，请诸事小心”的结果。
　　对大多数人来说，大概都会选择只相信好的而不相信坏的。
　　但于我而言，坏的预言总比好的更有质感，因为我的生活轨迹就是在提防着一切坏事发生，这样才会为好事创造条件。
　　不过迄今为止，我创造的条件都不知去了哪里，它们就像一根放在烤架上等待熟透的玉米，但好不容易等到它发出阵阵令人垂涎欲滴的焦香时，却被一只从未来跳出来的鸭子啃了个精光。
　　因式最终分解成一根沾着鸭毛的玉米核，它突然腾空而起，撞响了下课的铃声。
　　“叮铃铃——”

　　课间时分，对迹部极其关注的一部分女生自然不会放过和我“沟通”的机会。
　　她们再次聚到我的周围，对着那台全黑的对讲机散播渴望的光芒。

　　“风见，现在可以说了吗？迹部大人为什么会给你这个。”
　　“那个……这个……我也……”
　　“风见，你又不是迹部大人后援会的人，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那个……呵……”
　　“看你这表情……难道是迹部大人不让你跟我们说？”
　　“……对。”

　　迎着其中一个女生“绝顶聪明”的视线，我立马点头，“对，没错……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但……但你们知道的，像迹部君那样优秀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一定有他自己的安排，所以……恩，就是这样。”
　　大概是看我并没有什么姿色，平时也不爱出风头，所以大家纷纷带着“迹部大人的安排我们不能擅自干涉”这种极具组织纪律的想法回到座位上。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迹部后援团的女生原来是如此团结的，对偶像的崇拜与爱慕也并不是盲目的，她们的青春就和她们指甲的颜色一样闪闪发亮。
　　让我自卑到连自怨自艾的力气也没有。

　　“呐，呐，风见~”

　　当我正在因为随堂测验那惨不忍睹的成绩而感受地狱吹来的冷风时，一个软软的声音突然从头顶飘来。
　　我抬起头，眼中印入芥川慈郎那张大脸。
　　“风见~”他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朝我伸出手，“听说迹部给了你一个好玩的东西哦，能给我看看吗？”
　　“呃？”
　　发觉教室里很多人都在望向这边，我实在不好拒绝，便手抖着将那部顶端又在闪金光的对讲机递给他。
　　“喂喂，是迹部吗？”他戴上耳机，对着话筒说，“是迹部吗？我是慈郎，我没有睡觉呢~”
　　“呃……”
　　心里的第一个想法：芥川同学你想和迹部培养感情还不如跟他发满是表情符号的手机简讯来的更快。
　　第二个想法：迹部景吾不会闲到把耳机随时戴着吧？他大爷说要和我用对讲机保持连线这种话根本就是个玩笑。
　　第三个想法：芥川同学谢谢你成功的再一次让大家注意到了我，我现在脑中源源不绝奏响的绝望曲调都是托你的福。
　　“奇怪诶……”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试图消灭困意，“……迹部都不理我。”
　　“呵……呵……”我干笑两声。
　　“风见你来听听看。”
　　“呃，我就不……”
　　还没来得及把拒绝的话说完，耳中就被塞进了软软的东西，芥川慈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退回他的座位，而我则被耳机那一头传来熟悉的声音震的心脏瞬间抽紧——

　　“OH……桦地君……善良的桦地君……你一定要救救我……”

　　……

　　…………

　　………………

　　“迹……迹部君！”

　　当“去还是不去？”的挣扎提升到了“不去就会完蛋！”的高度时，我终是克制不住的几乎可以用“冲”来形容的速度抵达A班教室门口。
　　此刻，迹部景吾正站在讲台那里，和另一个我不认识的男生在说着什么。
　　“呃……”
　　我的出现自是引起了包括他在内的很多人的注意，这让我觉得难堪又惊悚。
　　像架在骨头上的琴弦，嘎啦嘎啦的拉开我所剩无几的好运。
　　“风见？”迹部似乎愣了愣，随即挑起眉，朝我走来，“来找本大爷干嘛？”
　　“这个！”
　　反正也解释不清楚，我干脆将对讲机塞到他手里，“你……你听！”
　　“……喂。”
　　对于我突然的举动，迹部露出些许的不耐烦，他看了一眼手里的对讲机，说，“这是本大爷给你的东西，你现在让本大爷听？”
　　“不……那个……其实……”
　　“怎么？”
　　“是关于……那个……迹部君你的对讲机呢？”
　　好像只要一对上他的视线，我的言语功能就会出现错乱。宛如在清淡旋律中加入的急促和弦，不和谐的音符啪嗒啪嗒的堵住了我的喉咙。
　　“你只需要管好你自己的就行了。”迹部脸上的不耐越发明显，“本大爷的东西在哪里，与你无关。”
　　“我……”
　　好吧，既然他都这样对我了。
　　那我还需要顾忌什么呢？顾忌什么！？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老子什么也不怕了！
　　“我……我当然要管了！”
　　这声音好像不是我发出的。
　　这声音就好像是，从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的三途川的彼岸传来的。

