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星森

16、C16

　　惠笙若是初踏进这个圈子，有他这句话，那不得开心上天？可偏偏她也算是个老人了，闻言只微微一笑：“常言道无功不受禄，你为什么要这么费力帮我？”

　　毕竟他们也才见了几面而已，要说亲密关系，顶多也就在月光下跳过一支舞。

　　宁斟自然不敢说是因为他亏心，唯有强撑着说：“我说是你，那就必须是你。”

　　这孩子气的发言让惠笙惊讶：“嚯，霸道总裁啊。”

　　宁斟哑然失笑：“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越发显得讽刺了。”

　　惠笙捂了捂嘴：“好吧，那我不说了。”她低头搅拌了她的热可可。

　　宁斟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她有一双很美的手，十指纤细修长，指甲短短，没有时下流行的夸张美甲，干干净净，如同她这个人。

　　他们一时沉默下来。

　　还是惠笙先开口：“走吧。”

　　宁斟替她拿起大衣，执着地要帮她穿上。

　　惠笙笑：“看来你在外头念书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

　　宁斟笑笑：“我知道，你又是在内涵我呢。”

　　从店里出来，冷冽的空气钻进人的肺腑，宁斟说：“我送你。”

　　惠笙却摇了摇头：“我打车吧。”

　　看他有一瞬的失落，她不忍心，于是补充了句：“楼下或许会有记者蹲守。”

　　宁斟就理解了，但还是有些酸涩：“就算被拍到，我也算是能撑得起门面的吧。”

　　惠笙看着他笑了：“晚安，宁斟。”

　　她还是叫了车走了。

　　宁斟头一回觉得挫败，太年轻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惠笙坐在计程车后座上，她戴了口罩，长发放下，司机自然只当她是一位陌生的乘客，除了问一声去哪儿，剩下的功夫就是开车，听电台。

　　惠笙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建筑和树木，心里像坠了物件沉甸甸的。她何尝不明白宁斟的意思，他突如其来的好意，不能说她知道了不高兴，她只是感慨，她要是再年轻几岁就好了，哪怕是比他大三岁呢。

　　可她的身份证上写得清清楚楚，她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曾几何时她也跟刘纯羽感慨过，二十几岁的年纪都在片场过了，同龄人都忙着结婚生子，只有她们还是白卷。

　　刘纯羽又同她不一样，她孤寡多年，刘纯羽的男朋友却流水一般。有时候刘纯羽也要给她介绍，她却心生抵触。

　　问她的理想型，她也没个标准，又被人说没标准便是最高的标准。

　　就这么一年一年地也过了。

　　大不了就做个老姑婆吧。她宽慰自己，起码也是个有钱的老姑婆。

　　宁斟的出现，宛如小石子投入湖水，泛起涟漪。她并不想做年轻人青春王冠上作点缀的宝石，被他们拿出去当炫耀资本。她想她姿态高一点，对他冷淡些，他或许就会知难而退了。这世界花花蝴蝶那么多，喜新厌旧也是常态。

　　而她想要的，不过就是保全自身。

　　宁斟请何海导演喝茶。

　　何海导演一见他便说：“我觉得她不是我要的女主。”

　　宁斟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海导演摊手：“我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不适合女主这个角色。”

　　宁斟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你不是对她赞不绝口吗？怎么现在又说不合适了呢？”

　　何海导演笑：“我称赞她跟她是否适合这部戏的女主角，那是两码事。”

　　宁斟拉着张脸：“你还真挺人间清醒哈。”他嘲讽。

　　何海导演笑，他低头吹了吹茶杯冒出的热气。

　　宁斟冷冷看着他：“你别忘了，这部戏我是投资人，我要的人，你也不用？”

　　何海导演想了想说：“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就没意思了。”

　　他比宁斟大了十几二十岁，被比自己小这么多的人威胁，任谁面子上都过不去。更何况他又是个新锐导演，最是有些脾气，若不是合同早已签了，这会子他真想甩脸走人。

　　他暗暗下定了决心，若是宁斟执意要塞惠笙来做女主角，那他就辞职不干了。做人还是要有点骨气的。

　　好在宁斟也不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半晌宁斟说：“真不行？”

　　何海导演摇头：“真不行。”

　　宁斟叹了口气：“那你让我怎么办？我都在人家面前夸下海口了。”

