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细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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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杖被放回了阿诺的外套内侧。
返回的马车上，阿诺长久沉默地望着窗外的黑夜。
下了小雨，雨珠在玻璃上像斜着镌刻了一条条粗糙的细痕。
“明天我会让人来带你去见你爸爸。”在郁金香即将走下马车时阿诺说，他的眼睛终于慢慢转到郁金香的脸上。
“但是你必须来册封典礼。”
他的眼神平静，如同默默裹挟着细雨的黑夜。
又像那片玻璃，一声不吭的却早就被雨刻满了划痕。
所以郁金香慢了半拍地点点头：“好的。”
她走下马车，连着几次都想对阿诺如实交代她刚刚的所作所为。
她酒醒了，也记得阿诺关于“和好如初”的提议。
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郁金香再一次站在这里望着马车飞入夜空，她把能与爸爸见面这件事告诉了妈妈。
她想，这大概能算是停留在西班牙每日都排满的日程中突然出现的惊喜。
蓝宝石庄园只有马车降落时打破了一些寂静，阿诺的外套扔在宅邸的门口，他解着领口的领带，从走下马车就一步未停的走上楼梯奔着书房而去。
“嘘。”
马尼埃尔制止了走上前的仆人，他捡起阿诺的外套，默默隔了很远一段的距离跟在主人的身后。
书房原本开了灯，阿诺进来之后就全部灭掉了。
黑漆漆的，他陷在柔软的座椅中。
魔杖摆在面前的书桌上，银丝在流动着银光。
他盯着魔杖，一动不动。
最后他用手掌揉了揉双眼，喉咙上下滑动。
第二日，西班牙魔法部地下3层的镜厅。
在走进这里时郁金香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这里全都布满了镜子，看不出边际在何方。
她能看到自己与妈妈站在这里被镜子反射了成百上千的影子，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最中央是一汪粘稠的液体中只能站立一人的圆台。
“活地狱汤剂。”茉莉小声说。
她瞥了一眼幻身咒下能与镜子很好的融合，实则在密切监视这里的傲罗们，然后她得体地整理了一下领口。
“时间：9点35——9:45。”镜厅突然响起一个冷漠的女声： “探视人数：两人。阿斯忒瑞亚·莱斯特兰奇。茉莉·波文·莱斯特兰奇。”
“请确认。”
“确认。”一个傲罗替正要准备回答的茉莉确认。
“魔杖脱离确认。”
“确认。”那个傲罗仍然代替回答。
“请等待。”
女声消失，活地狱汤剂中同样慢慢升起一个白色圆台。
“圆台会在超时提醒第二次之后融化。你将永远留在这里。”
女声重新响起：“请享受欢聚时光。祝您愉快。”
郁金香与妈妈站在圆台上，她终于见到了爸爸。
她十分内疚，在看到爸爸依旧保持着入狱前风度不减的样子时才松了一口气。
十分钟的探视时间，她尽可能的让妈妈与爸爸多说一句。
布鲁斯隔着一段距离站着，他望着茉莉与郁金香，他大部分都是倾听茉莉的话与在心里擦掉她的眼泪。
他挪动着带着魔咒镣铐的脚总是忍不住向对面的圆台上靠近，又被溅起的活地狱汤剂警告急忙退回去。
“听我说，茉莉。”布鲁斯抬头看向镜子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眼睛：“时间紧迫，我们得说一些重要的事情。”
“我相信安娜与乔纳森能够帮助赫尔墨斯尽快长大。”布鲁斯说：“同时，我很庆幸并感激你父亲对于你的扶持——这对莱斯特兰奇家也十分重要。请一定代我转达这一条。”
“我并不是完全不知晓英国的情况，这里有报纸，我也不像其他人那样过得紧巴巴的——”
“我——也十分庆幸罗道夫斯已经死了。”布鲁斯又说，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在这里，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郁金香终于张开了嘴巴：“为什么？”
“监狱中关的并不全是犯人。”布鲁斯温柔地说，随后他用手指指指那颗会移动的眼睛后用手指作了一个嘴巴被封住的手势。
郁金香眨了眼睛看向茉莉后闭上了嘴巴。
为什么爸爸与阿诺说的都是同样的话？
她以为只有她不明白这句话，但是妈妈却十分坚定似的点点头。
茉莉伸出手远远的与布鲁斯隔空握手，在第一声探视时间结束提示响起后，她迅速带着郁金香离开布鲁斯。
她们刚刚站在地板上，布鲁斯已经消失在一个类似笼子围起的幕布后。
