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轻轻后退》叶子安

3、谁许你这般任性

　　叶子安在被宁韵恬拉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真是个奇怪的老板”宁韵恬忿忿地说。
　　“是老板娘”叶子安纠正着宁。
　　在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叶子安几乎把宁韵恬当作救命稻草，拉着宁，不停地哭，不停地咒骂，不停地赌誓，将悲伤无限地扩大，声嘶力竭，直到自己无法喘息。
　　她无法理解，曾经那么好的一个人，善良的，温和的，无限包容自己的男人，那么在意她的春衫薄和冬衣厚，那么在意她的嬉笑和嗔怒，怎么陡然变了神色？
　　那眉头紧锁的结，惹得叶子安心中惶惶，不停说着俏皮话，却怎么也打不开。
　　于是她哭，从小声呜咽，到竭力嚎啕，仿佛要把自己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完，干涸了，也就放手了。
　　只是在叶子安把眼泪都哭完之前，他就决绝然地离开了，放下了罪孽，自我解脱了。留下她惴惴不安，没有追求，没有等待，没有冀望。
　　罪孽，是那个时候的叶子安无比虔诚相信的一个词语，这使得她在心里找寻到鞭笞他的藤条。爱是有责任的，即使你离开了以后。他却忘记了安排好叶子安未来的人生。
　　这未来的人生啊，也许将由另一个人来安排，这个人几乎救赎了叶子安。

　　那是夏天的时候吧？叶子安眯起眼睛，抬头看，甜爱路上高大的梧桐树寂寥的枝丫将阳光撕裂成无数的碎片，映射下来，毫不吝啬地给于这个城市里行走中的人以点滴的温暖。
　　分手后的买醉，让叶子安心情平静，醉酒后翻腾的胃和昏惑的大脑，安抚着疼痛的心脏，近乎要麻木了。在坠坠中被人牵起手，报以蒙昧的笑，含混的招呼，跌撞的步伐。
　　这是一个清醒者对一个失心者的诱拐。
　　这也是一个天真者对一个欺罔者的决断。
　　朴素的街头旅馆，隐藏在高楼林立中，纤薄的房间墙壁隔不断邻人躁动的纠缠，仿佛给这一对人鼓舞士气般，促使他们在黑暗中互相找寻着亲吻，湿热的气息，甜腻的耳语，彼此陌生，却又突地披上了有情的外衣，毫无愧疚地在泛滥中冲撞，跌宕着的爱欲，吞噬着她一点点残存的知觉，没有了痛，也没有了记忆。他爆发前的低吼，一阵一阵闷闷打击着她的心，让她重又感知了自己作为生命体的存在，温润而潮湿。直到他退败开来，相搂着昏昏睡去。
　　在夜里，她醒来好几次，他竟是一直搂着她，从背后沉沉地搂着，厚实的臂膀，温暖的怀抱，交扣的十指。她只能背对着他，不敢回头看他的脸，他是谁，长成什么样，确实与她无关。
　　早晨，她早早起来，轻声梳洗完毕，执意要走。
　　“我送你吧”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侧身问她。
　　“不用了”
　　在转身关门的一瞬间，她轻瞄过去，躺坐床上的男人一径朝她看来。
　　那是怎样一张悲伤的脸孔？落寞的，失神的，怔怔地望着她。她迅速低下头，关上门，离开。
　　从今往后，只此一眼。
　　她以为，和他就是这般干脆利索。

　　早上十点，叶子安踏进外滩中心的旋转大门。她已经很多次地出入这幢顶着硕大莲花的石砌高楼，那些化着精致妆容的女郎照例让她不适应，只能退缩在电梯的一角，憋着气不去嗅息混合着浓郁脂粉气的女人香。
　　电梯停在十四楼，叶子安挤出人群，刷卡进门，前台小姐出人意料地向她投来谄媚笑容，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回以简单问候的时候，听到背后低沉的男声。
　　“子安，跟我进办公室”
　　回头看，是秦，他已经大步流星地越过叶子安身边，朝办公室走去。
　　秦浩淼，是叶子安的老板，确切地说，是这家律师行的合伙人。前台小姐精贵的笑容自然目的性明确。
　　“身上有酒味”秦翻看着文件，自顾自地说。
　　叶子安支支吾吾起来。撒谎不是她的强项。
　　“还好你换了衣服，要不然我以为你昨天夜不归宿了”秦抬头看她，笑着说，她的窘态让他觉得好笑。
　　“你带上浩泽的材料，和我出去一下。那边有个会议。”秦的思路清晰简洁。
　　“好”叶子安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脆生生地答道。刚开始的时候，叶子安常常跟不上秦的思路，他就如同战场上的总指挥，令声一下，其他人都必须做好勇往无前的准备，要是有人疏忽了、倦怠了，一径被痛骂，他会暴跳如雷，全然失了一位中年绅士应有的优雅。秦唯独不骂子安，这让叶子安不得不感慨宁韵恬的小薄面，但也有责备，敦促着她快速成长。
　　现在的叶子安，让秦感到满意，听话但不废话，懂事但不生事。只是这满身的酒味，也让他不安，她已经不再是两年前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了。

　　浩泽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叶子安烂熟于心的名字，这段时间一直在给浩泽起草合作框架协议，这份协议足以使浩泽这个没有图书总发资质的公司拿到二级渠道独家发行权。但星泽的目的没那么简单，叶子安知道，秦不会屑于接下不赚钱的项目，今天才是工作的开始。
　　震旦大厦十七楼，浩泽的会议室，光洁的落地玻璃隔绝着繁华外滩的喧闹，浩泽的老板、高富律师行的律师、秦浩淼三人似笑非笑地说着。叶子安坐着不说话，安分守己地扮演着律师助理的角色，心中暗暗捉摸即将上演的又将是怎样一场私募游戏。
　　“抱歉抱歉，我迟到了，路上车堵得厉害”红杉亚洲的代表推门进来，伴着爽朗的歉意，向落座的各位一一递上名片，伸手地给叶子安的时候，隐约一笑。
　　叶子安不禁愕然，恍惚中碰落了面前的文件，秦面目表情地朝她撇了一眼。她急忙弯腰拾起，整理好文件，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名片已经被放在她的笔记本上。
　　“谢谢”叶子安礼貌地收好名片。
　　“梁文斐”她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