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我妖娆》千城风雅

23、第二三章 常胜

　　坦赞王与一名带着面纱的神秘少年一骑共乘的消息，立刻在人群中传播开来，由于夏拉是在一次小宴会上被封为第一舞者的，所以大部分王都的贵族虽有听闻此事，但亲眼见过的并不多。

　　人们混杂着惊讶与好奇的眼神汇聚过来，射向队列前方那万众瞩目的焦点。

　　这一切，夏拉却没有意识到，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马背上这种新体验吸引了。
　　虽然前世也不是没见过马匹，但他不得不承认，直接骑在活马上还是人生头一遭。

　　这一切坦赞王也毫不在意，他一向率性而为，周围的人永远只会怀着崇拜的眼神服从他，敢于非议或干涉他行为的人，还没有出生。

　　尽管隔着马鞍，骏马小跑时脊骨起伏传递过来的跃动仍然鲜明。
　　这匹马似乎知道背上有新手坐着似的，跑得相当稳，以至于夏拉仅仅坐在马鞍上，不依靠任何撑扶，也不会摔下马。

　　坦赞王的手臂从他身体两侧绕过，闲闲地握着缰绳。
　　夏拉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的人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嘴角却蕴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有时候，人的五官只要稍微改变一点，就会给别人完全不同的印象。
　　夏拉的情绪仿佛也被他感染了，在面纱遮挡下不出声地笑了。

　　离开王城一段距离后，坦赞王的左手突然放开缰绳，直接搂住夏拉的腰部，把他身体往后一压，两人间本来保持着的一丝间距荡然无存。

　　“靠着。”他微微垂首，凑到夏拉耳边说。
　　随后右手一拉缰绳，双腿紧夹马腹，坐下骏马一声嘶鸣，马力全开地狂奔起来。

　　猝不及防地提速，把夏拉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地揪紧马背上的深色鬃毛。随着领头马的加速，坦赞王身后的骑手们也有样学样，轰隆的马蹄声顿时充斥骨膜。

　　疾跑中剧烈颠簸的马背与刚才轻缓摇摆的坐骑完全是两种概念。
　　由于两人一骑，马鞍上的脚踏只有一副，在这种脚不着地、手无扶持的情况下，如果没有腰间那条环着的手臂，估计夏拉早就飞落下马了。

　　尝试多种方法想稳住身体，都不起效果，最后夏拉直接选择放松身体，靠在身后的人身上，还得寸进尺地抓住他大腿上的布料来借力。

　　“呵呵……”低沉的轻笑淌过耳边。

　　是陛下……的笑声？
　　夏拉睁大眼睛，很想回头去看看他的表情，却碍于初学者对奔马的恐惧，只得放弃。

　　行驶足足持续了半天，训练有素的马群始终保持秩序，没有一匹马出列掉队。骑手们也大都保持安静，偶尔有人交头接耳几句，也被震响的马蹄声盖过。

　　中途的景色换了一拨又一拨，终于在太阳从正中往西偏斜的时候抵达了一片林区。
　　坦赞王勒停马匹，身后的队列也跟着停下来。

　　他以手搭凉棚隔开毒辣的日光，对前方林区观察一番，接着一手挟着夏拉的腰把他放下马，随后朝身后的骑士们做了个手势，当先一骑冲入林中，几乎三分之一的骑手跟随而上，顷刻间便跑入林中，没了影子。

　　夏拉跳到一旁，给后面的马匹让开道。
　　揉了揉酸痛的手脚，头一回骑马就坐了大半天，累得他够呛。
　　目送先锋骑手们消失在视线里，只余下土地上扬起的沙尘，他意识到一个问题，眼前这才是马匹疾跑的正常速度，而刚才那颠簸得令他难受的，也许只能算中等跑速……

　　回头看去，剩下的骑手们大多是特别年轻的少年，而坦赞王带出来的军队将领们，也都跟着他进了森林，后面的普通骑兵们已经纷纷下马，开始尽然有序地安营扎寨。

　　巴亚尔和苏曼那一骑赶上来，在跑过夏拉身边时堪堪停住。
　　“感受如何？”苏曼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朝夏拉眨眨眼。