　　原来是去把妹。何海导演忍不住笑：“其实我话还没说完，虽然她不适合女主这个角色，可那天看了她的演出，我非常有触动，想在剧本里再加个女配角的戏份，绝对会比原剧本更出彩。”

　　“配角？”宁斟皱了皱眉，“我说了要给她女主角，谁要配角？”他摆摆手，“算了，我不跟你磨了，下次吧，下次你为她量身打造一个女主的角色，不然我怎么拿得出手？”

　　何海导演不言语，宁斟只当他是同意了。

　　惠笙原本就没对宁斟说的话上心。她很清楚做他们导演那一行的性格，尤其是何海导演，那是在圈子里出了名的固执，被资方塞人这种事，在他的片子里是绝不允许出现的。

　　所以当她接到试镜邀约的时候，还很是惊讶。难不成这世界上就没有人能抵挡得住金钱的诱惑？所有人都会为其弯腰？

　　陈妍却是很满意：“能得到何海导演的青睐，这下子你的演艺事业又要上一个台阶了。”

　　惠笙笑笑，心里却矛盾得很，她清楚这中间是因为宁斟的关系，她还没想好要不要承他这份情。

　　不过很快她就又释然了，她也不是那么清高的人，既然有试镜邀约，那她就去。只要是机会，管它是谁给的呢？

　　这次试镜没有事先给剧本，这也是何海导演的特色之一，他要的演员都是在试镜现场给剧本，当场考验演员们的表演功底。

　　惠笙不是表演专业毕业的，第一次有了一种考前紧张的感觉。她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准备。思来想去，干脆还是先睡一觉吧。

　　睡前她看了眼手机，自从那天从咖啡厅道别后，她跟宁斟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颇有一种功成身退的感觉。

　　惠笙想要不要给他发个消息告诉他一声呢？自己已经拿到了试镜资格。可她的手在对话框上停留了许久，也没想好该怎么说。末了还是退了出去，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试镜是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棚里，满街的民国建筑，刘果果看得很是新奇：“这些得花多少钱啊？”

　　惠笙笑笑，告诉她：“更有钱的你还没见过呢。”

　　今天所有到场的试镜演员都在一个临时辟出的会场里等着，其中不乏有惠笙的熟人——赵宇涵。

　　“我怎么不知道你也要来？”赵宇涵同她说，“你拿的是什么角色？女主吗？”

　　惠笙佯装惊讶：“你不会是男主吧？”

　　“要是的话，那咱们又要再做一回夫妻了。”赵宇涵笑着说。

　　惠笙白了他一眼：“你想得美吧。”

　　赵宇涵不服气：“你才想得美，看见那个人没？”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惠笙看过去。

　　惠笙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坐在前面，一头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侧颜清秀，观之可亲。

　　“那是谁？”惠笙问。

　　赵宇涵咧开嘴笑：“我就知道你不会认识，她是我们公司才签的新人，大学还没毕业呢，这是她第一部戏，何海导演亲自点的她。”

　　惠笙一愣，这倒跟她的经历相相仿。

　　她揶揄了赵宇涵：“既然是你的小师妹，还不快过去陪陪人家，坐在我边上干什么？我又不稀罕你。”

　　赵宇涵白了她一眼：“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好歹也相熟了一场，过来跟你打个招呼也不行。”

　　惠笙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睥睨了他：“我、不、需、要。”她一字一顿地说。

　　气得赵宇涵扬手作势要打她，她却一转身就往卫生间去。

　　出来洗手的时候正好碰见了赵宇涵的那个小师妹，她友好地向她点了点头，才拧开了水龙头，就听见那个年轻的女孩子问：“你也是来面试女主的？”

　　惠笙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他们并没有给我角色。”

　　女孩子清秀的脸上有些不屑：“我知道你，听说你是资方要塞的人，还点名了要你做女主。”她说着昂起了头，“可我才是导演心中最佳的女主，今天来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希望你能有些职业道德，不适合自己的水晶鞋就不要硬塞。”说完她就出去了，留给惠笙一个潇洒的背影。

　　惠笙莫名其妙，这是个什么情况？她刚刚是被一个年轻后辈给指责了？还说她是灰姑娘的恶毒姐姐？不过就是来试个镜，怎么突然就成了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