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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流离失所 ...

  •   雨已经下了多久了?从上次清醒到现在,似乎耳边一直都是水滴敲打树叶的声音,这是一片密林深处,至于具体位置她并不清楚,只记得连夜逃出来之后就潜水向拉德法加大陆游过去,一直游一直游,一刻都不敢停歇,怕失血过多的自己会体力不支死在海里……不,绝不会死!这不是已经活下来了么!虽然动都不能动,体温也因为连续淋雨的关系而不断流失,现在全身的感官大多都麻木了,可是我还有意识,我活下来了!

      意识并不完全清醒的大脑总结出了让她安心的结论,不管怎样,她还活着。

      趴在草丛中的斯尔忒·火痕想微笑,扯了扯冻僵的嘴角,她发觉自己已经做不出什么特殊的表情,不过那完全是无所谓的事情,族人的脸都已经变得很难看了,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微笑起来只会更糟。

      三面族快完了。

      斯尔忒·火痕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被诅咒的种族”中的一员。听族中的长老说,大概在二百年前,三面族还有和精灵族一样引以为傲的容貌,她们有比精灵的低沉颤音更为特别的大陆最美的高昂声音,她们的亮蓝宝石色扇耳比精灵的尖长耳朵还要漂亮三分,而且那个时候,三面族是有男性的。

      美丽的族长曳萼·芒针爱上了同族的小伙子,本以为会跟他一起统治整个族群,但小伙子没有爱上她,即使她是族长也不行。他没有其他恋人,但就是不肯接受本族伟大的女族长的爱,这让曳萼·芒针非常愤怒,她从一个神秘旅人手中买下了传说中能够蛊惑人心的魔法符文,连代价都没有问清,便匆忙使用了,她获得了他永恒的爱。

      而他因为受不了这么大的魔法侵蚀,在她身边慢慢衰弱,没过多久就长眠了。

      “曳萼·芒针是非常非常好的族长”,即使在百年过后,三面族的面容已经变丑的女性在给后辈讲述悲惨的历史时,也一定要为传说中的族长辩白几句。

      之后的故事,斯尔忒·火痕记得不太清楚,因为每当讲到这里的时候,长老们总是会说一些她根本就无法理解的话,那些晦涩的古语她难以理解,直到慢慢长大,才大致推断出当时的过程。

      女王想启动黑魔法阵复活自己的爱人——至于她在哪里学会黑魔法,完全是个迷——最终失败了,魔法力量反噬了女王并在德雷克岛上引发了足以毁灭族群的奥术流。

      那一场奥术流持续了十天之久,十天过后,岛上只活下来三面族女性的盗贼,而且她们全部变得面目狰狞,全身褐色,之前美丽的耳鳞也不再会发光,唯一留下来的是婉转的声音;很多原本美貌的女子受不了这种打击自杀了,但连死都做不到,她们的尸体竟然会重生成为婴孩,而且,一样面目狰狞。

      这是一个旷古的诅咒,她们开始被其他种族厌恶,而她们也开始厌恶其他生物,因为外貌而引起的不公待遇彻底惹火了曾经美丽的女性们,她们变得残暴,变得嗜血,也变得坚强。而人类和精灵只会摇头说“果真相由心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在三面族的双肩上沉睡的两只假眼,有的时候,会流出透明的液体,沿着手臂滑落下来,掉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百年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连对本族的人都苛刻至极,所有不能通过盗贼测试的年满十八岁的孩子都要被杀死重生,因为拥有了相对永恒的生命,她们对杀死同族没有丝毫愧疚。

      但斯尔忒·火痕从不这么想。她残缺,是族群里的最下等生物,但她不想死亡,她总是能记起之前那些刚过十八岁的少女被杀死时的悲鸣。

      斯尔忒·火痕是个残次品,是个哑巴,她连本族仅存的唯一可以骄傲的声音都没有,这样的婴儿在刚刚出生就应该被杀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被漏掉了,甚至她还可以跟其他姐妹们一起参加盗贼训练,当她拿起匕首挥舞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再幸运不过了。

      其他的长老们都说,这个孩子很有天份。她的确很有天份,她甚至曾经单独杀死过一头抹香鲸,用那么短的匕首。她是同一批里最好的盗贼,她本以为可以轻易地拿到第一的资格,然后能进入长老会,努力让姐妹们过得更好并且最终解除掉这个该死的诅咒——直到她偷听到长老会的内部讨论之前,她都是这样认为的。

      【不能发出声音的废物必须死。】冷冷的裁决。

      她慌忙准备逃走的时候被抓到了,被施以鞭刑并定下了第二天重生的命运。在禁闭间里她捂住自己身上的严重伤口不让血液继续流出——没有人会给一个被裁决重生的人止血药和绷带。

      血流的很多,火痕坐在角落里等待最后的时刻,也许重生之后就有好听的声音了,多好,自己一直想要的不就是动听的声音么?重生之后又可以当一个盗贼,还是能拿第一,只不过再等十八年而已,算什么?