　　夏拉羡慕地看着她的动作，心里苦闷，自己真是太逊了，连骑马都不会，刚才下马时僵着腿，比起苏曼的姿势要差远了。
　　巴亚尔也翻身下马，牵过马匹的缰绳，从道旁找了棵树系上。

　　“巴亚尔，你这个侍卫长不用跟着陛下吗？”夏拉忍不住问。

　　侍卫长爽朗一笑，道：“用不着，陛下他们去打猎了，况且，以陛下的身手，其实并不需要我们护卫，他来保护我们还差不多。”
　　说罢，走去营中忙活了。

　　大约过了一个钟点，营中一切工作准备就绪，驻扎地中央的空地上，架起十几座篝火架，烧火的木材齐备，却没有点燃。

　　跃动的马蹄声远远响起，坦赞王当先一骑冲出林子，朝这边驰来，他的马侧挂着大小满满的猎物尸体，却丝毫没有影响骏马的跑速。
　　他的身后，尾随着表情各异的骑手，有满载猎物而笑得畅快的，也有空手而归神色郁闷的。

　　坦赞王纵马奔至最近的篝火架前，解下马上挂着的猎物扔在木架旁，随后飞身下马，立刻有侍卫走上，牵过他的坐骑。
　　其余猎手也纷纷解下战利品，抛给接手的侍卫。

　　夏拉注意到一个奇特的现象，那些打猎归来的人，或是提着，或是背着，或是挂在马侧，总之全都带有弓箭，只有坦赞王一人空手。
　　奇怪，陛下他不带弓箭，那是靠什么来打猎的？

　　热火朝天的篝火午餐过后，贵族和将士们放松下来，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找乐子的，也有骑上马外出打野食，可见今天的旅途暂告段落，此地就是今夜休憩之地了。

　　夏拉一个人坐在地上，吹着风，回味着刚才喷香的烤肉滋味，只觉得无比惬意。
　　苏曼和巴亚尔早已不见人影，似乎从出宫后，两人就变得神秘兮兮，神出鬼没的。

　　“喂！”有人突然从后拍他肩膀。
　　夏拉一吓，回头看清是谁，不由一瞪眼。

　　贝希托大笑着在他旁边坐下，一手随意地揽住他肩膀，问道：“一个人在想什么呢？”

　　夏拉拍掉他的爪子道：“殿下竟然也来了？刚才怎么没有看见你？”

　　贝希托耸了耸肩，无奈道：“没办法，参与围猎的人实在太多，我被挤到后面去了。”

　　“殿下打到什么猎物了？”

　　“我没去打猎。”贝希托被夏拉疑问地眼神盯着，脸色略显尴尬，“我没法打猎，我……拉不开弓。”

　　夏拉恍然大悟地看向他。
　　估计擅长文艺活动的人在武艺上便会有所欠缺，仔细比较起来，对方虽然年纪不算小，身材倒的确不如那些勇猛骑士来得壮硕。

　　贝希托被他看得有些汗颜，转移话题问道：“看你的样子，今天第一次骑马？”

　　夏拉点头。

　　“陛下的马骑下来感觉如何？”

　　“感觉是不错，很稳健，只是……”夏拉想起这事，心里还是郁闷居多。

　　“你是不是想学骑马？我教你啊！”贝希托再度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挥手招来一名侍卫，吩咐几句。

　　牵着两匹马，贝希托领着夏拉找了块平坡地，此地离扎营处有了一段距离，人群的喧嚣声倒是淡了不少。

　　把自己的坐骑栓在树干上，贝希托拉过另一匹问侍卫讨要的马驹，抬手抚了抚马头，马驹儿顺从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来，夏拉，先跟这个家伙亲近下，记住要从马的斜前方接近，不要从后头靠近，不然她会感到不安全，说不定就踢蹶子了。”
　　贝希托朝后推开一段距离，只留下那匹小母马独自站立在空地间。

