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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少年初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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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龙玄玉就成了颖川的名人。
他天资聪颖,不光读书好,心性也比一般孩童成熟许多。
就因为如此,他遭到当地同龄人的排挤。那些乡绅贵胄家的少爷公子们全都嫉妒他,见他瘦弱便经常欺负他。
有一次一群孩子在侯府门口玩耍,一个小胖子指着龙玄玉的鼻子问:
“你真是侯爷的儿子吗?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
另一个门阀之子不客气的骂道:
“我爹说他是外室子!侯爷不承认他这个野种,所以才不让他姓陈的!”
“可侯爷不是没成亲吗?是不是你娘跟别人跑了,你爹才不让你跟他姓!”
龙玄玉虽然没那些孩子高壮,可毕竟是会武功的,一脚揣倒那个嚣张的门阀之子,他跟个□□一样趴在地上,龙玄玉狠狠踩在他后背上大声道:
“给我记住!我不是陈少安的儿子,他是我师尊。你们骂我可以,可若是敢诋毁我师尊,我一定让他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其他孩子都以那门阀之子马首是瞻,见状立刻上前去揍他,可没几下所有人便都被年纪最小最瘦弱的龙玄玉给胖揍一顿,纷纷倒在地上又哭又叫。
龙玄玉揍爽了,冷笑一声,举起手对着自己的脸就是两拳,顿时鼻青脸肿,看起来比被他揍的那几个小孩儿还惨。
家长闻讯赶来,见是小孩子间的打架斗殴,又都互有损伤,便相互客套一番,纷纷领走了自家的倒霉孩子。
一见到陈少安龙玄玉就变成了温顺的小绵羊,他凑到师尊身边,低着头乖巧的等着师尊训话。
“玉儿,为师不是跟你说过,任何时候都不要寻衅滋事,你为何要同他们打架?”
陈少安立刻委屈道:
“是他们先来招惹我的,我只是稍作反抗而已。我也受了伤,师尊为何不心疼心疼我?”
龙玄玉眨巴着一双无辜大眼,陈少安不动声色道:
“可我怎么听他们说你这伤是自己弄的?”
“师尊不信我,却信那群无赖的话?难道堂堂侯爷还怕地主乡绅不成?”
龙玄玉非常不服气,陈少安无奈道:
“自然不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人间行走,切忌锋芒毕露,免遭声名狼藉。”
龙玄玉心说我就是为了维护你的名声才教训他们的。不过他才不会解释,而是捂着青紫的嘴角楚楚可怜的望着陈少安说:
“师尊……徒儿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自己的师尊自己知道,只要服个软装个可怜,师尊肯定心疼。
果然,陈少安见他鼻青脸肿的顿时心软了。那些孩子肯定栽赃嫁祸,哪有自己打自己向大人装可怜的?再说玉儿才几岁,也不可能有这个心眼啊。
“傻瓜,下次打不过就跑,别再逞强了。”
陈少安轻轻抚摸着龙玄玉还在渗血的嘴角,别提有多心疼了。
这个徒弟自己都没舍得打过,竟然被几个小兔崽子揍得那么惨,若不是因为对方是不懂事的孩子,自己一定要他们付出惨痛代价。
龙玄玉见陈少安不再生气,忙换上笑脸抱住他撒娇道:
“谁叫师尊总是不陪徒儿。在家中读书实在无聊,徒儿只能出去找人解闷。”
陈少安瞪了他一眼道:
“之前要你去私塾,你嫌先生教得不好。那里都是跟你同龄的孩子,交几个朋友难道不好?”
“那半瓶醋还没我懂得多,我为何要听他废话?再说我只要有师尊就够了,交那么多朋友干嘛?”
龙玄玉皱了皱鼻子大言不惭的说着,陈少安伸出手指弹了弹他的脑门说:
“就你满是道理。好了,你也别抱怨了,以后为师多陪陪你就是了。”
“师尊最好了!玉儿最喜欢师尊了!”
