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子——妖精国骑士》月夜见

27、第二十七章 诅咒与动荡

　　“……又是黑血谷的诅咒吧？王妃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看来是没办法了，和第一王妃那时候差不多，也是找不出原因，身体越来越虚弱……”
　　“王妃的情绪到比较稳定……只是那么温和可亲的人变成这样，连笑容都有几分苍白、勉强，感觉真令人心酸！”

　　“其尔西尔多王子还是那么的单纯可爱，只是被保护得太好，现在都被瞒着……不知道到时候会多难过！公主也真辛苦……希望国王还来得及回来……”
　　这些带有几分关切意味的议论，来自于常常随侍在一旁的女官、侍女，以及仍能觐见艾丝王妃的贵妇们——即便知道有些话题不适合多谈，但私下的议论显然是难以禁止的，以致不知真假的流言、所谓的秘密总是最为快捷地传播着。

　　相对之下，留守骑士们、贵族老爷们的话题更为现实一些。
　　“王位之争难免如此，艾丝王妃和第三王子一直是那一边的眼中钉——就看国王怎么想、如何取舍了……毕竟黑骑士团的助力比吉利王国大得多，那一边也没留下把柄和证据。”
　　“是啊，第三王子虽然也是小病不断，身体状态比第一王子却好多了，原本是希望最大的……不过要是失去了王妃的保护，恐怕就前途坎坷，连能不能活下来都说不定了。年龄这么小，吉利可再没有公主可以嫁过来了……”

　　话题的敏感使得涉及的内容和范围迅速增加着，几番感叹过后，争议也由此越来越大。
　　“胡说什么，国王也是当父亲的，自然会安排人手……第一王子常常生病，不还是活得好好的？最受宠的迪莉雅公主更是倍受器重，不仅被当做王子培养，还陪同国王亲征，也没见出什么事情！”
　　“说得好，就算黑血谷的助力不小，我们这些骑士也不是吃素的……国王怎么会被外在势力限制，打破现在平衡的好局面。”
　　“对！说到继承权，只要以后不出意外，怎么都应该属于第一王子……上次宴会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那种气度、姿态才是真正的王族！二王子的身份、血统还是差了，不过是有些蛮力而已。”

　　“第一王子露面时间太少，出塔次数更是屈指可数，的确是身体欠佳，不像能开疆辟土的。”
　　“现在看来，怎么都是公主在帮衬着。只是公主虽然最为受宠，难免还是要嫁出去的——”
　　“不可能的，国王早就拒绝了好几次他国的联姻请求……年龄上大不了多少，你应该多努力培养、训练一下，看看你家的小子有没有希望，哈哈！”

　　“得了吧，我家的小子很有自知之明，早看中了上次俘虏的一名贵族少女，也是金发蓝眸的、性格还不错。只等这次出征得了些功勋，就请国王赐婚了。”
　　“咳，是看长得还不错吧？最好先调查清楚，免得到时候在床上被捅一刀子啊……那可就又是个大笑话了！哈，当事人来了，上次那个泼辣的够劲吧？”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是想要我给你一刀子？”
　　“决斗场在那边，骨头痒的去练一练吧！”

　　……
　　某些议论的方向难免越来越偏，但其中的实质性内容终究是缓缓传入了大部分当事人的耳中。
　　黑血谷方面，古娜王妃明面愤怒、咬牙切齿的同时，颇有些得偿所愿的满心欢喜，赏赐丰厚的嘱咐黑魔法师们小心行事；由古则是时而志得意满，时而暴跳如雷，情绪波动一如既往的强烈；至于黑魔法师们，谨小慎微的仍是谨慎小心，趾高气扬的继续招摇生事着……

　　王宫之中，其尔西尔多仍然一无所知，在层层保护中快乐的、天真的过着符合年龄的孩童生活。
　　艾丝王妃到是常常无奈的苦笑着摇头，觉得话语中的真实性太低，却也不好分辨或解释，更不知能从何说起。