　　“……你，你到底把MR.唐纳德怎么了？他为什么要向桦地君求救！？”

　　……

　　…………

　　………………

　　如果我的死期可以延缓到迹部抱着吉他在台上一边跳一边大吼“Rock！Rock！Rock 'n 'Roll！”的那天就好了。
　　但显然，迹部一丁点想和摇滚沾亲带故的意思也没有。
　　他青春却不冲动，他自由却不叛逆，他愤怒却不狂野，他真实却不寂寞。
　　他只需用一个扬起的眼神便能让我退缩，只需一个挥手的动作便能让我跟随——
　　我跟着他走了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就像走过吉他和鼓点奏响的荆棘丛。

　　“桦地同学……一下课就离开教室了。”
　　“什么？他去了哪里？”
　　“那个……迹部大人不知道的话，我们也不可能知道啊。”
　　“……”

　　不在教室，不在厕所，不在办公室，打手机不通，问谁谁都没看见。
　　那个名为桦地崇宏的少年就这么突然消失了，唯一能够联系上他的，竟然只剩下迹部给我的那只对讲机。

　　“也……也就是说，迹部君你的对讲机……其实是在桦地君的手里？”
　　“风见，你再说一遍，你最后从这里面听到的是什么。”

　　是什么。
　　是什么呢……
　　不是我记不起来，而是我在到底是用转述还是原音重现的方式来说明之间犹豫了一下。
　　“OH……桦地君……善良的桦地君……你一定要救救我……”
　　结果我选择了后者，当然还不忘在末得加上一句，“以上的话，来自MR.唐纳德”。

　　“那只臭鸭子……”
　　迹部看上去非常生气，“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我猛得摇头，“那边……那边没声了。”

　　事情好像正在朝无比诡异的方向发展。
　　所谓的“三天时间内，你必须每时每刻和本大爷保持话机连线”的命令，貌似被迹部自己给破坏了。

　　“迹部君……要不要，学园广播……”
　　“本大爷正有此意！”
　　“呃。”

　　迹部将那台仿佛失去了作用的对讲机扔给我，气势汹汹的甩手而去。
　　我站在原地，正准备叹气，却蓦地发现黑色机身顶上的灯又亮了起来。
　　金色的光，像一缕明亮的转调。我怔了怔，回过神来，索性拔掉耳机。
　　“嘶……嘶嘶……”几声杂音过后，唐老鸭那熟悉的声音终于再次从扬声器里传来，“OH，桦地君在我的手上。”
　　“MR.唐纳德！”
　　我大声喊道，“……MR.唐纳德……你说什么？”
　　“OH，是风见小姐……怎么是你？迹部那个可恶的家伙呢？”

　　“本大爷在这里！”
　　原本已经离开的迹部突然折返回来，无比愤怒的夺过我手里的话机，“臭鸭子，你在哪里！”
　　“OH，我当然是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和桦地君一起。”
　　“你……让桦地来接听！”
　　“不要，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凭什么！”
　　“臭鸭子！快让桦地听电话！”
　　迹部跺起了脚，看得出他是真的生气了。
　　“这可不是什么电话！这是对讲机！对讲机！”
　　“你……”

　　我又想逃了。
　　想狠狠的逃开……
　　我害怕如此生气的迹部会看不清人的拿我当出气筒。
　　我害怕他又以为唐老鸭所做的一切都是受我的致使。
　　我害怕，所以我……

　　“OH，风见小姐，当然，这与她有关。”

　　呃…………………………………………

　　我分明看到迹部那犹如着火般的目光突然转向了我。
　　那是迁怒……
　　绝对绝对的，迁怒……

　　“……风见。”

　　我想，迹部景吾这副咬牙切齿到恨不得把我杀掉的样子，一定会让我终身难忘。

　　“迹部！如果，如果你想让桦地君完好无缺的回来，必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OH……你可别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我可是很厉害的！非常厉害的！”

　　而，唐老鸭那副即便看不见面孔也让我觉得……很欠揍的嘴脸，也会让我，难忘终身。

　　“你必须答应我！必须！”
　　“臭鸭子！你休想在本大爷面前耍花招！”
　　“……我可没有在你的面前，你根本找不到我，如果你不答应我的要求，你永远别想找到我和桦地！”
　　“你！……好，臭鸭子，你快说！本大爷倒要看看，有什么是本大爷办不到的！”

　　倘若在这一瞬间，我把对自己的怜悯与同情抽出了一丝……仅仅只是一丝，放到迹部的身上。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的人生是真的……真的，快要划上休止符了呢？

　　“OH，迹部，我会把桦地君完好无缺的送回来的，只要——只要你能让风见小姐彻彻底底的讨厌你！”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