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难免落入俗套》则苏

2、再遇

　　入秋下过几场雨，天彻底冷了下来。
　　黎青坐在宴会厅的角落，看着手掌上的房卡，目光沉了沉。

　　身旁的人察觉到他一直低着头，目光往他掌心的房卡看了眼，愣了几秒，轻声开口:“赵总是我们这部电影的投资人之一，现在比较有名气的章珏，韩泽玺都是他捧红的。在圈里名声不错，都是好聚好散。这两个人的长相跟你是差不多的类型，也是刚出道没多久遇上了他，现在资源人气都有了。其实回头想想你说这不好吗，有捷径谁不想走。”

　　黎青安静地听完，把房卡收了起来。
　　他看了眼跟他说这些话的人，是他同剧组的演员，叫程尧。跟他一样才出道没多久，之前演过一个电视剧还没播。他听剧组的人闲聊时说起过这个名字，说是制片人带过来的。
　　“你好好考虑。”程尧本意只是提醒他，其他的话就没有多说，起身离开给他留下思考的空间。

　　头顶上的灯光似乎闪了一下，黎青拿出房卡又看了眼，紧紧攥在手心，手掌被勒出两道深深的红印。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猛灌了一口酒。
　　酒杯空了一次又一次，本来只有凉意的脸颊开始微微发烫，有点像是发烧的感觉，清醒的意识逐渐变得有些模糊。醉意上来，黎青拿着房卡离开华丽热闹的宴会厅，憋着一腔孤勇挪动着沉重的脚步。灯光拉长了他的身影，让他看起来像是一把锋利的剑，周身却又笼罩着脆弱的气息，仿佛一戳就破的气球。

　　进了电梯，他盯着楼层的按键突然又犹豫起来。
　　在他犹豫的间隙，一只手伸过来按下十三楼，正好是他要去的楼层。
　　黎青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就好像是有人帮他做出了这个艰难的选择，以后再后悔他也有了借口不去责怪自己。

　　电梯很快就到了。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黎青心里猛地一沉，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
　　酒意越来越浓，他盯着脚下的瓷砖意识有些恍惚，嘴角泛起嘲弄的笑，好不容易拿到的角色，得到的机会，可能等会儿就没了。

　　“林总，那我先下去了。”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和说话声惊扰了走廊的安静。
　　黎青下意识侧头瞥了眼，意外和一个人的目光对上。
　　他顿时愣住，连脚步也停在原地。

　　是林羡舟。
　　那个坐在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想抽烟又不起身买打火机还嫌弃他买的薄荷糖的人。
　　现在这个人正疑惑又惊讶地看着他，像是在回想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良久才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说出他的名字。
　　“阿生？”
　　对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还有自从电影杀青后就再也没出现在他生活里的名字，还是让他突然感到鼻尖一酸。

　　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黎青抬手捏了捏鼻尖，对林羡舟微微笑了一下，移开目光不再看林羡舟的眼睛。
　　“你头发剪短了，还染黑了，我刚才差点没认出来。”林羡舟说话时的目光落在黎青脸上，又慢慢往下将他打量一番。初见时像个小流氓吊儿郎当不正经的落魄小狐狸，此时此刻穿着剪裁合身的白色西装，像是来自B612的小王子，擦去身上那些蒙尘，精致又漂亮。

　　黎青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着，垂落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脖子，快速地回看了一眼林羡舟。
　　但只一眼他就没能再挪开目光，林羡舟眼角眉梢带着淡淡的笑意，细碎的灯光落在他的眼睛里让他看过来的眼神明亮又温柔，仿佛所有无法诉说的深情都藏在这双眼里一并看了过来，让他难以招架。
　　他心里知道这些不过是一时的错觉，不过是灯光刚刚好，林羡舟抬眼的角度刚刚好，眼睛里的笑意刚刚好，而他又被酒精蒙蔽，刚刚好需要一个安慰，但他心里还是猛的一紧。

　　“对不起，我那天晚上骗了你，其实我……”
　　他突然很想告诉林羡舟自己不叫阿生，但是话刚说了一半，林羡舟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迫使他转过身和他面对面。他以为林羡舟生气了，于是抬起头看着林羡舟的脸等着迎接林羡舟知道自己被骗了之后的疾风骤雨。