　　越来越肯定变得漫长的睡眠中是关于未来的预知梦，是同一个梦在延续、发展——可惜却总是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难以彻底窥探其中的奥秘，只能觉察到那个世界的光与暗纠缠不清，生与死接替轮转……像是神话的继续、时代的末章，却又像是崭新的序幕由此开启。
　　越来越认为是自己过于勉强地想看清楚梦境、改变命运，才造成了现今的局面，是思虑不足的为了那些让自己有了生存意志的孩子们，多次强行动用血脉中有限的魔力，才给了他人以可乘之机——却也只能遗憾于仍是未曾改变多少未来，反而不时得担心可能引发更大的反噬，破坏孩子们原本能得到的平静、幸福……
　　爱着生于斯、长于斯的吉利，尽着生为吉利公主的责任，履行着做为格兰王妃的义务，努力做好一名母亲、妻子——却终究难以心无旁骛，于是在矛盾中再无足够的时间，一切的顾虑也失去了意义……

　　几次欲言又止后的一笑置之，几次难以言明后的小心叮嘱，艾丝王妃的种种举动使得迪莉雅的思索时间有所增加，却终究保持着沉默，一如既往的两边奔波、尽力而为。
　　难以放弃好奇心，但更不愿意被预知的未来所困，她能做的便是暂时置之不理，避免自寻烦恼。

　　不过相较之下，消息越来越灵通的迪欧却是真正的不以为然、毫不在意。
　　谨慎地、缓缓地接触着原属于自己的黑暗势力、隐藏力量，夹杂着怀疑、试探、熟悉、接受……他能得到消息的渠道越来越多，却总是当传声筒一般告知着最新讯息——即便作为唯一听众的迪莉雅开口询问他的想法和态度，他也常常是无所谓的少予置评和表态。

　　“……这样的态度可不对，怎么能这么漠不关心，好歹还是第一王子，顺位继承人的。况且，你还说承诺过要让格兰变得更强大，不能这么不作为啊！”对着地图确认和追踪着军队的位置，却感觉自己像是在唱独角戏，迪莉雅有时很是有些头大。
　　“我对所谓的王位没兴趣，人类的王国而已，短暂又渺小……”坦然卷起会让迪莉雅视线过多停留的大地图，迪欧仍是说得颇为随意，却隐约带有些许的自嘲，“知道你又会强调我现在是人，我们现在都是人类……不过总还是有些矛盾和冲突，希望我不会意识错乱。”

　　联想到自身最初的体会，迪莉雅到有几分感同身受的安慰道：“难免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这应该是身份定位不明确，还需要磨合融汇。放心的慢慢想吧！不必急匆匆的思虑过多，你只要能确定自己想做什么、怎么做，珍惜生命、好好生活，一切就简单了！”
　　但总觉得不能完全适应这种颇有些奇特的语气和态度，并无多少深刻认识和敬畏的心理，她忍不住补充：“不就是所谓的黑暗一族，和传说的白妖精大同小异、对立并存，所以也是生命漫长、天生拥有魔力吧？即便有的被黑血谷那样的部族尊称为神，也不过是这个世界中的一个种族而已，别说得这么有沧桑感。”
　　“……现在的你不是过去的你，也不可能完全成为过去的你……到时候得空了，记得给我说说黑暗王国是什么样子，我到真好奇有没有黑暗精灵和幽暗地域之类的，你要想听，我也可以说说我们那个世界和其他传奇——”

　　“好了，我更头痛了，你还是暂时先别好奇吧。没有你说的这些精灵，分类繁多、难以细数，黑暗一族不是一个种族，神族更是截然不同的高等存在……现在我还说不清，只是想恢复原本的自己，不希望成为负累——如今这么弱小的自己，连我自己都看不过去，就更难以相信所谓的追随者了。”
　　迪欧摆摆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看了看耸耸肩、吐吐舌头，端坐于一旁静静倾听的迪莉雅，眼中有着无意掩盖、交替出现的诸多情绪。