　　夏拉学着他的样子，从前方一步步靠近那马驹，随后抬手顺了顺马头上的毛。
　　小母马顺从地蹭了蹭他手心，还伸出巨大的舌头，舔了舔夏拉的手。

　　“很好。”任这一人一马亲近片刻，贝希托走过来道，“现在把左脚踩上脚踏，坐上去。”

　　夏拉照做，贝希托指导他两手握住缰绳，然后牵着垂下的缰绳，引导马驹沿着空地缓缓行走。

　　“好好感受她的步伐，不要光坐在马鞍上，尝试下站在脚踏上，让身体随着她的起伏而起伏。”

　　回头看了眼夏拉，贝希托满意点头，继续道：“现在给你讲讲需要注意的地方，如果马抬前腿，马身仰起，你就像平时在平地上一样，保持直立在脚踏上。如果马失前蹄，则你应该身体向后仰，靠在马鞍上。而当你发觉实在无法控制身体，将要掉下马背的时候，千万记得先把脚从脚踏里抽出，不然后果有多严重，可以想象。”

　　“我都记住了。没想到殿下平时看上去像没长大的孩子，教人骑马倒很耐心啊。”夏拉看着他走在马前侧的背影，不由直言道。
　　在这位年轻的贝希托王面前，他总是会忘记那些尊卑礼节，连交谈也变得随性。

　　“哈哈，我教骑马总爱先教防范措施。”贝希托扬了扬眉，随后抬手在马驹屁股上用力一拍，小母马吃痛，开始跑起步来。

　　夏拉抬起身体，离开马鞍，微躬着身站立在马踏上，随着马驹跑步节奏起伏，渐渐地人马速度合一，得心应手起来。
　　骑了一会，不仅能稳稳保持骑姿，还自己领悟了如何操纵缰绳，让马匹改变行进方向。

　　贝希托上了自己的马，跑在他身旁，不时改正指点，两人两骑在这片空地上跑了一圈又一圈，倒也自得其乐。

　　“哗哗哗——”一阵人声喧哗混杂着众人的鼓掌声，在营地处响起。
　　夏拉与贝希托对视一眼，同时策马朝营地跑回。

　　方才散布在营地四处的人们已经不见了，所有的人全部集中到了营地西侧，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观着什么东西，还不时传出喝彩鼓励声。

　　这是在干什么？夏拉好奇地要命，按刚才贝希托所教的方法下了马，头也不回地挤进人群中。

　　人群中央空地间，正上演着一幕一边倒的肉搏战。
　　坦赞王威风凛凛地站在中央，双手交叉在胸前，用一种轻蔑的眼神扫视众人。
　　他面前地上，有两名黑甲将士，狼狈地趴倒在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就这点能耐？”坦赞王一脚把一名刚爬起来的将士再度踢趴下，冷笑。

　　“陛下，我向您挑战！”周围人群中又跳出一名黑甲将士，摩拳擦掌地迎上去。
　　他很自信，气势也很足，但实力有限，再度被坦赞王揍趴下。

　　“陛下，我！”又一名贵族出列，朝王者发出挑战。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夏拉目不暇接，看着一名又一名挑战者迎刃而上，到后来甚至两、三个人一起上，却始终不是坦赞王的对手。

　　耸动的人群中露出一抹金色，夏拉眼尖，忙挤过去，站到苏曼旁边，问道：“苏曼，这是在干什么？”

　　苏曼咯咯地笑着，回道：“这是每年围猎的保留项目，在今日狩猎中打到猎物的人，可以向陛下直接发出挑战，用拳头决胜负，输了可是要被罚酒罚到醉呢。”

　　“那如果赢了呢？”夏拉奇道。

　　“赢？不可能！至今从来没人肉搏赢过陛下，陛下是当之无愧的常胜王。”

　　正说话间，周围的人群突然爆棚，像炸开了锅一般，男人们的起哄声，口哨声，夹杂一片，震耳欲聋。

　　夏拉连忙抬头看去，发现了点燃人群情绪的原因。

　　也许是持续打斗时间长了，坦赞王竟然一甩手脱掉了身上的薄甲，丢在地上，整个上半身只剩下手腕上的一对护腕。
　　蜜色精致的肌肉顿现，令人艳羡的身材，毫无保留地呈现眼前。

