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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寻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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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已过,厅内的蜡烛烧得只剩下半截,昏黄的烛光在众人脸上投下块块光斑,鸦雀无声。
众人都等得不耐烦之际,大管事终于领进来两个人。
走在前头的人,身材极高又很清瘦,腰背很直,整个人便如同竹子般挺拔,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冠中,面容中正,下巴蓄着长而飘逸的胡须,神光内敛,气度不凡。
众人见是他,心中的郁气便也散了两分。
无他,此人是金丹中期,也是他在水兽之乱时最先出手,号召众人的。
沈燕在沈白耳旁嘀咕:“留霄门的化神长老不知道几百岁了都没有留胡子。”
沈白小声回应:“南部崇尚自然之风,风俗不同。”
顾丹庭压低了嗓子缩在两人后头:“二位不懂了吧,一把好胡子在咱们南部可是有‘美髯公’的美称,多少人羡慕呢。”
沈白睨他一眼,转头去看跟在美髯公后头的少妇。
瞧着比她们还要小,身上还穿着喜服,捏着帕子抽抽搭搭,头上的金饰步摇晃花了人眼,一双眼睛红肿得厉害,却仍能看出琼鼻娥眉,玉肤丹唇,是个美人。
沈燕眉头蹙着,新婚便失去了丈夫,不免有几分同情。
顾丹庭用扇子遮住脸:“同情什么?舫主死了,这万贯家财便是她的,清白之身犹在,不说再寻个好郎君,就是养十几个面首,不知道多快活咧,要我我也愿意。”
沈燕:“……”
沈白:“……”
沈燕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顾道友真是思维清奇。”
顾丹庭腼腆一笑,抬起眼却发现在座修士都不知为何盯着他,目光怪异,尤其是方才进来的美髯公,眼神恨不得把他捉起来打一顿才好。
莫名想到了他不苟言笑的老父亲。
顾丹庭收了扇子,摸摸鼻子后退一步,减少存在感。
舫主已死,美髯公在最上方落座,直道:“在下陈琏,是王舫主的朋友。耽误众道友休息,是在下的不是,在下给诸位赔罪。”
说着便站起来冲众人拱手弯腰。
在场的多是筑基,再不也就是金丹初期,哪能让一位金丹中期的真人行礼,纷纷起身,道:“无碍,无碍,都是应该的。”
告罪完了,就是正事。
陈琏长话短说,直接领着众人就要去看舫主的尸体,对还在哭泣的新娘子道:“弟妹受了惊吓,还是留在此处吧。”
叶华秋摇头,哽咽道:“我要亲眼看看,杀害了我夫君的凶手究竟是谁!”
见她如此,陈琏也不多说。
众人跟他一起上了二楼,王舫主的尸首就放在二楼最里头的小房间里。事发突然还没收敛一番,故而尸体保持着死时的原状。
双目睁大,被人用利器穿胸而过,胸口的血窟窿狰狞骇人,灵气与煞气不断翻涌,手臂还成诡异的角度折起。
留霄门毕竟是宗门内部偶有弟子之争都是点到为止,何曾见过这样吓人的死相,沈燕缩在沈白后头,不自觉抓紧了沈白的衣袖,沈白安慰地冲她笑了笑。
顾丹庭一边挨着两人,一双眼睛忍不住往尸体上瞧:“瞧着伤口确实是修士所为,双目瞪大,莫不是熟人作案?”
陈琏睨着他,语气不善,却也是赞同的:“贤弟是在新房被人一击毙命的,弟妹当时遮着盖头,听见动静去看,凶手却早就不见踪影了。又遇上水兽,拦住了我,不然我定是能抓住他。”
他道:“烦请诸位将自己的法器都拿出来,同伤口比对一番。”
众人都想尽快洗脱自己的嫌疑,自然积极。
沈燕递出腰间朔月,陈琏却说沈白不用:“小友是琴修,自然不可能。”
朔月更是轻剑,纤薄锋利,伤口细小,杀人不见血,自然也对不上。
陈琏看了一圈都没有,正摇头思索之际,听方才口出狂言的小子在那嘀咕:“怎么不看他自己的。”
陈琏横眼过去,众人也都神色不善地盯着他。口无遮拦,这可是金丹中期!惹怒了他我们能有好果子吃?
顾丹庭讪讪道:“我随口一说。”
沈燕默默挨紧了沈白,离顾丹庭远些。
系统:“妈妈,现在就是给这小子上眼药的最佳时机。”
沈白:“你觉得我会把这种人放在眼里?”
系统挺胸:“当然不会!”
沈白:“乖,去玩吧。”
陈琏摸着胡子面无表情,沈白道:“顾道友对付水兽时可能不太专心,陈真人是言修,言修杀人于无形,若真是他,恐怕我等也发现不了。”
顾丹庭缩缩脖子,“又是言修。”
气氛一时间陷入低迷,对于凶手毫无头绪,就在这时,房里燃了整夜的蜡烛终于支撑不住,啪嗒一声灭了。
众人眼前一黑,还没等燃灯,只听得跟在众人身后的叶华秋一声轻呼:“你身上怎么在发光!”
发光?
众人看过去,只见沈燕的双手和袖摆散出了微弱的灵光,星星点点在黑夜中格外引人注意。
陈琏挨得近,见多识广,当即就从沈燕袖子上抹了一点放在鼻下嗅闻:“是引兽粉!”
