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拯救计划》金作鼎

73、这又是闹的哪门子妖

　　羿日一早，大军便班师，出发奔陵州去。

　　姬靖兰自有本部人马需要率领，不能再与洛泱泱同乘，一路都只能在马上远远看见那个属于洛泱泱的车顶。

　　这几日也无甚机会与洛泱泱单独说话，为数不多的几次照面中，洛泱泱除了询问他的伤之外，他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不时冲他露出神秘的微笑，好像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上一样。

　　莫说自己没什么把柄，就是真有，他也没什么可担心。但是这样的表情让他又有了一些不好的联想。他尝到了忐忑不安的滋味。

　　深夜，姬靖兰命人暗中把东篱叫到了自己的营帐中。

　　姬靖兰命东篱在自己面前的案几对面坐下，问道：“郡主这几日可曾见过什么人，说了什么特别的事？”

　　东篱皱眉思索了片刻，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并无甚特别。姬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姬靖兰眉头微凝，“那郡主身边可有其他任何异常？”

　　东篱再次摇头，“这几日，郡主好似心情格外舒畅，尽管一如往常没什么胃口，可是睡眠倒是好的……”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倒是……倒是桑公公交待过一些跟姬公子有关的事。”

　　姬靖兰扬眉，露出询问的表情。

　　东篱回忆道：“桑公公说……说如今姬公子也不在咱们府中了，您在朝中任了官、开了府，算不得我们府中的人，也别计较从前是从我们府中出去的事了，怕是姬公子自己也乐得跟郡主府撇清关系。日后，我等见了姬公子应该唤‘姬将军’，别再叫‘姬公子’了，莫要好似您跟郡主尚有什么纠葛似的……

　　“小人便好奇了，多嘴问了一句：这几日看来，姬公子……呃不，姬将军跟郡主两人不是还好得很吗？怎就没纠葛了呢？桑公公不悦地说：他对郡主好，那是另有所求。再说，郡主如今心仪的也不是他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就要时时洞察郡主所想，紧跟郡主所好才行，不要献错了殷勤、表错了情。小人再打听，桑公公就不乐意了，斥小人不要多事……”

　　姬靖兰听得拳头都要捏响了，这又是闹的哪门子妖呢！

　　东篱说完，看见姬靖兰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顿时有点发憷，“姬……公子，我们明日便分道扬镳，小人随郡主走官道，先回陵州了，此刻大家都在收拾，小人消失太久恐怕惹人生疑。姬公子还、还有何吩咐？啊，对、对了，小人会替姬公子查明郡主心仪之人是谁的！”

　　姬靖兰压了压心中的憋闷，恢复了沉稳的模样，沉声道：“你去吧。”

　　东篱如蒙大赦，恭恭敬敬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第二日天蒙亮，洛泱泱便领着自己的家将离开了大部队。

　　十月里，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凉，虽说南疆气温稍暖，但终究抵不过湿冷刺骨，而且行军条件艰苦，每日睡帐篷吃干粮，实在难熬。洛泱泱带着自己的人走官道便可住驿馆，也可入城住最好的客栈，她觉得她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妖女也就别在这种小事上要脸了，还是要行使一下特权。

　　洛泱泱一行人轻车简从，虽然赶路的速度是快，但架不住走半日歇半日的节奏，旬余后堪堪比大部队提早了个三天入城。

　　*

　　这几日，陵州城中的气氛跟平常大不一样。

　　好几天前，羿军击退赤熊大获全胜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陵州城，城中上下都不由欢欣鼓舞。

　　盼着儿子、丈夫归来的人家，个个杀鸡宰羊，倚门而望；茶寮、酒馆里的读书人终日不休地在高谈阔论着出征南疆的战斗意义如何重大；大榕树下的说书人甚至已经编撰好了几段热气腾腾的评书，吸引听众。其中最受欢迎的段子据说是《姬将军连环计定镇南关》。

　　大街小巷里，许多商贩、货郎都在摆卖各式各样的鲜花彩带，聚集了大批的百姓驻足挑选。场面就跟有什么重大节日一样。

　　大军入城的这日上午，洛泱泱正在鸿鹄楼的二楼听曲雅间里，吃着坚果小点，喝着晚造好茶，离远听着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讲着《姬将军连环计定镇南关》的段子。

　　尽管说书人说的段子跟实际情况出入很大，但是洛泱泱特别欣赏这些段子手们的丰富想象力，一件只知道开端和结局，却并不了解经过的事，居然可以让他们书写得如此曲折离奇、引人入胜。

　　洛泱泱听得津津有味、十足惬意，以至于袁铮求见的时候她还有点舍不得错过精彩内容。

　　这酒楼的雅间并不是什么密不透风的地方，为了能够让客人看到楼下戏台的表演，格局设计得开放，如果不是因为有紧迫的事，袁铮绝对不会选择在这里汇报机要。

　　袁铮凑近了道：“郡主，上次向您禀告过的姬靖荣离开蔡国的事，有了进展。”