　　周围的将士们见到这一幕，简直像打了鸡血一样，不少人也跟着脱掉上衣疯起来。

　　“剩下的，给我一起上！”坦赞王站在那霸气一吼，像天降的战神般，藐视苍生。

　　男人们的血性被激起了，前面的人太过无能，竟然被王完全藐视，后来者个个倾尽全力，表现自己。

　　于是一场规模巨大的混战开始了，许多人生气勃勃地冲上去，鼻青脸肿地退下来，马上又有新的加入。
　　中央群架的人群太过密集，以至于外围不参与比试的人，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

　　夏拉的目光却一直没有失去追随目标，那身蜜色的皮肤，在众多花花绿绿的人体夹杂中，是那么强健漂亮，那么令人瞩目。
　　他几乎可以临摹出那人挥出的每一拳，击打出的每一个动作。

　　从平时身着盔甲的模样，完全联想不出，坦赞王的身材，竟然走的是修长路线。在某些虎背熊腰的将士映衬下，他的肩膀虽然也宽，腰却显得过于劲瘦。

　　但那劲瘦腰身却蕴含无穷力量，支撑他保持常胜，确立霸主地位，打倒一个又一个比他魁梧得多的壮男。

　　“嘭！”一声沉闷的□□撞击钝响在各种拳击声中特别鲜明。
　　打群架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人们仿佛凝固了，愣怔地望着混战中心。

　　坦赞王缓缓转过头来。

　　刚才混战中，有人狠狠一拳击中他侧脸，那一拳速度极快，威力巨大，他竟然没能躲开，被冲击得偏过头去。

　　将士们惊愕地望向挥拳之人，记录打破了！常胜不败，甚至从来没被人直接打中过的陛下，竟然……

　　“干得好！巴亚尔！！！！！”苏曼跳着欢呼。

　　随后后知后觉的人们一致地高呼起来，全都是夸赞侍卫长的好话，朝着坦赞王喝倒彩，人群再一次沸腾。

　　坦赞王也不恼，抬起手背擦了擦有些肿起的脸颊，随即放声大笑。
　　“巴亚尔，有长进！！！”

　　那是夏拉第一次看到他笑，抛开枷锁，抛开心事，真正的畅怀大笑。
　　那一刻，他褪去了威严的王者光环，仿佛朝气蓬勃的青年，风华正茂，帅气逼人。

　　侍卫长巴亚尔得意地向前一步，叫阵道：“请陛下赐教！”
　　周围人群齐刷刷后退一步，让出一圆周空地，留给场中两人使用。

　　混乱的群攻又恢复成单打独斗，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这位深藏不露的侍卫长身上，以期这次的围猎能创造奇迹。

　　巴亚尔毫不迟疑，直攻而上。
　　接下来的时间里，围观者的表情从振奋到吃惊，再到低落，最后再度绝望。

　　巴亚尔趴在地上，吃力地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敢情他之前一直在保存实力，玩笑应付众人？
　　而自己刚才的一拳，把他打醒了，竟变得如此无敌可怕？
　　这世上，还会有人是他的敌手吗？

　　他不愧是这片大陆上的王者，不仅是战场上的骑兵王，也是此刻肉搏战中的常胜王，更是所有人心中最为敬仰的坦赞王！

　　随着巴亚尔的落败，这场打斗比试正式结束。
　　坦赞王在众人炽热浓烈的目光崇拜下，凯旋而去。

　　人群如潮水般散去，夏拉走到苏曼身旁，想跟她交流一下刚才令人振奋的见闻，不及开口，苏曼却“咦”地一声，指着前方叫他看。

　　贝希托独自追上去，叫住正要离开的王者。
　　坦赞王停下步子，回过身来。

　　“请等一等！”贝希托直视他，语气急切地说道：“我也要想你挑战，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