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扶苏短篇）控制欲》蒲君

8、第八章 罗生门

　　那是一个普通的夜晚，盛夏，天气十分炎热，即使天都黑了，热气依然没有散去，知了在树上大声的叫着，各种虫鸣此起彼伏。

　　扶苏刚回到自己的府邸，告知下人身体不适，今晚要早睡，任何人不得打扰。在落日的余晖彻底消失之后，换上夜行衣，蒙面束发，谨慎的把身上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一切东西都留下，带着一把最普通的弓，拿上自己亲手打磨的箭，从后墙翻出，一路潜行，来到宫外，翻过城墙，绕开守卫，直奔后宫而去。

　　他的目标，是嬴政最近新宠爱上的韩夫人，韩夫人是韩国公主，韩国灭亡时不过十二三岁，被带到咸阳送予嬴政，虽然小小年纪就容貌出众，但由于当时太小，嬴政并未放在心上，遂被安置在后宫无人问津。

　　嬴政统一六国后，某一日在后宫遇到长大了的韩夫人，宠幸了她。韩夫人受到嬴政的宠爱，至今已有半年余，怀上身孕已有三月。

　　而扶苏与韩夫人的恩怨，是在韩夫人怀孕之后才开始的，仗着受宠以及怀有身孕，韩夫人在后宫风头一时无两，她甚至刻意挑拨嬴政和扶苏的关系，暗地里针对扶苏。这些扶苏知道却并未放在心上，嬴政不是能被随意糊弄的人，而他是长公子，是所有后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多韩夫人一个。

　　扶苏不愿与嬴政的后妃起争执，一是为了避嫌，成年公子和年轻宠妃，这两个人联系起来，总会让人浮想联翩。二是真的不想看到嬴政和别人在一起，看不到，可以装作不知道。

　　这种微妙的平衡，在前几日被打破。

　　胡亥的生日宴上，扶苏在宫内多喝了几杯，一个人走到荒凉无人处散酒，看着明月发呆，也许是昏了头了，他竟把远处的树影看做是嬴政，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才发现不是，一时悲从中来，满腔绝望，放任自己背靠着树木哭泣，哽咽着向早已死去的母亲诉了情思。

　　是树林后突然响起的急促呼吸声让扶苏猛地清醒过来，想到不久前失控所说的话，瞬间惨白了脸色，小心翼翼的朝着声响处掠去，便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捂住一个宫装模样女子的嘴，防止她惊叫出声。

　　急促的呼吸声是宫装女子发出的，她惊惧的看着扶苏，扯下被捂住的嘴，指着扶苏道：“你……你……你竟然！他是你父皇！”

　　也是在这此时，扶苏认出了这隔壁女子，是近半年来最受宠的韩夫人。本想杀人灭口的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若是不受宠的夫人或者宫女也就罢了，杀便杀了。可韩夫人正受宠，还怀有身孕，杀了她，嬴政一定会追究。

　　扶苏犹豫中，突然发现那侍卫不对劲，不止是见到他不行礼，反而刻意往后躲，躲进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相貌。撞见这种大逆不道的场面，竟丝毫不惧，从始至终呼吸心跳都没变过。若非一开始为了捂住韩夫人的嘴，不得不在场，怕是扶苏连这人的面都是见不到的。

　　扶苏镇静下来，指着阴影中的侍卫道：“他是谁？为何在此处？与你有什么关系？”

　　韩夫人更加惊恐了，全身抖个不停，喃喃着说不出话语。

　　扶苏试探道：“看你两举止亲密，半夜私会……他是你的情人？”

　　韩夫人犹豫片刻，张口欲言，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勉强点了点头，道：“今日之事，我只当什么都没听到，大公子也什么都没见到。”

　　扶苏的目光落到韩夫人微微隆起的腹部，心里燃起熊熊怒火，喑哑道：“它是谁的？”

　　韩夫人在扶苏冷酷的目光下，瑟缩着捂住肚子，小声道：“我可以对天发誓，孩子是皇帝陛下的。”

