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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悲莫悲兮生别离 鱼雁鳞羽难传音(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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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机殿。
静极思动。
白玉紫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角,打季千翎那里回来后,思考着这两日颍水月奇奇怪怪的言语和季千翎对她的情意,他是何等机敏之人,略加推敲便想通了这其间的因果,暗忖:“我先假装不知情,待到木已成舟,她要如何也与我无关了。再说她极重情义,纵然察觉真相,也必不会弃随风不顾。”
他单臂支首,又思虑着教中四部二十八宿的争斗如何权变掌控,正想得入神,突觉耳后一阵轻痒,抬眼去看,原来是画儿拿了根白羽搔他的耳垂,冷不防思绪被打断,不悦道:“画儿,我看你最近愈发胆大妄为了。”
画儿小嘴一撅,委屈道:“公子,还不是您自己吩咐,荃长老如有消息来报,务必尽快通知您的呀。奴婢叫了您好几声,您都没反应,现今怎么又怨起画儿来了啊。”
白玉紫闻言薄唇一勾,道:“那是我错怪你了?”
画儿嘟唇道:“公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画儿哪敢有怨言。”
白玉紫右手一摊,努嘴道:“拿来。”
画儿心性使然,转身不理他,白玉紫剑眉一挑,正待发怒,却听歌儿软声道:“公子,在我这里呢。”说着,递了封信函上去。
白玉紫拆开一看,白纸黑字只有一句话:“玄冥幽岛穷忘川。”心间顿时一凛,眉头紧拧,自语道:“竟然是姓思的。”
歌儿关切道:“公子,怎么了?”
白玉紫疲惫地揉按着太阳穴,叹道:“昨日有批人侵入鬼愁谷,触动机关后逃离,抓到的两个活口立时自尽。我本以为是季千翎派来的死士,今日查到居然是玄冥岛的人。”
歌儿不解道:“我教与玄冥岛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又有何目的呢?”
白玉紫不答,暗忖:“莫不是思家丫头找上门了?但若是她那日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也不该出此下策呀。”
歌儿担心他忧劳过度,又安慰道:“公子莫急,反正那些人的目的也没有得逞。”
白玉紫摇头道:“只怕这是个幌子,遮人眼目,而早已有人探入我教内部了!”
众人突听殿外一阵喧哗,白玉紫辨得人声,心里一惊,有了主意,向歌儿道:“你出去看看。”歌儿走后,他翘腿躺下,余光瞥见那张信纸,无奈道:“小月儿,你给我惹得麻烦还真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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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水月仰望面前那数十节玉阶,深吸一口气,足尖轻点,几个起落,稳稳落于大殿之前,还未等走进,便听一声娇叱:“何人擅闯御机殿?”
颍水月但见两点白芒,一指咽喉,一指胸口,果断精准,毫不留情。她惊骇之余,连身急退,见那双剑紧追不舍,纤腰一拧,侧身躲过,急道:“麻烦两位姑娘通报,阿月……”还未说完就被剑锋贴着鼻尖扫过,惊吓之余立刻噤了声。
一女道:“想见公子?”另一女接道:“先问过我二人手中的剑!”
颍水月不由头大如斗,自她进魔教以来,所遇之人莫不对她恭恭敬敬,这样一见面就挥剑相向的还是第一次。正想着,便见两剑一左一右分刺腰腹,她索性足下一转,腰侧贴着剑身几个打旋,借两剑之力一退再退直至玉阶上空,身形疾速旋转如梭,衣袂飘飘似花朵翻飞,终力竭落地。
颍水月立稳身形,抬首望去,两个劲装少女,一粉一绿,举剑齐眉,分立左右,守在殿门前,冷眼瞪她。
颍水月正愁如何才能见到白玉紫,又听一女声道:“小茵、小苔,怎么这么吵?”
