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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   海角镇,

      不靠海。

      乌云突然就压了下来,雨势好像随时降临。花店老板忙着将最后几束蔷薇花儿拢着收回店里,随即“嘭”的一声关上了店门。
      雨点作对似的啪嗒啪嗒叩打着店门,花店老板将“营业中”的木牌,翻身转了过去,内心却不住感叹道今天生意又不好做了。
      正想着,有人却轻轻推开店门走了进来。男子穿着白色衬衫,肩膀处被雨水打湿了一小片。他收了黑伞,将雨水甩净,放在了店门外。
      偏头看了过来,男子眉眼浓墨如画,有股书卷气。花店老板迎了上去,“您要些什么花儿阿?”
      男子看了过去,店里的花儿都用粗重的报纸边包裹着,显得十分笨重。只是那些可爱的花瓣颜色,让人看了有几分欢喜。
      他余角扫到搁置在手边的几株蔷薇花,花瓣湿漉漉的,沾着雨滴,几盏绿叶柔顺的垂下。
      他伸手指着:“就这几株吧。”
      “好嘞!”花瓣老板拿了专属包边的报纸走出了柜台,这时,老板娘抱着几捧花出了来,一眼看到了扎眼的男子。
      惊喜道:“哎呀,这不是程老师吗?来买花啊?”
      花店老板再度打量了下眼前的男子,惊讶的看着自家媳妇儿:“程老师?咱海城中学的吗?”
      “是阿,咱镇上不就这一所中学吗,程老师是刚来咱们这儿支教的老师,还是咱儿子的班主任呢。”老板娘说着,不好意思的对着男子笑笑:“程老师,别见怪阿。”
      程琅温和笑笑,摇摇头。
      “哎呦,你这包的太难看了,去去去,我来。”老板娘一把拍掉花店老板给花束打结的手,亲自操作了起来。
      没一会儿,花束打包好了,老板娘热情的递到程琅手上:“程老师又家访阿?”
      程琅点点头。
      老板娘咧着嘴笑,又当面夸了起来,“你们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哈,来家里家访都这么讲究,我们海角镇一半都是农民,什么礼节都不懂的,程老师不用每次都这么费心,再说了,每个学生家里都得访一遍,光买花就得花多少钱啦?!”
      程琅付了钱,说:“我也是初来乍到,第一次去学生家里家访,总要准备些。”
      “是是,您说的也是。”老板娘接过钱,“那您还剩多少家没访完阿,从您一个月前来到这儿,班上统共也没几个学生,算起来,也快访完了吧?”
      程琅将花束抱在怀中,淡淡嗯了一声,说道:“今天是最后一家了。”
      关上花店的门,淅沥乌蒙蒙的雨水又扑了过来,程琅撑开伞,一脚踏进了雨水里。雨滴顺着伞的边沿流淌下来,欢乐的砸在地上。

      “轰隆隆!”
      雷声又大了起来,贺黛仰起脸没表情的看着乌蒙蒙的天,站起身舒展了下身体,又继续蹲下来割草,周围树林青葱茂密,遮掩了光线,山间林地更显幽暗。
      她手起镰刀落,动作干净迅速,不一会儿,草筐就被装了满满一篮,她用手往下压了压,打算再多割一点。
      而另一边。
      陈海英迈着不方便的小脚用茶缸倒了一大杯茶来,还用上了她轻易不肯拿出来的一包茶叶,她已经忘记是哪年哪月哪位客人送的了,只记得这玩意儿异常“贵重”。
      简陋的木桌上,放着那几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蔷薇花,陈海英将茶缸往程琅面前擩了擩,热情的请人快些尝尝。
      程琅抿了一口,眉头轻微皱了皱,但很快消失不见。很明显,这被陈家奶奶视若珍宝的茶叶已经过期了,干苦而且涩,已完全品不出来一点茶味儿。
      “怎么样?程先生,这茶水的味道可还好?”陈海英凑上前,褶皱的眼纹聚在了一起绽放。
      “嗯。”程琅礼貌应了声。
      陈海英满意的笑了起来,露出残存的几颗牙齿,她手捧着喝了一大口,咂摸着滋味。
      “奶奶,雨下这么大,贺黛怎么还没回阿?”程琅看着小院已汇聚成河的雨水,露出担忧的神色。
      “不妨事,不妨事,家里鸡鸭羊多,我们住的离山里又远,不多割点儿回来,还要来回跑的。”陈海英喝完茶,又摸出老花镜戴上,眯着眼睛开始缝补衣裳。
      于是,程琅将贺黛在学校的表现大概说了说,又坐了会儿,见雨势有减小的迹象了,便站起身来告辞。
      雷声不死心地轰隆隆在远方响着,很快,乌云堆积的天空中接连出现了几条细长的闪电,银色的光。
      程琅原地站了会儿,然后朝相反的另外一条路走去。