　　黑暗一族的忠心大多是建立在绝对强势的实力，以及有利可图的基础上……不得不怀疑，即便有能力复苏的迹象，他们凭什么会服从？
　　脱离了从未有生命体逃脱的时光牢狱，是一种实力的证明；但力量大降、能力受限，摆脱不了□□的束缚恢复以往的强势，却也是现实——相信着自己的智慧，却更清楚现状，即便把迪莉雅和宫廷法师们的力量加起来，也绝不认为现在能降伏那些桀骜不驯的属下……他们想得到些什么，自己能付得起吗？
　　即便以前的自己的确有资格让他们真心诚意的服从，但现在的自己，以后的自己呢？他们是一心一意的为以后谋划着，借机获取自己的信任和另眼相待，还是多方投资以便增加筹码、各不落空？是仍然忠心耿耿，还是彼此利用，伺机而动？

　　现在出现在周围的黑暗一族，迪莉雅居然会认为顺从、老实……总觉得不适应，也无法彻底接受和想象。
　　但是居然真的是加入了人类的军队，遵从所有的指示，逐一的潜伏——不论怎样，或许很长一段时间还得习惯他们，暂时借用他们了……
　　还有所谓的承诺，究竟怎样算是强大，做到何种地步为佳？
　　还需要等待，要等待摆脱这个□□的时机……和出生一般的难得体验，真是一种煎熬……

　　越来越清醒的同时，难免闪过几丝茫然，越来越淡的反应中，仍有难以彻底斩断的牵连，迪欧看着自己的双手，苍白、纤细、并无多少力量，连记忆中习惯的跨越时空、观望远方都做不到。
　　他只能一再提醒自己忍耐，有些被动地接收着黑暗所属者传回的意念，发出短暂的指示。
　　他开始愈加冷静地思考着得失和取舍，理智地分析着遗漏与疏忽，判断着真假及虚实……并在得到大军即将返回的消息后，在第一时刻告知了回来休息、疲惫难消的迪莉雅。

　　“……暗探早已汇报了城内的最新情况，国王的心中有数的，你也不必过于操心了……不论结果如何，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和你无关……”
　　“明白的，不过始终还是有些觉得难受……可能真是好人不长命……”
　　接受了少有的劝慰，但迪莉雅叹着气，一时仍是难以改变之前的行为和节奏。

　　而后，仿若长期的坚守在最后开花结果、重见光明的时候失去了维持和等待的动力，一切的坚持、努力在得知大部队不日归来的确切消息后，最终失去了效果。
　　似乎是在意料之中，又像是得偿所愿的，艾丝王妃无病无痛地陷入了永恒的睡眠之中，再未睁开双眼。

　　那一刻，再多的胜利消息也无法掩盖悲伤、惋惜和遗憾，更多的流言开始纷纷扰扰的出现。
　　或是为了冲淡和掩盖之前的传言，或是为了趁机谋取更大的利益，或是他人意有所指、别有所图，或是单纯的感慨在传播中变质、扩大……看似虚无缥缈的语言，逐渐展露出了伤人不见血的利刃。

　　于是，开始有歌手、诗人在斥责和置疑，嘲讽着战争的非正义，认为一切都是命运的报复，是家破人亡、失牯者的诅咒。
　　于是，有人在哀悼，认为强权淹没了公正，北方之主、大地真王的遗泽和恩惠正在逐渐消失。
　　于是，也有人在哭诉，王者正在失去了理智，接连不断的征战、快速的吞并之下，大地终究会在血泪的悲歌中死去，短暂的辉煌和复兴之后将是彻底的覆灭……

　　日益加剧的传言使得人心动荡不安，各种势力愈加跃跃欲试的不安于位。
　　不提黑血谷如何借机扩大势力和影响，部分地区居然出现了不小规模的骚乱，伺机而动的野心家、复国者们也终于得到了一批容易被蒙蔽、鼓动的追随者……
　　第一次，迪莉雅深刻地感受到了不仅有着象征意义，更是实际统治者、统合者的王族的影响，以及站在统治者的角度上，太过自由的言论所带来麻烦。

