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星森

13、C13

　　惠笙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她也不点破，只站在路边看那个街头艺人拉一首小提琴曲。

　　“这是什么曲子？”宁斟出声问她。

　　惠笙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说，扬脸向宁斟一笑，“好听不就行了，还去追究许多做什么？”就比如你吃到一颗甜美多汁的苹果，你会想知道结它的苹果树长什么样吗？享受的过程就已经足够了。

　　宁斟觉得，有些时候她还真叫人捉摸不透。

　　街头艺人一曲终了，宁斟摸了摸口袋，浑身上下只有一只雪茄是现成的。他将雪茄放到了琴盒里，满脸络腮胡的街头艺人冲他点了点头。

　　他们又漫步向前。

　　“你会在这边待多久？”宁斟又问她。

　　惠笙算着日子：“应该也待不了几天了。”

　　“那至少明天还在吧？”宁斟来了兴致，“明天你有什么打算？”

　　“睡觉。”惠笙的计划毫无新意。

　　宁斟哈哈笑着：“总不至于要睡上一整天。这样吧，我请你喝下午茶。”他说着拿出了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到时候好联系。”

　　他还真是殷勤，她都没答应说要赴他的下午茶之约呢。不过，或许是受这节日气氛的感染，惠笙愈发觉得，她为什么就不能放纵一次呢？反正这里是澳洲，将这场邂逅终结在这里，在这里，她是惠星，等回了国，她再做回惠笙吧。

　　所以她答应了他，不仅加了微信，还告诉了他自己下榻的酒店。

　　她一说酒店名字，宁斟就乐了：“原来我们住的同一家。”

　　就连惠笙都不得不怀疑，或许这真的就是缘分吧。

　　她当然没有睡上一整天，醒来的时候看了眼手机，才上午十一点多。

　　正刷牙的时候她接到了姜婧的电话。

　　姜婧大概也是才起来，带着浓浓的疲惫感：“听说你昨晚跟一个帅哥走了？”

　　虽然看不见她的脸，惠笙也能想象得到她睡眼朦胧也掩饰不住脸上的八卦神情。她也不否认：“不错，那是一个帅哥。”

　　姜婧嘻嘻笑了，惠笙听见话筒里传来被褥摩挲的沙沙声，大概是姜婧在那边翻了个身。

　　“好家伙，你的桃花终于来了。”姜婧打趣她。

　　“也算不得是桃花吧。”惠笙拿洁面巾擦了脸，“不过一个小弟弟，估计跟我们家张嘉成差不多大，我可下不了手。”

　　姜婧嗐了一声：“这有什么关系？这年头姐弟恋流行着呢。谁不喜欢又帅气又干净嘴巴又甜体力又好的弟弟？惠笙，我可告诉你，好好享受吧你就。”她嬉笑着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惠笙抬头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是不是物质生活变好了，她丝毫看不出岁月在她脸上的痕迹。常常有人说她看着还像学生，这其中不乏有人是恭维，但她看着的确很显小，尤其是脸上没上妆的时候，去演女学生绰绰有余。

　　她现在也有点相信那句话了，她这张脸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

　　吃下午茶的时间还早，惠笙翻着一卷画册，那是一家画廊的宣传册，今天有个新艺术展正在举办，离酒店不远，她打算步行过去瞧瞧。

　　路上她买了一只汉堡，又要了一杯果汁。在国外就是这一点好，基本上没什么人认识她，墨镜一戴，她能跟平常人一样走在大马路上吃吃喝喝，不用担心会有狗仔在哪里偷拍。

　　她甚至开始考虑，万一哪天要是厌倦了演戏，这里倒是个不错的定居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她去的时候正是午饭时间，偌大的画廊里观者寥寥无几，负责端香槟的侍应生都不见，应该也是下去吃饭了。