引兽粉,顾名思义,专门用来吸引兽类的药粉,本是抓捕灵兽之用。
众人大惊,一时间轰然退开,都有些防备地看向沈燕。
沈白伸出一只手挡住她,脊背紧绷,冷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一修士道:“怎么这么巧身上有引兽粉?我看就是她杀人,为了逃走,故意把水兽引过来!”
其他人虽未说话,但是防备的态度摆明了就是这么想的。
“好狠的心肠,一整船的人那!”
沈燕对沈白道:“我没有带引兽粉,不知道怎么会在我袖子上。”
沈白握住她的手:“我知道。”
沈燕安下心,面向众人,蛮横道:“空口白牙,没有证据,若是我带了引兽粉怎么会涂在自己身上?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我不会用香包包着吗?一群蠢人,不知道动脑子想想!”
众人一时间有些犹疑:“对啊,谁会沾手上呢?”
叶华秋不知何时挤到了前面,犹豫哽咽道:“夫君身上也有光,说不准是,是她涂在夫君身上,自己也沾上了。”
众人看向舫主尸体,果然脖子衣服上也有,不过是被血污掩盖了,没有沈燕的明显,一时间又掉头看向沈燕。
沈燕最恨别人冤枉她,当即气得眼睛都红了,手按在朔月身上。
一修士慌张叫道:“怎么这是要杀人不成?”
陈琏眉头倒竖:“道友,放下手里的剑!”
沈白冷笑:“好没道理,许你们污蔑,就不许我姐姐摸剑了?”
她说着低头摩挲腕间金镯,“我看我这镯子也脏了,要洗洗。”
洗洗?用什么洗,用血吗?
“区区筑基小儿,如此嚣张!”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陈琏在一边眉目深锁,心中对沈燕存疑,只是没有证据。
叶华秋则在凄凄切切地哭。
一直没有出声躲在一角的顾丹庭突然道:“有没有可能,我是说,画舫上还有伪装成凡人的修士啊?”
众人一时间沉默下来。
陈琏道:“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但是这位道友的嫌疑仍在。”
沈白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在叶华秋的身上。
叶华秋似乎是感受到了,擦着眼泪冲她微微一笑,像是在惧怕她般刻意讨好。
哪家的夫人会对可能杀了丈夫的人笑?
沈白:“不若如此,放我们离开,天亮之前,我把凶手带过来。”
“要是你们跑了怎么办?”
沈燕:“本来就跟我无关,想跑就跑!”
“你……”
沈白:“恕在下直言,若非是今日在画舫上吃了喜宴,欠了舫主人情,我们本不必多此一举,直接走人。”
沈燕立刻补上,躲在沈白身后看着众人不忿的样子,尾巴要翘上天:“你们拦得住吗?”
众人正要骂,顾丹庭慢吞吞:“啊,我看她手上的金镯好像是天阶法器啊。”
打水兽的时候,他离得最近,看得也真切,若非御使的人修为低下,否则金丹巅峰的水兽哪用得着这么久?
天阶法器!这肯定是大家族大宗门的小辈。
众人一时间心有忌惮,面面相觑不说话。
还是陈琏拍板:“那便依道友所言,天亮之前回来,只是须留一个人质下来。”
他的语气客气许多,顾忌着两人背后的势力。
沈燕撇嘴,自己半点头绪没有,找人肯定需要阿白,正要留下来,沈白一掌拍到顾丹庭后背,把他推到陈琏跟前:“他。”
顾丹庭:“……”
陈琏一看是方才同她们说笑也多次为两人说话的人,以为他们是一起的,便点点头:“好。若是天亮不回来,我们便找这位道友要说法了。”
沈燕凑到顾丹庭耳朵边。
顾丹庭眼睛一亮,以为美人心疼要给他两分补偿疼爱,想着说点什么甜言蜜语回应。
沈燕小声道:“我怕我们回不来了,你自己想办法逃啊。”
顾丹庭:“……”我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让你们两位这么恩将仇报?
两人出了房间,却并未急着下船,反而是去找了之前熟悉的小管事。
沈白问他:“你们夫人是何来历?都有什么亲朋好友?”
两人对小管事有救命之恩,小管事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夫人姓叶,名华秋,本是昌河下游小户的,家中只有一位老母,好友么,没听夫人说过。只是,”他有些难以启齿。
沈燕不知道沈白打听新娘子做什么,见人支支吾吾,不免有些急:“只是什么?难道我们是多嘴多舌的人?”
小管事忙道:“不是不是,小人没有这个意思。”他微微压低声音,“只是夫人从前是舞女出身,好友多是舞女,舫主很忌讳我们说这些。”
舞女?
看着自己手上的引兽粉,沈燕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沈白。
沈白冲她点点头,默认了她的猜测,甚至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刮了一下沈燕的鼻子:“现在知道不能乱摸旁人的袖子了吧。”
沈燕打掉她的手,故作生气状:“讨厌,我是姐姐还是你是姐姐?有这么对姐姐说话的吗?嗯?”
沈白失笑::“知道了。”
一旁围观的小管事:“……”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看穿一切的小镜子?系统::“还是年轻了。”
它轻轻叹一口气,妈妈越来越滥情了,这已经是第三个了,幸好妈妈的情人不知道妈妈的真面目,不然我作为她的好大儿情何以堪。
小系统默默下定决心,要帮妈妈守好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