二女闻言立即收剑垂首立于殿门两侧,一人指着阶下的颍水月道:“有人擅闯御机殿。”
殿内走出一个蓝衣女子,颍水月见了,喜道:“歌儿姐姐。”说话间提着裙子一路小跑上去。
小茵和小苔见了又要拔剑,歌儿斥道:“放肆,还不快给月姑娘跪下赔罪!”说着,自己一下子跪在颍水月面前,垂首道:“小茵、小苔两位妹妹年少莽撞,长年守护御机殿未见过姑娘玉颜,今日惊扰了姑娘,还望您大人大量,莫要怪罪。歌儿来迟,罪责难免,请姑娘责罚。”语罢,又伏跪在地,任颍水月如何拉扯绝不起来。小茵、小苔见歌儿如此也心有不甘地跪下,连连暗骂。
颍水月很是无奈道:“歌儿姐姐,你就别难为我了。我只是来找你家公子要个话,碧竹小居有人守着不让我进去。再说这两位姑娘忠于职守,方才的误会也情有可原,现在你帮我传个话儿就是了。”
歌儿苦笑不语,颍水月想到前几日白玥的事情,轻声询问:“姐姐是不是怕那人责罚?我们几个人都不说,又有谁知道。”
歌儿轻叹一声,起身低声道:“歌儿谢过姑娘了。”又向身后二女使了个眼色,两人这才拖声道:“小茵(苔)谢月姑娘大恩。”
歌儿道:“那我现在进去为姑娘报个信。”语罢,便听身后一个娇媚女声道:“不用了。”她顾首见画儿云鬓散乱,□□半掩倚在殿门上,眼波流转间春意浓浓,顾盼生姿,心里苦叹:“公子倒底最爱她的娇俏,晃眼间便消了气。”面上笑道:“画儿妹妹怎么出来了,公子那里可少不得人伺候。”
画儿冷哼一声,扁嘴道:“那姐姐进去服侍吧,只怕某人一来,姐姐你也入不得公子的眼呢。”话间有意无意扫视着颍水月。
歌儿尴尬笑笑,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歉然对颍水月道:“让月姑娘见笑了,歌儿这就进去,请您稍等。”转身却被画儿藕臂一伸,截住去路,不禁秀眉一蹙,问:“妹妹这是做什么?”
画儿懒懒道:“公子发话了,他今个儿乏了,歇在殿里,谁也不见。”稍歇抚鬓道:“还有,公子现在心情不好,你们谁要是触了眉头,遭了罚,可别怪我画儿没事先通告。”说完,小腰一扭往殿里走去。
颍水月顿时急了,唤道:“画儿姑娘。”
画儿听了竟真转身走回来,对颍水月道:“哦,我差点忘了,公子让我把这个给你。”接着从袖里勾出一枚墨绿色玉蚕,交给她,道:“公子说了,以后你要是想见你那个随什么的,就拿这令牌去。”
颍水月暗自纳闷白玉紫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却不知道白玉紫知晓她与季千翎一段阴差阳错的情缘后,故意从中作梗,放宽她与随风见面,好教他二人情深意浓,分离不开。
颍水月一板一眼道:“他叫随风,不叫随什么。”
画儿横她一眼,懒得辩驳,只道:“反正只要不留宿,你爱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颍水月生怕白玉紫反悔,执了令牌,一路轻功往碧竹小居去了。
画儿见颍水月离开,一改媚态,整了整衣襟,正色道:“小茵、小苔,你二人可知罪?”
两女对视一眼,单膝跪地齐声道:“小茵(苔)领罪。”
画儿含颔道:“公子有令,你二人自去刑堂各领一百鳞鞭,酉时未到,再加二十。”
二女霎时花容惨变,鳞鞭是鞭刑里最狠毒的一种,这一百鞭子就是要她二人活活被打死啊!
小茵爬上前,抓住画儿的裙角,嘶声叫道:“我二人纵使惊了月姑娘,但未伤她分毫,罪不至死。公子如此处罚不符教律。我小茵不服!”
画儿一脚将她踹开,俯身冷笑道:“你应该庆幸你没有伤了她,否则……”她冷哼一声,道:“我看你脑子果然是不清楚,敢跟公子讲教律。我劝你二人还是乖乖去领罚吧,也别想着自我了断,这一百鳞鞭下来,还有没有气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她扫了歌儿一眼,目视前方道:“歌儿姐姐,公子念你照顾月姑娘有功,前几日又受了针刑,便恕了你的怠慢之罪。”
歌儿心中清明:“这哪里是怠慢之罪,公子分明是罚我方才为小茵二人私底下求情。”当下伏地流泪道:“歌儿谢公子开恩。”
画儿撇嘴道:“歌儿姐姐,妹妹我劝你一句,平日里少替别人求情,先保住自己才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伺候公子比我早,应该更清楚。”语毕扭腰回了殿里。
歌儿搂着已经瘫软了的小茵、小苔,泣道:“你们都是为我抱不平才犯的错,是姐姐害了你们……”她指腹轻抚上后腰密密的针眼,疼得她娇躯一阵轻颤,泪水掉的更凶:“公子施手重刑,是为了立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