　　画廊经纪人小姐倒是恪尽职守，笑容满面地将展览册双手奉给了她。

　　惠笙不是艺术生，自认为在艺术这门学科上也没什么天赋，来看展也不过是走马观花，看不懂的就快速略过，有合心意的便多看两眼。

　　这些画作的主人显然是个写实派，尤其那幅玫瑰色的夏夜，她很是看了一会儿。

　　“你觉得怎么样？”有人在她身后问道。

　　惠笙转身，同她交谈的是一位很高大的白人男性，他身着便服，这么热的天，头上还戴一顶鸭舌帽，下巴泛青，一双眼睛倒是明亮。

　　“很漂亮。”她如实说出自己的感受，“让我想起了在外婆家的日子。”

　　“小姐，您要买下它吗？”身着职业套装的经纪人小姐也走了过来，“现在买下的话，还能让格雷格先生为您签上他的姓名。”

　　惠笙看了这幅画的价格，倒不是什么天价，在她能负担得起的范围。看来这位格雷格先生还不算太出名。

　　“他也在这里吗？”惠笙问。

　　经纪人小姐指了旁边的那位男士：“这位就是格雷格先生。”

　　惠笙惊讶，原来是她有眼不识泰山。

　　她最后还是买下了那幅画，格雷格为她签了名。因画还要展览至展期结束，之后会重新装裱，送到惠笙指定的地方。她留下了酒店的地址，格雷格便执意要送她回去。

　　“今天你买了我的画，让我暂时不用愁未来一段时间的生活。所以请让我为你买一杯咖啡。”他说。

　　短短一段路，惠笙就知道了格雷格在一年前还是个落魄的画家，幸得贵人相助，资助他开了这次的画展。

　　“这次要是还不成功，我就只能回家去做个农民了。”他自我嘲笑。

　　“农民也挺好的。”惠笙认真说，“只要自食其力，都没什么可说的。”

　　格雷格点头：“可我还是会不甘心。”

　　惠笙就笑了：“现在看来，你应该不用回去做农民了。”

　　格雷格笑得很爽朗。

　　他们在酒店门口分别。

　　“那人是谁呀？”惠笙还没转过身，就听见背后有人问她。

　　她回头，就见宁斟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高兴。

　　惠笙不答反问：“你也起来了啊。”她看了下酒店大堂中央挂着的时钟，“你可以去吃午饭了。”

　　“别告诉我，你跟那个男人已经吃过了。”宁斟的语气很冲。

　　惠笙很是好奇：“我有没有跟他一起吃午饭，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别忘了，我们约的是下午茶，现在到下午茶还早着呢。”

　　“你还挺分得清哈。”他讽刺。

　　惠笙一点也不生气，她微微一笑：“以前都被惯坏了吧？小朋友。”说罢，她不再搭理他，转身往电梯那边走，也不管宁斟在后面是什么神情。

　　宁斟自然是气得要死。但气着气着他就又笑了，还真是新鲜呐，他想，管他叫小朋友。

　　三点半，宁斟还是敲响了惠笙的房间门。

　　惠笙打开门，看见他穿得衣冠楚楚，不禁笑：“我还以为你会爽约。”

　　宁斟哼了一声：“我是那种没风度的男人吗？约好了的事情，自是赴汤蹈火也要做到。”

　　惠笙于是笑着点了点头：“原来跟我喝下午茶是赴汤蹈火。”

　　“你这个人，”宁斟抱着胳膊，倚了门框，“太会断章取义。我敢打赌，你语文成绩肯定不太好。”

　　惠笙转身进去拿包，她说：“那你可就猜错了，我还是语文课代表呢。”说着回头，发现宁斟依旧站在门口。她心里暗想，别看他举止轻浮，在某些方面的确还是很有风度的。

　　“进来吧。”她招呼着他，“我补个口红就走。”

　　宁斟这才踱步进来。看她拧开金管，对着墙上的镜子描补唇型，他不禁说：“这颜色还挺衬你的。”