      可是不行,很快她就否定了这种怯懦的想法,她在血液快要流尽的时候清晰地知道自己不想死,也不管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晚了。

      她是最好的盗贼,她能开最棒的锁。

      连武器都没有拿,在漆黑的夜里跳进大海的时候,浑身的伤口都砸剧烈疼给她看,斯尔忒·火痕从没忍受如此残忍的酷刑,她觉得自己会死在大海里;肩头的两只假眼第一次张开,大滴大滴的液体流出来,和血一样融进海里。

      太过极端的情绪无法表达,在她绝望的感觉自己要坠入大海深处的时候,喉咙里突然爆发出悲鸣,那声音极大,像是嘶吼,并不好听。

      斯尔忒·火痕傻掉了,这是她出生之后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虽然难听,虽然只是一声嘶吼,虽然她还是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但她能发出声音了。

      像是更加有了需要活下去的理由,在风浪里她没有精力去分析清楚,只是稍微有了一点力气,就继续游下去,向着感觉中的大陆的方向……

      努力地回想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斯尔忒·火痕疲惫不堪。

      不能在这里死去,在这里死去的话,她一直会重生成婴儿,永远也回不了族群……

      不能在这里死去,我已经能喊出声音了,我想说话……

      她感到乏力,控制不住地闭上眼睛,逐渐的,雨声也听不到了,一片静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远处传来一个很奇怪的声音,好像在于别人对话,却只能听到一个声音,听起来是个青年,那种语言绝不是三面语,而自己竟然能够听懂。

      “什么?箩蕾·清歌的八卦?你这猪笼草别搞笑了,我要是敢讲她的八卦,她非剥了我的皮拔了我的角!呃,对哦,你是猪笼草,又不会讲出去,那我偷偷跟你说,千万别告诉其他人,——即使还有像我这样能跟你们说话的人也不行——箩蕾·清歌她本身倒是很清白,但是她父亲跟人类女人有一个私生子!嘘,小声点,用不着那么惊讶,现在亚精灵多着呢,只不过箩蕾·清歌身居高位,她的污点身世被封锁了呗……你是死脑筋啊?她怎么可能认那个弟弟,据说是被流放了……”

      应该不是幻听吧……斯尔忒·火痕连张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但她判断出对方是个在跟植物说话的独角兽——所以自己才能听得懂他的话语,独角兽们能够和所有生物沟通。可是他怎么会在大陆上出现呢?传说中独角兽的血能令人起死回生,可她现在动都不能动,即使能动的话,对那种美丽的生物也难以下手吧……也许只需要几滴血就够了……

      好想活下去……好想活下去……

      “今年的羽冠争夺?你难道不觉得我很有冠军相么?符法星怎么了,符法星照样可以打架啊!比起玺·德那种只知道拿斧子乱砍人的选手,我显得高智商多了……上次?上次羽冠争夺的时候我在月亮岛喂鲸鱼呢,回来的时候矮人都把城占了……我一次都没听过羽冠唱歌!我非要听一次不可~~一定比蔷薇风信子那些不学无术只知道卖弄的花儿唱的好听多了~~~~~不知道会不会比三面族的祭祀曲更好听呢……”

      那声音依旧在嘀嘀咕咕,听到出现自己的种族,斯尔忒·火痕精神一振,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只是动了动手臂,伤口又开始胀痛。

      “今年你看好箩蕾·清歌?精灵们肯定是派她参加没错,她是很厉害,但是太高调了,我可不喜欢那个类型的女人……玺·德老了,不知道是不是会派他徒弟参加……人类这次十分低调呢,总归还是那几个圣骑士吧……不不,沼族不可能参加,他们忙自己族人暴走忙得焦头烂额,再说人类和矮人是不可能让他们派选手来的,人类可是睚眦必报的种族……三面族只会来捣乱,她们看其他生物都不顺眼,不过现在中立城是矮人的,你看她们敢不敢过来吧;我倒是对虫族今年的选手很期待呢……”

      这独角兽好鸹噪……

      “说起来,最近名声大噪的人类女法师你听说了没有?搞定了矗鬼的那个小姑娘,对对,安德里亚蒂,就是她,跟你说哦,她就是当年号称大陆第一法师的芙蕾的亲妹妹!……真的,我怎么会骗你,你想啊,要是没这种优秀血统,一个16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杀得了矗鬼……是啊,芙蕾好可惜,竟然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要是还活着,箩蕾·清歌能张狂成这个样子?她当年被芙蕾烧掉了那么大一束头发,可是自己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抓到……算了,不跟你说了我急着赶路呢,这次可不能再错过,报名后天就截止了……哈哈,我们独角兽当然不参加羽冠战争,中立城什么的最讨厌了……我又不是冲着拿到冠军的目的去的,我是要去听羽冠唱歌~~好了,以后再来看你吧,嗯嗯,还有记住,我刚才说的那些,千万别透露出去,千万别……”

      救我……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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