　　不过，接连发生的事情并未给迪莉雅留下多少感慨的时间，失去了值得信赖、商讨和咨询的对象，她急需独立的做出判断，平衡各方势力和情绪，稳定起伏不定的局势——米鲁威骑士曾被艾丝王妃寄予厚望，但他显然还是大受打击，精神萎靡的在勉强支撑着，怎么看都是一时之间难以振作，也完全起不到积极作用。
　　而没有绝对强势的二号人物，留守骑士、辅政大臣、高等贵族们各不相让，虽然往日能保持平衡、一定程度的稳定后方，但在面对某些紧急事态时，却明显的难以迅速地做出合适反应。
　　有的提议派人劝说，有的提议强行镇压，有的提议商议、诱骗……以致诸多意见总是难以统一。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但两害相较取其轻，迪莉雅在多番斟酌和犹豫之后，难免有几分忐忑，却仍是下达了最高级别的戒严令和禁言令，硬着心肠听取了不少民众、乐师、诗人、小贵族们因此陆续入狱的汇报——
　　进了牢狱难免会破财、伤身，但此时此刻，绝对是来不及一一核查和仔细确认，她只能口头上要求不得苛待暂时被扣押者，对无证据的造谣生事者不得用刑……

　　至于原本准备推迟下葬时间，等待国王归来再看是否大办的艾丝王妃的葬礼，受众人情绪不佳、诸事繁忙、人手有限等情况的影响，也只得匆匆的在小规模、小范围的追悼后结束。
　　期间，交谈和议论减弱了不少，唯一情绪过于激动、控制不住的便是哭着希望王妃张开眼睛，不愿意献花送别，认为自己被欺骗了的其尔西尔多。

　　“讨厌，母后，张开眼睛，别吓我！我以后一定乖乖的，不出去玩了，你张开眼睛啊！”
　　“骗人，你说过要一直守在我身边的……我最讨厌母后！最讨厌！”
　　“为什么会这样，母后说她没事的，王姐你也说她只是想休息……为什么？”
　　“你们都是骗子，都在骗我，呜呜，呜……”

　　被愤怒的孩子洒得满地都是的花朵，让迪莉雅瞬间联想到了从天堂跌落泥泞的纯真心灵——被保护得太好，被捧得越高，才可能如此……但真正的现实世界，终究是容不下这种近似童话的所谓美好与天真。
　　爱得越深才伤得越重，希望越大才失望越多……或许，这便是成长，这就是代价。
　　不过更可悲的是，在那之后，等价交换的说法可能也将成为空谈，付出再多也不见得有收获，投入再大也可能没有回报，而时间甚至有机会将一切淡化、抹去，直至曾深爱的人连面容都模糊……

　　不过，遗忘也是一种人类的自我保护。希望其尔西尔多能慢慢的适应、振作吧！
　　这么想着，头痛于接下来一堆堆做不完的事情，不得不担起责任以免再出现争议不决、彼此推诿等情况，迪莉雅按下了心中的叹息和悲哀。
　　考虑到暂时没有太多的时间进行安慰，她只得先嘱咐留守骑士们小心护送其尔西尔多到女王塔暂住，同时表示希望克洛姆等少年们在空闲之时能经常的去探望、陪同。

　　对此，克洛姆毫不迟疑的谨慎点头做出了承诺，担忧地看着一脸肃然、摆着端庄姿态的迪莉雅被簇拥着率先离开，淹没在一群成年人的身影中，徒然懊恼于自身的无能为力、过于年轻。
　　决定先努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他干脆直接加入了护送队伍，片刻不离的、小心的一路低声劝解着其尔西尔多。
　　只是仍然沉浸在愤怒与痛苦中，始终觉得自己被欺骗、遗弃而神情僵硬的孩子并未有所突变，甚至丝毫不在意外界的变化，一味的泪流不止，倔强的沉默不语，麻木了一般的充耳不闻……直至进入女王塔，才微微打了个寒战，隐约有了些许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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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仰头远望……看来要凑到30才可能换地方了。。远行的话，肯定要去其他国家的～^_^
2010.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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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锅盖爬过，抱歉还是超过时间了……
出差去工地吹风了两天，然后周末又是同事家搬家，还有总公司的大检查……喵呜，近期唯一的自我欣慰的消息就是注册公路造价师的考试通过了，明年的考试能少一类了。
今天是上班的时间整合、补充的以前写的片段，先发上来充数了……继续慢慢爬。
2010.1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