　　惠笙差点就脱口而出：“那可不？这是我代言的呢。”幸亏又想起来自己此刻是惠星，而不是惠笙。

　　“走吧。”她拧好口红盖子，冲他妩媚一笑。

　　宁斟呆了呆，这才上前去开门。

　　他们在维多利亚时期风格的餐厅里吃下午茶。

　　惠笙估摸着宁斟中午饭都没吃，他一连喝了两杯红茶，吃了一块司康饼，还有一大块蛋糕。

　　她骇笑：“你是饕餮吗？”

　　宁斟咽下樱桃肉：“一天了才吃到这第一顿，我已经算克制了。”

　　惠笙摇摇头，将银质餐盘推到他跟前：“你别克制了，想吃就吃吧。”

　　宁斟摆摆手，拿餐巾擦了擦嘴：“都是甜的，突然想吃面条了，青椒肉丝面就很好。”

　　惠笙故意笑话：“那你去问问大厨肯不肯为你做一碗青椒肉丝面。”

　　宁斟才要说话，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是自己非接不可的人。于是对惠笙说：“我去去就回来。”

　　惠笙点了点头，目送他走出餐厅。

　　她不怎么饿，只慢条斯理喝她的红茶。

　　有两个陌生女孩子从隔壁过来搭讪：“你是惠笙小姐吧？”她们俩紧张地问。

　　既然被人认了出来，惠笙也不遮掩：“我是。”

　　女孩子兴奋地你捏我我掐你，其中一个人被推了过来，鼓起勇气说：“惠笙小姐，其实我们是你的影迷，我们非常喜欢你的作品，每一部我都有看。”

　　“谢谢。”惠笙礼貌地说。

　　“那个，能给我们签个名吗？”女孩子小心翼翼地说，“我们都是在这里读书的学生，国内的影迷活动都很难赶上机会参加，所以……”

　　惠笙爽快地接过她们的纸笔，问了她们的名字，大方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写了祝她们学业有成。

　　女孩子们如获至宝，不停地向她道谢。她们也知道惠笙是在这里度假，得到了签名，也就不再打扰她，退回自己的位子上继续欣喜。

　　惠笙一杯茶喝完，还没见宁斟回来。她起身打算去卫生间，顺便瞧一眼宁斟还好不好。

　　她走出餐厅，在走廊拐角处看见了宁斟。她才要开口，又瞥见了柱子后面还有一个人。

　　那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大大的眼睛笑眯眯的，正热情地同宁斟说话。两人举止亲密，一看就关系匪浅。

　　惠笙想了想，也是，像宁斟这样的相貌和家世，身边何愁没有女孩子。同她往来，不过是觉得新鲜吧。

　　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气的，反倒相当平静。大概是因为从未期待过，所以也就未曾放在心上。

　　她安静地离去。

　　宁斟其实有点不耐烦了，他说：“咱们下次再聊好吗？我今天约了人。”

　　蒋佳宜耸了耸肩：“又是哪个美女？也不介绍我认识认识。”

　　“有必要吗？”宁斟说，“介绍给你认识，还能有好下场？”

　　蒋佳宜哼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个样子啊？”

　　宁斟看了她冷笑：“你自己什么脾气自己还不清楚吗？老老实实回去读书，少惹点事。”

　　蒋佳宜咯咯笑了：“你宁大公子也会说这种话啊？看来你也老了。”

　　“我老没老，不用你来操心。”宁斟说，“我真要回去了，你自便吧。”

　　蒋佳宜冲他挥了挥手，又娇笑着说：“你知道我在哪里，随时都欢迎你来啊。”

　　宁斟只当没听见。

　　他回去餐厅，却不见了惠笙。

　　他找来领班问。领班却说：“那位小姐说自己有事先走了。对了，您这一桌刚刚那位小姐已经买过单了。”

　　宁斟沮丧，他坐回位子上，他的那杯茶还是温的，可对面的人已经不见了。难道在她心中里，他真的就一点分量都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