　　但林羡舟只是皱了皱眉，轻轻嗅了一下空气中的味道:“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黎青伸出食指和拇指在林羡舟面前比划了一下，“就只有这么多。”
　　林羡舟看着他脸颊上泛起的红晕，微叹一声:“先跟我进来吧。”
　　“我还有事。”
　　“什么事？”

　　黎青沉默下来，目光瞟了眼不远处的1306房间，紧了紧手中的房卡。
　　林羡舟也看到了手掌中的房卡。
　　突然攥在手里的房卡被人大力抽走，黎青感觉手心猛地一疼，目光却没扫一眼只是盯着到了林羡舟手中的房卡，皱起眉，嘴唇动了动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的客人？”林羡舟低头扫了眼房卡上的房间号，抬眼盯着他。
　　黎青愣了一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窘迫与难堪:“……不是。”

　　咔嚓——
　　房卡在林羡舟手里折成两半，被林羡舟随手扔进垃圾桶。
　　黎青抬了下手阻止又默默放下。

　　1306房间的门这时突然打开，黎青寻着声响看过去，看清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掌虚虚地贴上他的后背，他扭头看了眼手的主人，心里的紧张感才缓解些许。
　　“赵总，幸会。”林羡舟率先开口，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赵成谦跟他寒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来看看……我家小朋友。”林羡舟说。
　　赵成谦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林羡舟的手放的位置，面上依旧笑着说道:“黎青虽然年轻，但演技很好，现在又有您的照拂，以后在娱乐圈的发展必然不错。”

　　“是吗，借你吉言。”林羡舟微微弯腰低下头去看身旁的人，原来还是一只狡猾多端喜欢骗人的小狐狸。他凑近从赵成谦出现就不吭一声的小狐狸脸侧，小狐狸现在看起来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一点也没有那晚的嚣张与张扬，他也起了点逗弄的心思，“看来阿生演技确实不错，让赵总亲口夸赞。”
　　一语双关，黎青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
　　“哪里。”赵成谦客气地说道，“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过去了。改天有时间了再和您坐下来聊聊。”
　　林羡舟淡淡地应了声。

　　赵成谦走后，林羡舟收回放在黎青后背的手。
　　“进来。”他推开房门。
　　黎青忐忑不安地跟着林羡舟进了房间。

　　林羡舟找出来医药箱放到茶几上，在黎青不明所以的目光下，下巴朝他的左手抬了抬。
　　“不碍事。”房卡划过掌心的疼早就已经消失，黎青更在意的是林羡舟知道被他骗了之后的态度，“对不起，那天晚上骗了你。”
　　林羡舟没看他一眼，也没回应他这句道歉。只是见他握着拳头不配合上药，便上手握住他的手腕，强硬地让他摊开手掌。
　　白皙的掌心有两道已经凝血的伤口。

　　房间里很安静，黎青注视着林羡舟给他上药的侧脸，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初见时的那个夜晚。
　　空无一人的街道和便利店的灯光。
　　嘎嘣嘎嘣咬碎的薄荷糖和燃烧的烟。

　　“第一次见面垂头丧气、心事重重的人是我，这次见面改成你了。”林羡舟轻轻一笑，明知道黎青在关心什么，却避而不谈欺骗的字眼。他上完药，倒了一杯水推到黎青面前，学着那晚黎青跟他说话的语气说道，“你要是不想憋在心里，可以跟我说说。我今天的心情虽然一般，但也可以免费听。”
　　黎青听见这熟悉的话，无声笑了笑。他感觉鼻尖又开始泛酸，眼眶也热热的，都怪该死的酒精，明明他从不是爱哭的人。
　　他捧起温热的水杯抿了口水。

　　“赵总让他助理给了我房卡，说想跟我单独谈些事情。”
　　“我懂，潜规则。真这么纠结啊？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把房卡掰折了甩到他脸上。”
　　“我今年才从学校毕业，刚刚演了一部电影，是个戏份不多但我很喜欢很喜欢的小角色。我觉得我的一切才刚刚开始，死在这里我会非常不甘心。”黎青声音微哑地重复了一遍，语气很沉很重，“非常非常不甘心。”

　　“如果今天晚上没有遇见我，那张房卡也没有折在我手里，你现在是不是已经进了他的房间？”林羡舟声音微冷，带着某种不悦的情绪。
　　“不会。”黎青注视着林羡舟那双看谁都深情不移的眼睛，半开玩笑地说，“我怕我真的会忍不住把房卡掰了甩到他脸上。”
　　林羡舟低声笑了起来。
　　黎青也笑，目光却一直落在林羡舟脸上。