龙玄玉抱着陈少安的腰直往他怀里拱,陈少安宠溺的揉了揉他的脑袋,无奈的笑了笑。
谁能想到玉面阎罗无情剑被自己的小徒弟吃得死死的呢。
定陵侯府的陈氏祠堂里供奉着三块牌位。
陈少安的父亲母亲,以及他的兄长。
每年忌日,陈少安都会把自己关在祠堂里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谁也不见。
龙玄玉听陈伯说,师尊九岁丧母,十二岁丧父,连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兄长也随着老侯爷战死沙场。
陈少安受他信奉道教的母亲影响,从小就喜欢寻仙问道,与他爹入仕为官保家卫国那一套理论背道而驰,也经常因此忤逆他爹。
可当他接到父亲和兄长战死沙场的消息之后,他从山上的小道观连滚带爬的赶回家,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再也无法忤逆父亲,再也不能听父亲的谆谆教诲了。
“少爷命苦,小小年纪便自己挑起整个侯府。老爷和大公子的忌日又是他的生辰,他怎能不伤心难过?”
王伯说着说着就老泪纵横,龙玄玉咬了咬后槽牙,在心中暗下决定。
这一次,就算被师尊打断腿,他也要进祠堂陪着师尊。
因为以往每次师尊从祠堂出来之后,都是气若游丝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
他到底在祠堂里做了什么?龙玄玉大胆猜测,他难道耗费大量灵力施展召唤亡灵之法?就为了跟死去的亲人见见面说说话?
晚饭时,龙玄玉端着装满食物的托盘敲响了祠堂的大门。
“谁?”
“师尊,徒儿给你送饭来了。”
“我不是说过,今日一整天谁都不准来打扰我。”
“可是师尊,徒儿见你昨日染了风寒,夜里又冷,徒儿怕你受不住。你且让我进去,今夜我陪着师尊,也好照顾你。”
“退下。”
堂内传来陈少安冷漠无情的拒绝。
龙玄玉抿了抿唇,大声道:
“师尊,得罪了!”
龙玄玉用法力破门而入,陈少安正跪在堂前,见他不顾劝阻的闯入,怒道:
“你给我出去!”
陈少安双目通红,明显是哭过的。龙玄玉见他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一看就是灵力溃散导致的体力不支,可他却还倔强的跪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上,这让龙玄玉顿时心都揪了起来。
他忙放下托盘,冲到陈少安身边就要扶他起来,陈少安却怒不可遏的甩开他的手道:
“龙玄玉!你这是要违抗师命吗?!再不给我滚出去,我就……”
“就打我板子还是罚跪?!今日就算师尊把我打死,我也不走!我倒要看看,你为了几个死人要糟践自己到什么地步!!”
龙玄玉劲儿也上来了,冲到供案前仔细盯着那几个牌位看,只见三个以灵气聚结而成的蓝色发光小人儿正站在牌位前,有说有笑的戏耍着。
这是一种极其耗费灵力与心神的法术,以活人为载体,提取出记忆中的人与事,再注入亡者留在世间的怨念与残象,形成新的幻象,用以寄托哀思。
此术对人体损耗极大,尤其是容易引起灵识混乱,严重了甚至还会走火入魔。
龙玄玉愣了愣,皱眉看着陈少安怒道:
“师尊就为了造出这些子虚乌有的幻象毫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人都死了多久了,为何还要对过去耿耿于怀?你就算为他们死了他们也再也活不过来了!”
“龙玄玉!你混账!”
陈少安挣扎着想起身,却起不来。他咬紧牙关,那憔悴虚弱的样子直直戳进龙玄玉的心窝。
傲然于世的玉灵君,何时竟落得如此不堪?原来绝情剑一点都不绝情,他那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师尊竟也会有如此脆弱不堪的一面。
恐怕全天下也只有自己能看到他这样的一面。那支离破粹的凄冷,那惹人怜爱的柔弱。他发誓一定要保护他,绝不让师尊在别人面前露出那样的表情。
自己的喜怒哀乐,都是师尊给予的,而师尊的喜怒哀乐,也该统统都属于自己。
“对!徒儿今日确实混账了。既然如此,那便混账到底吧!”