　　姬靖荣，妫君的三公子，姬靖兰的三弟。也是曾经最有可能成为妫国世子的人。洛泱泱顿时将注意力都集中过去，看着袁铮。

　　袁铮接着道：“前几日，我们确认他们入了羿国国境，是往陵州方向来，还带了不少金银财物。但弟兄们未及回来汇报，便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洛泱泱露出疑问的神情。

　　“姬靖荣死了。”袁铮看着洛泱泱变得错愕的双眸道：“而且，死得相当……耐人寻味。”

　　洛泱泱不自觉的攥紧了点手中的茶杯：“怎么死的？”

　　袁铮凝眉道：“半夜，悄无声息地死在他们包下所有客房的客舍里。姬靖荣随行的一十七人全部都是死于利刃之下，一刀毙命。只有姬靖荣——”

　　袁铮顿了顿，“只有姬靖荣是冻死的。”

　　“冻死？！”

　　这实在荒唐得太令洛泱泱难以置信。眼下虽然并不是三伏酷暑，但也最多只是秋意渐浓的时候。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别说冻死，就算是想得个风寒也不是特别容易。

　　袁铮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变得更为严肃，仿佛对那离奇的场景身临其境，“被发现时，他浑身□□，身体蜷曲、发紫，十指指甲全部抓破，指头几近露出白骨……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冻死之人的确会因为神经麻痹在死前反而感到“热”而脱去自己的衣衫。身体蜷曲、发紫，面露笑容，都是冻死尸体的特征。这一点袁铮他们判断得应该准确。

　　而十指都抓破了，则像是生前被困在什么狭窄的地方而拼命求救的样子。

　　袁铮继续道：“当地百姓都说，这是恶鬼索命。那客舍至今再无人敢靠近，连尸体都无人敛葬。”

　　洛泱泱玩味着放下手中的茶杯，“我们的人可有发现？”

　　袁铮这次干脆地点了点头，“我们一直有人跟踪着姬靖荣一行。事发那夜，他亲眼目睹了有一伙人潜入了客舍。来人都身手不俗，我们的人孤身一个，所以不敢靠近细探。不过，那伙人当中有几张熟悉的面孔……是姬公子的人。”

　　“……靖兰？”洛泱泱颇感意外，继而眉头微微攒紧。

　　恰在此时，楼下的说书告一段落，一阵掌声过后，周围安静了下来。

　　洛泱泱沉默。仔细想来，这还真是姬靖兰能够做出来的事。世人是不知道，她可是比谁都清楚，这可是一怒之下伏尸千里，还敲了她原主头盖骨当酒器的大魔头啊！

　　洛泱泱按下心中的悚然，平静道：“姬靖荣带着财礼，远道从蔡国而来，自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近年我羿国日渐壮大，已经有了与申国抗衡的本钱，只是父亲素来稳健低调，没有争衡的姿态。南疆一战，不光再度扩张了我们的势力，也让人看到了靖兰的本事和父亲的扶持。果然有些人就开始坐不住了。他就算真到了陵州，我也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现在死了，倒是干脆。”

　　“你刚才说……”洛泱泱看向袁铮，若有所思地沉吟道：“‘恶鬼索命’？哼，可不就是恶鬼索命吗？他们当年设计谋害靖兰，如果靖兰落入冰湖里再没上来，估计死状不比他好。哼，那句话说得有道理‘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不过……”

　　袁铮认真地看着洛泱泱。只听见她道：“你得帮我知道一下靖兰身边那些人的底细。能够办成这件事，恐怕也并非一般人。”

　　袁铮大概能猜到，洛泱泱定是在担心姬靖兰手下养了心术不正之人。

　　他的双眸闪过一丝迟疑，但是很快抱拳领命，告辞离开。

　　袁铮走后，洛泱泱朝桑梓勾了勾手，“我听说你跟袁铮关系处得不错？”

　　桑梓放下刚刚给洛泱泱倒完水的茶壶，凑上前来道：“我跟袁统领同在郡主手下办事，自然是要钢板一块、无懈可击。”

　　洛泱泱笑着瞧了他一眼。

　　桑梓自然知道洛泱泱也清楚两人之前的龃龉，弯下腰来笑着补充道：“偶尔出来喝两壶小酒那肯定跑不掉啊。”

　　洛泱泱道：“那他近来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烦心的事？”

　　其实，洛泱泱自从离开尺玉后便发现，袁铮似乎有点情绪不高。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工作，但也逃不过洛泱泱的眼睛。

　　桑梓直起腰，挠了挠头，“烦心事……烦心事……这么说起来，袁统领回来后的确有一日提起过，说什么师门有点事……不过他没往下说，我没好问。哎，郡主，需不需要我跟袁统领……”

　　“不用。”洛泱泱摆了摆手，“他会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