　　扶苏沉默片刻，道：“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得让第四人知道。韩夫人，本公子固然大逆不道，罔顾人伦，但即使你将此事告知父皇，父皇也是不信的。退一步说，他即使信了，为了帝国的颜面，被灭口的也只是你和你的情人，为了你的性命着想，请夫人忘了今晚的事。”

　　等韩夫人和那个躲在暗处的侍卫走了之后，扶苏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道：“亥儿，你还要看到何时？给我滚出来！”

　　胡亥从阴影中走出，笑嘻嘻的看着扶苏道：“亥儿从不知道大哥竟有这般心思。”

　　扶苏：“你还小，等你将来遇到心爱之人自然就会明白。 ”

　　胡亥：“嗯，将来的事以后再说。大哥，韩夫人不能活。”

　　扶苏：“今天没办法下手，过几日我会找机会。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还背叛了父皇，那孩子也不知是不是父皇的，她必须死。”

　　胡亥：“大哥知道就好，就怕大哥看在孩子的份上，饶过韩夫人。”

　　扶苏：“我若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怎会对你和你母妃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胡亥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大哥！亥儿只是想当父皇最小的孩子罢了，少几个孩子出生，分掉父皇的宠爱，对大哥不是也有好处？”

　　扶苏：“你和你母妃的事我可以不管，我的事你最好也别管。”

　　胡亥：“好的，大哥。”

　　随后几日，意料之外的，有关扶苏母亲的各种谣言，渐渐在宫内传播。

　　在胡亥的宫殿里，扶苏坐在一旁，看着正在练字的胡亥道：“查到谣言的源头了没？”

　　胡亥甩了甩酸胀的手腕，抬起桌边早已冷掉的茶水喝掉，这才开口道：“查不到，父皇出手了。不过大哥，猜也猜得到，最近和你不对付的只有韩夫人。你母亲早已过世，污蔑你母亲，影响的是你的名声。父皇为了保护你，保护你母亲，也不会让谣言传出咸阳的。”

　　扶苏：“亥儿，大哥早已出宫建府，不便插手宫内之事，这几日辛苦你了。”

　　胡亥：“我就不信宫内没有大哥的人，父皇不会连这点度量都没有。”

　　扶苏苦笑：“大哥只是，不想听到任何有关父皇的后宫之事。”

　　胡亥：“我知道了，大哥，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那女人似乎被你吓到了，这几日都未曾出过寝宫。”

　　扶苏：“就今晚吧。韩夫人一死，父皇必定雷霆震怒，彻查宫闱，亥儿你也管好你自己，别被父皇查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他最近身体不好，气不得。”

　　胡亥狡黠一笑：“这点就不用大哥操心了，亥儿懂得分寸，所以从没把事情闹大过。”

　　扶苏叹了一口气：“大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是韩夫人和你以往处理的事不一样。”

　　胡亥接道：“因为亥儿和大哥的对象不同，亥儿不喜欢有比亥儿小的孩子出生。大哥是要对孩子的母亲出手，还是正得宠的那一个。”

　　扶苏：“我从未想过，有一天竟会沦落到亲手对付父皇的后妃，这并非我所愿。”

　　胡亥翻了个白眼，道：“是了，大哥风光霁月，从不做下作之事，今日之事是不得已而为之，不用太过介怀。光那女人敢背叛父皇，就罪该万死，行了吧？”

　　扶苏笑了笑：“也并非如此。”扶苏自己知道，他并非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但他也不会让自己堕落到污泥之中，满手鲜血，罪无可恕。因为，他必须完美无瑕，出类拔萃，才能让嬴政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站在韩夫人寝宫外的树上，扶苏屏住呼吸，张弓搭箭，透过窗户上模糊的光影，一箭射出，屋内人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倒下。

　　扶苏选的位置和时机都正好，韩夫人是坐在窗前的桌旁，所以直接倒在桌上，没有摔到在地发出响动。扶苏推门进入，看着死去的确是韩夫人，这才转身离开。朝着宫外飞奔而去，不能让人发现，他不在府邸。