龙玄玉上前一掌拍碎那三个灵力凝结的人形,顿时化为万千蓝色灵光飞散在空中。
陈少安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强忍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却又踉踉跄跄的跪了下去。
他气得咬破嘴角,流着血骂道:
“孽徒!孽徒!我要杀了你!”
昔日梦中的一幕与此时高度重合,他就是在梦中对那个百般羞辱自己的陌生男子大叫着孽徒!陈少安惊愕于时隔多年竟然还清晰的记得那个梦魇,他忍不住双手抱臂浑身战栗起来。
龙玄玉见状突然跪倒在他面前,拔出绝情剑递到他手里说:
“好啊!要打要杀,悉听尊便。反正活人不如死人,活了也是白活!”
龙玄玉握住陈少安的手,将剑抵在自己胸口。
少年目光犀利,带着天生的偏执。
陈少安愣住了,他万没想到,不过才十几岁的龙玄玉竟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
陈少安无力的扔掉绝情剑,颤抖着手抚上龙玄玉的脸,痛心疾首的说:
“玉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龙玄玉闭上眼,眼角挤出一滴滚烫的热泪。
“徒儿知道。师尊,你还有我,为了师尊,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往后的日子里,有玉儿一人陪你就够了。”
龙玄玉用脸使劲蹭了蹭陈少安的手,突然退后朝他磕起响头来。
“师尊!今日是玉儿犯浑!你罚我吧。”
龙玄玉将脑袋一下下嗑在凹凸不平坚硬无比的青砖上,那一声声响声直直刺入陈少安的耳朵和心脏。
这样的孩子,会是梦中那个恶魔吗?
不是,一定不是。
就算是,他也会好好教导玉儿,给他父母不能给予的所有关爱,让他成为无忧无虑潇洒快活的人。
直到龙玄玉脑门磕出血来,陈少安才惊慌失措的扶起他来。
“别磕了!算了,起来吧。你说的也没错,是为师想不开,非要和自己过不去。”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龙玄玉这样大胆的阻止过自己。
或许,他其实一直在期盼着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他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指着自己的鼻子把自己骂醒。
没想到,这样的人却是一个孩子。
枉活了这么些岁月,自己竟然还没一个孩子通透。
龙玄玉痴痴的望着陈少安,师尊似乎不再生气了?师尊果然还是疼他的。
他心头一热,扑上去一把抱住了陈少安。
“师尊,你放心,以后徒儿都听您的话。徒儿再也,再也不会忤逆师尊了。”
龙玄玉哭得鼻涕眼泪直流,陈少安拍了拍他的后背叹气道:
“好了,别哭了。为师饿了,陪我一起吃饭去吧。”
“是!师尊!”
龙玄玉高兴的咧嘴笑着,陈少安看着他那渗血的额头,皱眉道:
“以后不准再这么伤害自己了。先回房给你上药吧。”
“都听师尊的!”
龙玄玉忙扶起陈少安,陈少安脚下一软倒在他身上,龙玄玉二话不说就背起比自己要高的师尊。
“师尊,玉儿背你回房。”
“嗯。”
陈少安也不再拒绝,心安理得的趴在徒弟身上享受这从未有过的待遇。
这回还真是狼狈到家了,想他玉面阎罗绝情剑,何时在旁人面前展露过如此不堪的一面。
呵呵,这小兔崽子,以后莫不是得灭口啊?
