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对不起 ...
-
他打开车门，把我塞了进去。不错，我没有说错，是塞了进去。他从来没有对我如此粗鲁，他也坐进车里，然后狠狠地关上了门。
他发动车子，载着我一路向南行驶，车开得很快，我看到车窗外路旁的树影迅速地倒退着，越来越快，树影变得模糊不清。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慢慢升起，我闭上双眼，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颤抖，我想起梦中的母亲，她的笑容，倾国倾城。但她却倒在血泊中，血肉模糊。我听到自己低低地略带苍白的近乎乞求地声音：“寒宇，开慢点，求你……”他似乎没有听到，或者他还在生我的气，车子依旧开得像飞行一样，我用力地抱紧自己，像个受伤的小猫。我感到身体在逐渐变得冰凉，可是我却无能为力。
车子终于停住了，我已经无法动弹。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我终于明白，母亲的死亡还是给我留下了太多阴影，我惧怕坐快车，更惧怕在车里睡着。我只听到寒宇在讲电话，他说叔叔，菲菲在我这里，我晚一点送她回家，请您不要担心。他挂掉电话，终于转过头来看我，他眼睛睁得很大，他的声音很震惊，他说：“菲菲，你怎么了？我虽然生气了，可你不要怕成这样。”
我努力地张开嘴，声音低沉而模糊。我说：“寒宇……我怕……”然后我的眼泪流下来。
他俯下身，把我抱起，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他用手背给我擦掉眼泪，他说：“对不起，菲菲，我只是刚刚很生气，可是我不知道我开得快你会怕成这样。”
我咬了咬嘴唇，我说寒宇，我们还活着，对吗？
他用力地把我搂在怀里，他说：“菲菲，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
“我们还活着，对不对？”
“菲菲，别这样……我们不会死掉的，你还没有答应和我在一起。”
他把车灯打亮，抱着我下车，然后向前走了几步，把我放在了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我环视四周，觉得似曾相识。这是一小块空地，地面上长满了草，不远处有两棵树，一棵杨树，一棵柳树。杨树的干和枝都是笔直的，□□的。而柳树却是婆娑的，婀娜的。它们显示出两种不同的美。
“此地曾居住，今来宛似归。可怜汾上柳，相见也依依”我看到身下的石头上刻着这两句话，深深浅浅地刻痕，像个刺扎进了我的心里。旁边还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字母，它们或方正，或倾斜，但可以看出都是出自一人之笔，它们是重复着的两个字母“X、F”，我想起他手机上的背景图片，原来拍的就是这里。我很想和他说声对不起，可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径自走向那两棵树，我起身跟着他。他问我：“菲菲，你知道它们都多大了吗？”
我摇摇头，我说：“不知道。”
“杨树14岁，柳树12岁。”他用手摸了摸柳树的枝干，他说有一年它差点死掉。
他说：“我们认识的时候我8岁，你6岁，那一天，我看到你不知为什么哭得很难过，我拿妈妈刚给我买的糖葫给你吃，你破涕为笑。我决定以后都要保护你，不再让你哭，长大以后也只要你做我的新娘。于是我跑到这里，在那个已经种了两年的杨树旁边栽了这棵柳树。我傻傻地告诉杨树，以后我保护菲菲，你保护柳树。然后一起结婚。你觉得我当时是不是很白痴？”
“没有啊！只是这些，我都不知道。”
他苦笑了一下，揉了揉我的头发。继续说：“有一年，天气很干旱，柳树的叶子变得干枯泛黄，我怕它会死掉，我从家里拿很小的桶提水走很远的路来给他们浇水，可是我不觉得累。我想这是当时的一种希望吧，只要柳树活下来，杨树才不会孤独，它们才有可能结婚。后来奇迹发生了，它终于活了。那一天，我自己在树下笑出了眼泪。
“这个故事一点也不好听。”我打断他，不想让他再回忆，再难过。我走到杨树旁边，伸手抚摸它的树干，我看到很多被刀划过的痕迹，可是柳树干上却什么也没有。我指着那些刀痕问寒宇：“这是什么？”
他也摸了摸树干，他说：“我每看到你哭一次，就用刀在上面刻上一个痕迹，告诉自己以后要更好的保护你，要你每天都笑。”
我有些心疼地说：“它只是树啊，它什么都不懂的。”
他抬起我的下巴，眼里满是疼痛。他说：“你也是树吗，这些年我对你的爱，你也什么都不懂吗？”
我忽然就把他和它融在了一起，我抓起他的手，把他衬衫的袖子往上橹，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我看到斑驳的伤痕，它们或新或旧，或长或短，刺伤他的身体，亦深深地刺进了我的心里。
我听到自己低低地声音，我说寒宇对不起……
他笑着摸摸我的头，他说我的小菲菲长大了啊。
这一夜，我始终无法入睡，他手臂上的伤口，不断地在我脑海中浮现，那些扭曲的伤疤，提醒着我的残忍。还有他哀伤的眼神，他抚摸树干的孤单背影。他淡淡地说：“你也是树吗，这些年我对你的爱，你也不懂吗？”其实我好想告诉他，不是我不懂，而是我无力承担，我进退两难，于他于尧尧，我都无法伤害。
我下车时，他的嘴唇微微蠕动，他说：“如果可以在一起，我宁愿承受所有的罪恶。”我没有回答，快速地走开，因为我不希望他看到，那一刻我眼角滴落的泪水。
发信息给林澈我说：“林澈，友情与爱情的冲突，你如何选择？”
他说：“我选择离开。”
“可是爸爸说，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那是你不相信时间，也许淡忘也是一种解决办法。”
“呵呵，谢谢。你的话很受用，喜欢你说话的方式，点到即止。”
“那个男人吗？他很在乎你。”
“可是尧尧喜欢他。”
“你很矛盾，可是我觉得关于爱情，你心里没有位置。”
“何出此言呢？”
“你的文字，它们出卖了你。”
“你说如果我离开，他们会在一起吗？”
“菲菲，我很喜欢一个作家，她的文字总会让人疼痛，她写的东西像刀一样刻进我的心里，但是会让我的心变得平静。她说，‘很多事情不需要预测，预测会带来犹豫，因为心里会有恐惧。”
“安妮宝贝吗？”
“是，你也看过她的文字？”
“很少，太阴暗。不过我憧憬她的生活。”
“呵呵，还不睡吗？”
“本来睡不着，现在有点想睡了。”
“哦哦，那晚安。”
“晚安。”
挂掉电话，大脑依然很兴奋。往嘴里放了一颗药丸，习惯夜间写作的我，常常只能靠它来维持睡眠。躺在床上，很容易便昏昏入睡，直到早上醒来，发现整夜无梦。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对不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