郁金香与妈妈站在镜厅的门口，她们同时回望着刚刚还有布鲁斯的方向。
“走吧。”茉莉抹去眼角的泪又挺直脊背。
“爸爸说的是什么意思？”走在魔法部的大厅中郁金香小声问茉莉。
茉莉迈着大步，她的深紫色长袍在澄净的地砖上摆动。
“德拉科最近怎么样？”茉莉突然问。
‘让她与马尔福家的孩子保持距离。’
郁金香想起詹姆斯舅舅的话。
她低头看着自己前进的鞋尖后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笑了笑。
“他在马尔福庄园里，大概还算不错。”郁金香轻松地说：“他总是在镜子中告诉我他每日要做什么——嗯，他说今日要去钓鱼。”
“马尔福庄园后有一大片湖！大概能钓很多鱼。”她又说。
茉莉停下脚步。
“镜子？”她转过身看着郁金香：“什么镜子？”
郁金香也停下脚步，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地揪着裙子一角。
“猫头鹰寄信的速度很慢，所以我送给德拉科一面窥镜。”郁金香撒了谎，她装作盯着正给妈妈送来魔杖的傲罗。“因为我总是很想和他聊天。”
茉莉没有多问，她接过已经被附加服务擦的干干净净的魔杖。
西班牙魔法部一楼寄存魔杖的另一边临近出口的地方是出售报纸的亭子。
在几乎看不见天花板的高楼边，亭子边飘动着几十条拼凑了欧洲各国报纸今日的头条新闻像无头无尾的接连滚动。
预言家日报：《马尔福妻儿狼狈走出法院——卢修斯·马尔福败诉》
茉莉接过一份报纸，她很确信郁金香正瞪着眼睛是因为仰头发现了空中那条无比清晰的头条。
茉莉的眼睛朝下看着报纸上德拉科·马尔福与纳西莎·马尔福脸上不断闪过的闪光灯。
报道的标题完全不对，她的昔日好友纳西莎并没有一丝的狼狈。
纳西莎绝不会狼狈，她永远是一株挺拔孤傲的水仙花。
哪怕是德拉科，尽管他面色阴郁，却昂着下巴望着前方。
哦，他还穿了笔挺的西装。
他们明明与狼狈一词截然相反。
‘崭新的莱斯特兰奇将与波文并行，我们是政治新星。’
‘罗道夫斯死了，我们现在可以是中立派。’
马尔福几个字在茉莉带着黑色丝绸手套的拇指边凹陷变了形状。
她把这份报纸递到郁金香的面前。
“把镜子收回来吧。”茉莉轻声说。
阿斯图里亚斯公国，科瓦东加圣玛丽亚教堂。
立储日下起了细雨。
雅思敏走下马车的时候，赫尔墨斯已经走到她的马车前伸出了手。
“是你。”雅思敏先看向了雨中离开石子路的祖母的马车。
她又看向另一旁跟在茉莉·莱斯特兰奇身后已经奔着教堂去的郁金香。
雅思敏弯着身子将手轻轻搭在赫尔墨斯的手中。
赫尔墨斯的手十分有力气，她十分安全地走下马车。
她快速收回手，拂了一下裙身上大概并不存在的水珠，过了一会儿她才转头对着赫尔墨斯笑了笑。
“谢谢。”
“不客气。”赫尔墨斯动动嘴角：“我只是担心雨水会打滑你的鞋底。”
早就走下马车站在一旁的布莱尔‘哼’了一声。
“听起来很有道理。”雅思敏忽略了布莱尔的反应，她面对着赫尔墨斯：“在这里摔倒一次可有够媒体们拍的。他们一定会说，安德莉亚十分给她的兄长一个面子，在仪式开始前她就五体投地。”
赫尔墨斯低声笑了起来，他的手背在身后微微低头。
像仅仅只想让雅思敏一人听到的低语似的。
“别担心。”他盯着雅思敏的侧脸：“我会扶着你。”
“殿下。”
赫尔墨斯的眼睛移向雅思敏的手。
他牵起她，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雅思敏又笑了。
“谢谢你。”她仰头看着赫尔墨斯。
事实上她不是完全不理解阿诺对郁金香的想法。
仅仅缺席一个暑假就从密友变成普通朋友这件事，的确不太好受。
“你知道我明白你一切的想法，对吗？”雅思敏说。
赫尔墨斯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他撇撇嘴：“这样最好不过了，我的心如水晶般清澈。”
雅思敏捂着嘴巴笑，她看向了躲在远处的媒体。
“或许你可以留在这里。”她开始迈着步伐跟上布莱尔。
“因为什么？”赫尔墨斯追问。
“因为加冕与册封礼之后的皇家舞会。”雅思敏再次转身：“我需要一个舞伴。我想我有这个权利。”
父亲母亲的马车慢吞吞拐进教堂前的石子路，赫尔墨斯已经寻找莱斯特兰奇夫人与郁金香了，雅思敏急忙走去她该待着的地方。
教堂内潮呼呼的，赫尔墨斯坐在郁金香的身边。
他打开怀表看着秒针前进着。
“你为什么不说些什么？”赫尔墨斯问。
“我该说些什么？”郁金香面无表情地眨着眼睛盯着面前的围栏：“这里有三分之二的麻瓜。”
“嘘嘘嘘。”赫尔墨斯急忙制止郁金香。
郁金香偷偷看了一眼妈妈的侧脸，她转动着酸涩的眼睛，然后又紧紧闭上了嘴巴。
教堂内人满为患，全都按照规定的地方待着。
除了教会的神职人员。
麻烦的前奏，阿诺站在长毯的尽头。
他又换上了军装，佩戴着所有属于他的荣誉的勋章。