想着想着,陈少安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微笑。
二人离开祠堂,祠堂的灯烛自动熄灭,大门也缓缓自行合上。
往后的每年今日,自己大抵是不会再一个人来了吧。
颍川人人皆知,定陵侯府有个小少爷,那是定陵侯捧在手心护在心尖儿的人。
十四岁,少年初成,在陈少安与王伯的精心呵护下,龙玄玉的身体比小时候壮实了不少,个头也长得飞快,比陈少安只差了不到半头。
“小少爷长得真俊,跟咱们侯爷一样俊俏!说他们是亲生父子我都信。”
丫鬟们望着正在院中高大的梨花树下舞剑的龙玄玉忍不住犯花痴。
流霞饮雪,仗剑飞花。
翩若惊鸿,宛如游龙。
少年风华正茂,在他身上确实能看到昔日玄苍派掌门一代大侠龙景天的卓绝风姿,甚至青出于蓝更胜一筹。
“就是!他才多大岁数,不少名门望族便要来结亲了,还不是想要攀咱们侯爷府的高枝儿。”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侯爷为何不娶妻生子?以他的身家地位,别说世家千金,就是郡主公主也配得上。”
“你忘了,几年前南阳郡主不还来说亲吗?咱们侯爷不光是颍川陈氏之首,更是德高望重的仙门宗师,若是能与他结亲,那便是得到了整个颍川与大半个仙门的支持,更别提他与九皇子殿下还是挚交了。”
“那他为何不结亲?虽然他因为修仙看不出年龄,可怎么算也老大不小了吧?这要在咱们寻常百姓都能当爷爷了!”
“这世间的女子哪个能配得上咱们侯爷?瞧瞧咱侯爷那白生生的俊俏模样,本是落入凡尘的天上仙,比那群庸脂俗粉可美多了,怎么说也得配个仙女吧!”
“你说的对!想必小公子跟咱们一个想法,也觉得南阳郡主配不上咱们侯爷,才凶巴巴的把人给骂跑了。”
“哈哈哈!别的不说,就小公子对咱侯爷那占有欲,若是个女儿身恨不得自己嫁给侯爷,岂能便宜了外人?”
“啐啐啐!就你会嚼舌根!赶明儿落到侯爷耳朵里,免不了一顿板子!”
“侯爷这么人美心善才不会打咱们,倒是小公子,小小年纪便乖张狠戾,除了在侯爷面前跟个小绵羊似的,对别人心肠比石头还硬。”
“这倒是,上回小公子不还把刘员外家的千金给推水里了,大寒天的没把人给冻死!不就因为人家多偷看了侯爷几眼嘛?等侯爷一来转脸就自个儿跳湖里了,还说是为了救人,没把咱们侯爷给心疼死。”
“别看公子年纪小,他那点心眼全都用在咱们侯爷一个人身上去了,也不知跟谁学的。”
“能跟谁学?还不是被侯爷给惯的!好了快去干活吧,一会儿被小公子听到真要挨板子了。”
在开满白花的老梨树下,少年一袭青衣,剑舞乾坤意气风发,剑气卷起一阵飞花残雪,引得树上惊鸟乱飞。
少年看着心无旁骛,实则将角落里丫鬟的对话听了个一干二净。
“哼,就是天上的仙女也配不上师尊。”
龙玄玉收起龙鳞剑,脸上尽是鄙夷之色。
就在此时,陈少安从府外归来,龙玄玉忙换上笑脸兴高采烈的迎了上去,熟练的接过他的披风,捧起他冻得通红的双手一边哈热气一边揉搓着。
“师尊,你这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冻成这样?”
陈少安习惯的享受着徒弟的伺候无奈道:
“随县令和几个员外去看了城外的破庙,讨论捐款修庙的事。还有近年边疆战火不断,西边的难民来了不少,下一步还得开仓济民才是。”
龙玄玉闻言愤愤道:
“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家伙!自己有钱舍不得花,就来掏师尊的腰包!要我说你可是堂堂定陵侯,为何要听几个乡绅的摆布?”