　　“我见过你的。”他突然开口。
　　“嗯？”林羡舟示意他继续说。
　　“在被我用来垫桌脚的一本杂志封面上，桌腿正好压在你的脸上。”黎青伸手在林羡舟脸上比划出了一个范围，笑了起来，“压得脸都变形了，很丑。”
　　也许是醉了，黎青的手指没能很好地把握住距离，指腹轻轻地从林羡舟的侧脸划过，带着滚烫的热意。

　　林羡舟抓住了黎青的手指，放下后松开：“你喝醉了。”
　　“是有一点醉。”黎青抿了抿嘴，突然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湿漉漉的眼神让他更加惹人心疼了几分，“不喝酒壮胆我不敢去敲门。我上电梯的时候还在犹豫，想着咬咬牙同意了又能怎么样。但我就只想了那一下，就一下。”
　　他怕林羡舟不信似的，一连强调了好几遍。

　　林羡舟沉默地看着他。
　　黎青也安静了下来。
　　他们对视着，彼此的呼吸声在静悄悄的房间内呼应交错。

　　“阿生。”林羡舟低沉的嗓音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情人的耳语。他看着黎青盛了六七分醉意的眼眸，带着朦胧的雾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他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林羡舟。”
　　在按着林羡舟的腿倾身吻过去的那刻，黎青想他一定是醉了，醉到意识不清，只靠着心里被触及到的一点柔软就当做情不自禁。

　　林羡舟没拒绝的态度让他迷迷糊糊意识到什么，动作更加得寸进尺。
　　可他到底还是第一次吻一个人，只知道唇与唇相贴，摩擦，再进一步却没了章法，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大着胆子尝试也只是在林羡舟上唇轻咬了一下，又怕咬疼了人，赶紧亲了亲。
　　他听到林羡舟轻笑了一声。

　　“小朋友，吻人可不是这么吻的。”林羡舟手指捏住黎青的下巴，微微和他分开了些距离，他垂下眼眸，看着那双逐渐艳红的嘴唇和饱满圆润的唇珠，居高临下命令般的语气说道，“张嘴。”
　　黎青嘴唇微微张开一条缝，粉色的舌尖若隐若现。
　　林羡舟偏过头吻了上去。
　　黎青喝酒壮胆前吃了块芒果小蛋糕，这会儿嘴里除了浓烈的酒味儿还有淡淡的芒果的甜香。

　　黎青抓着林羡舟胳膊的手移到了肩膀。
　　林羡舟的唇太烫了。
　　和林羡舟这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他的吻并不温柔缱绻，甚至完全相反，很凶，带着极强的攻击性。
　　黎青感觉到林羡舟舌尖在他嘴里的虎牙上扫过去，酸酸麻麻地感觉通遍全身，又裹住他的舌头。
　　他头脑一片空白，明明坐在沙发上身体却还忍不住往下滑，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得一干二净。

　　察觉到黎青受不住有想要退缩的意思，林羡舟叼着他的舌尖轻轻咬了一下做惩罚，手松开他的下颌，宽大的手掌扣住他的后脑勺，不让他再有后退的一丝机会，然后吻得更深。
　　黎青只得仰头接受。
　　可他实在不会换气，憋得不行了才往后躲开。
　　急促的呼吸声在分开的狭小空隙中交缠在一起。

　　林羡舟看着黎青迷离的眼神，指腹蹭过他泛红的眼尾。
　　“林羡舟？”
　　“嗯，是我。”
　　黎青学着林羡舟的动作，也在他眼尾摸了摸，甚至倾身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林羡舟掐在黎青腰间的手指收紧了几分。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问。
　　“吻你。”黎青的舌尖从林羡舟唇缝扫过。
　　林羡舟便不再说什么了。
　　他搂着黎青的腰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密密的吻再次落下。
　　更加肆意疯狂的入侵和索取。
　　偶尔从唇边泄出的一声抑制不住的低喘，将一切推向不可控的边缘。

　　黎青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抱起来放到床上。
　　躺下前，他听见林羡舟恶趣味地问他叫什么名字。
　　“黎青。”
　　他认真地说，我叫黎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