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小蘑菇 ...
-
隔着铁门都能听到剧烈的争吵声，粗鄙词汇不绝于耳。
不过我习惯了。
我拉开铁门，熟练地俯低身子走向房间，避免被头顶上飞来飞去的碗碟台灯误伤。
“吵死了！”关上房门，我倚在门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爸妈日也吵夜也吵，吵来吵去不过一件小事——他们都不想要我的抚养权，也不愿出我的抚养费。
好嘛，都不想要我，那我走呗。
于是十四岁的我做出了改变我一生的决定：离“家”出走。
我几乎花光身上所有的钱，来到了一个很偏远很偏远的小镇。
我知道，地方越破烂，“老鼠”的生存空间越大。天高皇帝远，那些大腹便便的官员怎么会闲得蛋疼来这破地？
两年，我花了两年时间，终于在“老鼠”堆里站稳了脚，终于在这个破烂的小镇里，有那么一小块墙角让我安稳过夜了。
日子平平淡淡的，像臭水沟里的死水一样，掀不起半点波澜。
直到那天脑抽，多管了个闲事。
那天我翻了几乎半个镇子的垃圾桶也收获无几，一天下来只赚到一顿饭钱，很是不爽。
就在回我老窝的路上，我注意到边上小巷的拐角里围着一群人。好奇怪啊，围在角落里的人那么多，我一眼就看到最角落里那个被围着的少年，头发特别顺，像头上顶着一个黑蘑菇，眼睛水汪汪的，像狗狗的眼睛。
“小蘑菇。”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这名字特适合他，忍不住笑着念了出来。
有缘一场，我决定帮帮这个小蘑菇。
随手拎起被人丢弃在路边的木棒，冲着人群高声喊：“还不快滚？”果不其然，人瞬间没了影，所以我一低头就对上了他那双满是崇拜的狗狗眼。
其实我哪有那么厉害，那木棒也是朽到不能用了才被人丢弃在路边。只不过我是一只“老鼠”，像他们这样的正常人家的孩子，最讨厌和“老鼠”硬碰硬了。
于是那天下午，我用四个字招了个跟屁虫。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又或是不想说？无所谓，“老鼠”和“老鼠”之间何必了解什么身世？我告诉他我叫阿川，他说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无妨，我就叫他小蘑菇。
他也是一只“老鼠”，只不过大概是被人舍弃了，才成为的“老鼠”。
我带他回了我的窝。
一开始我想着他还小，“老鼠”和“老鼠”之间互不串窝，会欺负他的小孩也不会到老鼠区来，就放心让他自己在窝里呆着，我出来谋生。
本来多了一张口，我应该更困难，可自从收留了他，我的运气就特别好，甚至有一天我翻到了一把五成新的剪子！
这可以换不少钱呢！
不过我没换。
小蘑菇头发长了，扎眼睛了，该剪了。
回家的路上我去了趟小卖部，花一毛钱买了颗糖，顺带把剪子洗了。
小朋友应该都爱吃甜的，虽然这个小朋友快比我高了。
“小蘑菇。”我唤了一声。
角落里蹲坐的少年抬起了头，看见是我便笑得眉眼弯弯，张开双臂向着我软声道：“阿川抱。”
我把小蘑菇抱出角落，放到阳光正照射的台阶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刚刚买的糖。
不过是一毛钱一颗的番石榴糖，他双手捧着这颗小小的糖，一双狗狗眼眨巴眨巴地望着我，仿佛我是什么超级英雄。
我摸了摸他的头：“快吃吧。我帮你剪一下头发。”
随后我拿出那把五成新的剪子，一只手定住他因为开心而摇来晃去的小脑袋，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给他修着额前的碎发。
不在乎造型，我剪得很快。完事后我撸了一把他的后脑勺，“剪完了，晃吧。”说完他就很听话地又开始摇头晃脑。我对上他的眼睛，两个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蘑菇。
——————————————
今天是我们认识五周年纪念日，我还是一个人出门。
天气好热，热的我动都不想动。不过我还是拖着我的编织袋走了近半个小镇。
路过小卖部，我进去买了听可乐。
小蘑菇可喜欢喝这个了，上次给他买了一小瓶，他捧着可乐，跟品什么琼浆玉液一样，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他要是看见我提着可乐回去，准能高兴得跳起来。
我走的很慢。
当我走到小蘑菇旁边时，晚霞已经铺满了天。
“我回来了。”我轻声说道。
我就地坐下，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可乐里的气泡在嘴里炸开，刺得舌头有点疼。
晚风吹动我额前的碎发，我盯着远方的夕阳。
许是累了吧，我渐渐靠在小蘑菇的墓碑上睡了过去。
“小蘑菇，我好想你……”半梦半醒间，我呢喃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小蘑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