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土卫十八

10、第九章

　　景茗被急促的门铃声吵醒了。天色已经大亮，不过现在是夏天，日头正长，瞟瞟闹钟，上头显示还不到七点。
　　家里只有他和景菡两个人。估摸着那个懒姐是不会起来开门的，只好认命地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
　　打开门，景茗愣住了。
　　门外的少年脚上是拖鞋，身上只穿着一条宽大的篮球运动裤，赤裸的胸膛剧烈起伏，一滴滴汗水顺着肌理滑落，脸上挂着半干半湿的泪痕，又黑又亮的大眼盛满惊惧，像受惊的小狗，让人看着就想抱在怀里安慰。
　　景茗轻轻一笑，问：“你想我姐姐了吗？”
　　委屈的小狗呜咽出声。
　　景茗伸出双手抱住高大而颤抖的身躯，轻轻地拍拍窝在肩膀上的脑袋，微微笑着，小声地说了一句。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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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房间安静了许久。片刻前的叙述有如空气，寂然无声，却让人无时无刻不感受着它的存在。
　　“所以……今天早上你被吓到之后就光着膀子一口气跑到我这里来了？”景茗淡淡地反问，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了。
　　“嗯……”江聿的头藏在枕头下面闷闷地哼着。
　　“还哭成这个样子……”
　　“喂……”
　　“喂什么喂。”景茗使劲捶枕头，“你不会打算一辈子躲在我家的枕头下面吧？”
　　“痛啊！”江聿还是躲在枕头底下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只手盲目地乱挥着想要拍掉景茗捶打的手。
　　景茗见状也不再去捶枕头，而是一巴掌拍在江聿的背上，清脆的拍击声响彻房间。
　　“啊！”江聿猛然坐起怒视景茗，“很痛啊！”
　　“谁让你缩在我的床上当鸵鸟……”景茗嘴一撇，目光在江聿红肿的嘴唇上转了转，又滴溜溜地往下走。
　　江聿脸红，浑身发毛，怒了：“你那是什么眼神！”
　　不待景茗反应，他又把脑袋塞枕头下面不说话了。
　　过了很久，枕头外悠悠传来一句话。
　　“你为什么要跑？”
　　“我不是说了吗……被吓到了……”
　　“吓到？那怎么昨晚没被吓到？”
　　“那怎么一样……”江聿抱着枕头委屈地嗫嚅。
　　昨晚没有激烈的亲吻和爱抚，只有意外的触碰和紧紧的拥抱，以及陌生语调呢喃而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聿……
　　其中包含的是一种自己不理解的情感，压抑而激烈，却因为病中的虚弱，泄露些许。因而他大胆地猜测：其实平素的冷漠都是装出来的吧？正如景茗所说，若真的讨厌，怎么会每天按时为他做饭？
　　所以，今早他醒来，才会有那番试探，而结果却是不尽如人意。
　　“我觉得，没什么不一样。”景茗揭开枕头认真地看着江聿，“在我看来，他确实是喜欢你的。但是由于某些原因，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真的……喜欢？”
　　“对，喜欢，而且不是兄长对弟弟的喜欢。”
　　“……那他为什么不表现出来？”
　　“我说了，这必然有原因，可是我不知道。你应该自己去问他。”
　　“我……”
　　“……”
　　“问了之后呢？”
　　“那是你的事，我不能帮你下决定。不过，如果你真的想继续跟他一起生活下去，你最好还是搞清楚他对你的感情，并且正视它，接受它。不然，对谁都是伤害。”
　　江聿木然地盯着天花板，许久才开口：“不管是不是如你所说他喜欢我，我已经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这样回去面对他，我……我还没准备好……”
　　景茗叹了口气，说：“你在顾虑什么？那些伤？那是别人身上的伤，与你无关。我可不信他会对你做出这样的事，今天早上应该只是吓吓你。”
　　“为什么要吓我呢？”江聿困惑地看向景茗。
　　“……我想我大概可以理解他的某些感受。他喜欢同性，如果有喜欢的人，而对方也喜欢他，那么相互之间表达感情就不必存在什么隐瞒与压抑。可是如果那个对象是你，他就不敢随意了。因为，你对他的感情，是一种依赖，是一种习惯，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恋兄情结，与爱情无关。即使你愿意为他改变你们之间的关系，根本出发点依旧不是爱情。你想要的是亲人，他想要的是情人。他很清楚，放弃了，于是今天早上你醒来的时候会看到他犹豫很久都没有吻你。而你不清楚，不知深浅却自以为是莽撞行事……”
　　“我哪里自以为是，你不也觉得他喜欢我吗？再说我怎么莽撞了？我确实有去尝试……”
　　“尝试那个吻吗？那就是莽撞。什么恶心不恶心的都是你一时冲动，你根本没有好好考虑过他的感受。那句恶心已经伤害到他了，就算说了不恶心最后你不还是逃了？他肯定很伤心。”
　　“……”
　　看看没什么反应的江聿，景茗轻轻叹了口气。
　　“还有啊，他病好了吗？应该还需要人照顾吧？”不出意料，江聿动摇了。
　　“唉，你自己慢慢想吧。”
　　景茗离开房间，剩下江聿一个人静静躺着。
　　是这样么？原来是自己太任性？时秋炀现在身体好了没有吃药没有还是硬撑着去上班？亏他今早还大言不惭说什么自己可以的却在下一刻落荒而逃，这样的他能对时秋炀的感情有所回应吗？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江聿脑海里打转，混乱不堪，就像打翻的墨，黑了一片，乱了一桌。
　　日光渐盛，复又转暗。夏天的雨水总是这么频繁而突然，却能恰到好处地洗去高温的烦躁。大段大段墨水写就的思绪，就这么在雨水里一点点晕开，摇曳，弥散，最后，不见踪影。
　　江聿一整天都躲在房间里，门外的声音来来去去，景菡一直没有进来骚扰他。
　　默默吃完晚饭，江聿对面前的人说：“景茗，借一件衣服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