　　韩夫人的死是在晚些时候被发现的，侍女在就寝时间进屋服侍韩夫人就寝，发现趴在桌上，背后插着一支箭的韩夫人时，惊叫出声，被吓到跌坐在地。

　　这件事很快惊动了嬴政，嬴政的动作很快，立即下令封锁禁宫，全面搜查。直至半夜时分，早已回到府邸，收拾完毕的扶苏，被传唤进宫。

　　在嬴政的书房内，嬴政屏退所有人，在摇曳不定的灯火中，静静的看着扶苏，很久才缓缓开口道：“你可知，朕半夜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扶苏恭敬的立在一旁，疑惑道：“儿臣不知。”

　　嬴政端坐在书桌后面，道：“韩夫人死了。被人一箭射杀，刺客箭术高超，位置分毫不差。而且，刺客对禁宫非常熟悉，进出如若无人之地。”

　　扶苏惊讶道：“怎会如此？那父皇赶紧加派人手守卫此处，就怕那刺客去而复返，父皇的安危重于一切！”

　　嬴政却笑了，“那刺客不会伤害朕的。”

　　扶苏这回是真的震惊了：“父皇怎知刺客不会伤害父皇？”

　　嬴政猛地站起身来，把手中一直握紧的东西摔到扶苏面前，厉声道：“你说为何！”

　　扶苏当即跪下，伏在地上，仔细看了看摔成数块的玉佩，这玉佩甚是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嬴□□视着伏跪在地的扶苏，冷冷道：“眼熟吗？这是在韩夫人院子里发现的。”

　　扶苏愣住了，“这是儿臣的玉佩！怎会出现在韩夫人的院子里！”因为玉佩碎了，扶苏看了许久才发现，这玉佩是数月前他常带的那一块。后来不知为何遗失了，因为着玉佩并不重要，所以扶苏也没太放在心上，重新换了一块佩戴。而且他十分确定，他去刺杀韩夫人时，身上没带任何饰品，就是怕不小心遗落在何处，被人发现了身份。

　　嬴政有些心悸，不由得按住胸口坐下喘息。这些年来国事繁重，他经常通宵达旦的处理奏折，落下了心悸的毛病，此刻病发，只觉得心慌意乱，懒得跟扶苏绕弯子，开口直白道：“你和韩夫人不和朕早就知道，朕没想到的事，你竟然会杀了她。”

　　扶苏坚定道：“儿臣没有！定是有人栽赃！”

　　嬴政喘道：“住口！你非要朕亲自派人去搜查你的府邸，人赃俱获，你才承认不成？那箭，虽然没有物勒工名，但并非毫无破绽，朕尽可以派人去查，到时候查到你身上，你如何自处？”

　　扶苏察觉不对，抬头看向脸色苍白，汗湿寝衣的嬴政，慌乱的开口道：“父皇你怎么了？”

　　嬴政缓过这头，这才看向扶苏道：“没事，这几年的老毛病了，过一会就好。说说看，韩夫人如何招惹你了，竟让你下此毒手？”

　　扶苏顿了片刻，只觉得此刻在狡辩抵赖也没用了，只会更加让嬴政憎恶。只得捡着能说的道：“那韩夫人，有一个情人。那孩子，也不是您的。”

　　扶苏本以为嬴政会勃然大怒，谁知嬴政半晌没说话，许久才厌烦的说道：“孩子是朕的这点毋庸置疑，你下去吧。这件事到此为止，刺客被抓，当场击毙。”

　　扶苏迟疑的开口道：“您就真的如此喜爱韩夫人？”

　　嬴政闻言，看向扶苏的眼神瞬间变得高深莫测：“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事了，苏儿。”

　　扶苏只得闭嘴，转身就要离开，就听到嬴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嬴政说：“苏儿，这件事你错就错在，不是杀了一个女人，你杀的是，朕的女人，还是朕宠爱的女人。你这是在，公然的挑衅朕吗？”

　　【秦宫版罗生门，韩夫人说了谎，胡亥陷了害，扶苏半真半假，就连政哥，也没说实话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