无比安静，伴随着无数只眼睛似乎让人能听到声音似的心烦意乱。
阿斯忒瑞亚也在看他。
他并不能一眼就发现她，但是他仍然这样想了。
阿诺迈开脚步，他一步一步向国王与王后坐着的椅子走着。
偌大的教堂中，他又在想——这条路普普通通，在教堂开放时任人走过。
“请跪下。”教会的主教站在莱安三世一旁提醒。
阿诺十分顺从地照着话跪在父亲面前的垫子上。
他的眼睛从膝盖边的垫子边缘就挪向了神职人员手中托着的那顶金色王冠。
仪式很顺畅，也十分简单。
先是宝剑。
阿诺接过父亲给予的那把被磨去剑尖的银色宝剑。
然后是戒指。
戒指挡住了他手指的疤痕，王权覆盖了她的存在。
再是王冠。
阿诺低头，王冠被主教呈给莱安三世。
父亲接过王冠，稳稳当当的，终于被戴在他头上。
他知道王冠很重，但是还是被重到忍不住皱眉。
接着，握住权杖。
最后披上了袍子。
冗长的福音书，阿诺跪在父亲的面前一字一句听完那些话。
他抬起头。
主教向前一步：“请宣誓。”
只差一步了。
阿诺动了动嘴唇，他的脑袋轻轻转动，他突然发现了阿斯忒瑞亚的位置。
原来她就在他的眼角边缘能瞥到的位置。
他从刚刚就一直在认为，她一定在赫尔墨斯与莱斯特兰奇夫人的中间。
她得在那里。
她必须得在那里。
她得在他想要的，最后一次的挽留中。
然后她会记得他和好如初的请求，然后她就再也不会走了。
可是她去哪里了？
那里已经空空荡荡，隔出一个明显的空位，只有赫尔墨斯与他对视。
“安德烈。”莱安三世微笑着在牙齿中挤出这句话。
阿诺收回视线。
他有些迷茫，垂着眼睛看着手指的指尖在权杖边握得泛白。
他伟大的父亲——在他长大的每一个瞬间都以身作则告诉他爱意绝不能轻易表达。
他喜欢的女孩，陪伴他在沉默中长大，却在长大后大声告诉他她不要他的冷漠，不要他的沉默。
她要十足的爱意在时时刻刻。
她要自由。
要远离他的自由。
什么是自由。
他深思熟虑，摸索着不熟悉又无人传授的知识。
他以为爱就等同于自由。
他还试着证明。
可她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他。
阿诺又看向母亲的眼睛，她眼中是对他的期许，以及对身边丈夫的认可。
她总是在他面前哭过之后就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然后继续做一个沉默的人。
什么是自由？
“阿斯图里亚斯亲王，你是否承诺遵守上述所有要求，遵守并实现承诺。”
万籁俱寂，主教的余音在教堂回荡。
阿诺慢慢挺直脊背，他握住父亲的手。
“是的。”
他的声音第一声有些沙哑了，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安德烈。阿斯图里亚斯亲王。”
‘你是阿诺，我是阿斯忒瑞亚。’
“承诺遵守上述所有要求。无论生或死，都将谨记自己的职责。”
‘阿斯忒瑞亚，如果我喜欢你，你就会留在这里。’
“我将付出所有的努力协助我的父亲——伟大的西班牙国王陛下莱安三世。守卫他的国家与人民，维护他的王权，效忠于他。”
‘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以王储与臣子之名。以他生命的一部分存在为名，愿上帝保佑我。”
‘我愿意。’
“愿上帝保佑你。我的儿子。”莱安弯腰将额头轻轻贴在阿诺的额头。
他十分满意，并用力拍了拍阿诺的肩膀。
“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愿上帝与梅林保佑您的荣耀。”主教在他们身边小声说。
握着权杖的手里突然被主教塞了一枚代表魔法世界的银色眼睛徽章。
主教向后退了一步大声朗读。
“此乃皇家律法！此乃神的旨意。”
“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愿上帝保佑您的荣耀。”
哦——结束了。
她依然没回来。
“阿门！”
主教声毕。
“阿门！”
众声祈福。
她不会留在这里。
阿诺已经不再猜想阿斯忒瑞亚去了哪里。
他牢牢握住了宝剑。
它被磨去了锋利的剑尖，告诉他君主必须仁慈。
阿诺看着父亲头顶的王冠。
雨过天晴，乌云中出现的太阳让教堂中如同洒下圣光。
神在此降临。
告诉众人他将成为下一位神赋的王权。
管风琴骤然响起，如同雷鸣闪电照亮旷野。
人山人海，注视他的皆是他将守护的臣民。
教会的十字架与西班牙国旗高高的悬挂着，他的手心还攥着卡佩的预言之眼。
阿诺深深呼吸，他突然同意了。
他走他的路，她走她的路。
流星是普通人才会许愿的机会。
他不是普通人，就放流星一马。
记忆就此封存。
君主仁慈。
他让她去自由。
“阿门。”
作者有话说
第162章 细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