      这回差不多了!贺黛擦了把脑门的汗,然后半蹲下身子,将草筐正对着后背收紧,一鼓作气将比她人还大出来一圈的草筐背了起来。
      雨水打湿了草地,她脚穿的布鞋鞋底早被磨得相当光滑平整了,贺黛走得小心翼翼一步一个脚印。乌蒙的雨水冲击着她的视线,她奋力眨着眼睛想看清前方的路,可雨水砸进来的那一刻,眼角腺都是生涩的触感。
      脚下打了滑,她整个人都要扑倒在地面上。贺黛反应迅速的弓起腰身,以维持平衡。可她忘记了自己筐里塞的太多,导致现在头重脚轻,几秒过后,短暂的平衡失效。
      贺黛跟着自己的筐一路滚了下去,她尝试抓住路边的草根,长荊条能抵住缓冲,可滚出去的力道直到将人连带筐送进去深坑里面才罢了休。
      好不容易割的草飞了一坑,贺黛气冲冲的瞪着天,忍住想骂娘的冲动,期望能把天瞪出个窟窿。
      泥水裹着裤子,湿透了,她胳膊处擦伤出来淡淡的血痕,她略微活动了下两只胳膊,还好疼是疼,能动弹。
      于是贺黛迈开腿想去把草筐扶起来,可她刚一动,才发现一个问题,原来她伤到的不是胳膊而且腿。她撩开裤子,膝盖被划了一道很深的伤口。
      怪不得这么疼。
      她放下裤腿,一瘸一拐把草筐扶了起来,顺便把飞了一坑的,勉强还能用的草也都捡了捡。然后,她就坐在草筐上,仰着脸看天等着天黑。
      估计要九、十点钟,陈海英才会觉得自己是真的回不来了,才会踩着小脚,托镇上的人上山找她。
      混浊的雨水不客气的落进来,滴在她头顶上。她无处可躲,只好忍耐着这难闻的雨水、泥巴味儿。
      “贺黛!”
      “贺黛!”
      模糊好像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贺黛蹭的一下从草筐上跳了下来,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原地龇牙咧嘴疼了好一会儿,她敲打着划伤的膝盖处,想来个“以痛治痛”。
      “贺黛!”
      这一下的声音更清晰了,真的有人来找她了。
      贺黛仰着脑袋冲着裂了个大口的深坑外面喊:“这儿!!”
      呼唤她名字的声音消失了,雨水冲刷着山坡上的小石块混着掉了进来,天上的乌云又黑了几分,压得天色暗了不少。
      贺黛垂着脑袋坐了回去,就在她再次无聊的准备望着乌黑的天发呆,等着天黑时。一张白皙清峻的脸突然出现在了深坑的上方。
      她不太觉得男子要用白皙这个词修衬,除非他是真的挺白的。
      贺黛抬眼撞了上去,看向深坑上方的男子惊讶挑眉道:“程老师?”
      程琅不知从哪弄了根粗长的树枝来,他探头对她摆手道:“贺黛,你往旁边躲躲,我拉你上来。”
      “哦。”
      贺黛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一瘸一拐的背上了自己的草筐,程琅将树枝小心翼翼的放下去后,示意贺黛抓紧。
      然后他紧皱眉头,衬衫袖半挽起,强劲的胳膊因为用力过猛而显现出青筋来。而死死拽着树枝的贺黛也不顾膝盖上的伤,奋力左蹬右踩好借助坑边土石块的摩擦力往上攀登。
      于是在两人的合力下,贺黛终于爬了上来。
      她坐在深坑边大口喘着气儿,头发也都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好不狼狈。程琅将树枝扔到一边,然后转身拾起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黑伞。
      他一手撑着伞,将另一手递到贺黛面前,“走吧,我送你回家,雷声还没停,一会儿可能还要有大雨。”
      贺黛抬眼看他,然后无视掉他伸来的手,忍着膝盖上的痛意自己站了起来,她拎起草筐,风轻云淡的问道:“来家访吗?”
      程琅伸出的手被晾在半空中,他轻声嗯了下,有些鼻音。贺黛看见他裤腿湿了还沾着脏兮兮的泥和草。
      “那开始吧。”
      “嗯?”程琅撑伞走在她身后,不解话中何意。
      贺黛说:“你不是来家访的吗,那开始吧。”
      程琅轻笑出了声。贺黛走得很不老实,好像哪里陡峭她就偏要往哪走。他一路也走得踉跄,忽地,程琅一把拉住一瘸一拐却仍要走得飞快的贺黛。
      “干嘛?”贺黛不满的回头看着他。
      程琅指着自己的前面:“走这边。”
      贺黛皱着眉停顿了几秒,然后也没反抗,转到了平坦路面走。雨声渐渐小了下去,她浑身的衣服都还湿着,沾在身上黏糊糊的,让人一万个不爽。
      “你挺聪明的,贺黛。”程琅启声。贺黛迅速回头观察了下他的表情,觉得后半句绝对不是好话。
      只见程琅继续说着:“只是要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你这个年纪,不该想的事不要多想,知道吗?”
      果然……
      “知道。”贺黛回答。
      程琅挑眉问:“那你说都知道些什么?”
      贺黛没所谓的声音飘了过来。
      “不早恋嘛,好好学习。”
      看着她走着倔强的步子,熟练的穿梭在山林间,毫不客气的踩断脚下阻挡她脚步的蓬松杂草,以及眼前碍事枯树枝干,程琅无声笑了笑。看来,你在这里适应的还不错嘛,贺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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