陈少安正色道:
“就因我是定陵侯,更要保一方民生安定。济世救民,本就是我的责任。”
说来可笑,陈少安平生最痛恨他爹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了天下苍生民族大义弄得家破人亡。
他爹生平唯愿,便是山河永固,海晏河清。所以才会给自己取了“晏清”二字。
娘病死之时他在边疆打仗,而后又把兄长也拖上阵,最终父子二人双双战死沙场,被敌军乱箭射死,连具全尸都没留下。偌大的侯爷府,只留下他孤零零一个人。
说白了,定陵侯的封号是他爹用全家性命换来的,所以自己才不想继承这个爵位。
直到现在他都在心底怨着那个为了天下苍生舍妻弃子的亲爹。
人为何要为他人而活?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岂非更好?所以他才会违背祖训选择避世修道。
可谁曾想,阴差阳错,最终自己还是重蹈他爹的覆辙。
为了自己唯一在乎的那个天下苍生,他不得不套上了名为“定陵侯”的枷锁。
为了保护那个人,他不得不与爹一样,心系黎民百姓,爱世间万物苍生。
他也终于能明白和体会,他爹的“山河永固,海晏河清”有多么的伟大和令人钦佩。
“守好大家,才能守好小家。”
儿时父亲经常给兄弟俩说的话逐渐明朗起来,原来随父亲一起征战沙场的兄长比自己明白的早得多。
有些人,天生便注定比别人多了份担当,背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听裴师叔说过,师尊本是不想继承爵位的,你只想做个逍遥自在的天涯飘客,却因为我被困在了这颍川一隅。”
“是我连累了你,我是不是成了你的负担?”
龙玄玉无比认真的盯着陈少安,他一直都知道,师尊为了答应爹娘照顾自己舍弃一身自由,背负了本不该背负的重担。
陈少安闻言心里一慌,甩袖怒道:
“胡说!为师从未把你当成是我的负担!为师选择留在颍川照顾你,从来都是心甘情愿的。”
龙玄玉咬了咬唇,抬头望着陈少安道:
“师尊!我想学绝世神功,我想要变强!能够和你一起济世救民,拯救天下苍生!”
陈少安一愣,这孩子,怎么总把这种话挂在嘴上。
“济世救民,最需要的是用心而非武力。”
“所谓乱世文臣盛世武将。”
“如今天下最需要的不是吾辈江湖术士,亦非领兵将帅,而是可以辅佐明君治世守国的谋士文臣。”
“有时候,言语之威更胜刀枪。”
陈少安不愿传他更多功法,一来这是师姐遗愿,二来是他自己成为一代宗师之后才发现,空有一身武功是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的,只有睿智的头脑,才是行走人间无往不利的筹码。
自己从小便把他往文人方向培养,不求入朝为官,若能懂些道理做个教书先生也便罢了。
可他是龙景天与姬瑶的儿子,是英豪之后,骨子里从来都是热血的,是不可能安心于笔墨的。
他熟读经典,偷学功法,凭借超乎常人的天赋异禀,十岁便已金丹初成。想当年自己也是天资过人,却也是修行了二十余载才到达他今日的成就。
陈少安心说随他去吧,他本雄鹰,你禁锢得了他一时,又岂能禁锢他一世?他比年少时的自己更有理想有抱负,为何非要抹杀呢?
“王伯说,师尊从小便有经国治世之才,为何偏要避世修道?为何不入朝为官,救民于水火?”
“这么多朝廷的人想要拉拢你,你为何非要锋芒尽敛偏安颍川一隅?”
“你本鸿鹄,为何要以燕雀自居?”
龙玄玉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师尊文韬武略,却唯独缺少雄心壮志。
陈少安看着龙玄玉那强装成熟却依旧稚嫩的表情说:
“你可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龙玄玉却不屑道:
“我只知‘达则兼济天下’,既然有能力有担当,便总要做些什么才能不枉此生。”
这孩子,大道理一堆一堆的,还真是令人无言以对。
“……算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说了你也不懂。整日别净是舞刀弄枪的,有空还是多读读书吧。”
我为己出世,如今又为你入世,你个小孩子又懂个屁。
“你房里的书我都读了三遍了,书斋里的也全都看过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我不懂的?”
龙玄玉表示不服,陈少安随口说道:
“男女之事你便不懂。”
龙玄玉闻言突然脸上一红,死死盯着陈少安移不开眼来。
“何为男女之事?”
陈少安尴尬咳嗽一声道:
“等你长大了遇到喜欢的人自然就懂了。行了!不跟你胡扯了,为师要去下帖子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陈少安一把扯回龙玄玉手里的披风,急匆匆进了屋。
龙玄玉愣愣的盯着那熟悉的背影,低声喃语道:
“喜欢的人么?早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