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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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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啊,请你按你的慈爱怜悯我,按你丰盛的慈悲涂抹我的过犯,求你将我的罪孽洗除净尽……”
在单薄嘶哑的男性嗓音中,南挽之缓缓睁眼。
他沐浴在晨光中,宽大洁白的羽翼展开,缓慢有力地扇动着,让双脚踩在男人头顶上不远的半空中。
南挽之低头俯视,并不能看清清对方的模样、衣着,只依稀看见一个颓废的轮廓。
男人察觉他的到来,稍稍放轻了声音,心虚抑或是羞耻,“我是在罪孽里生的,在我母亲怀胎的时候就有了罪。”
于是南挽之忍不住俯身,想看清男人的模样。
“求你用牛膝草洁净我,我就干净。”:
“求你洗涤我,我就比雪更白。”
“求你……”
两人竖向距离不知不觉悄悄缩小,对方并未抬头,却能精确地定位他,猝不及防伸手,将他的脚腕紧紧握住。
南挽之一惊,男人好似用了极大的力气,以至于他瞬间被拽得身体一歪!
对方因为得手而兴奋以至于浑身颤抖,并从喉间爆发出一阵亢奋的笑声,“我这么说有用吗?”
“你会不会帮我?”
“说话啊!”
南挽有些慌张地用力扇动双翅,但依旧被迫下沉,尾羽锋利,卷着狂风划破了男人的手臂。
那人像是感知不到疼痛,在混沌中抬起头来,只露出一双眼盛满邪光,质问:
“你究竟是不是真神!?”
————
就寝时间为晚上九点,此时已过去将近五个小时,所有人正陷入深睡,就连值班的护士都意识模糊。
走廊的灯忽然一闪,片刻后,两道修长人影前后从病房里出来,姿态端正,没有半点做贼心虚的模样。
满是监控的走廊,李灵大大方方跟在方磊后面,穿过长长的走廊,最后来到末端的那间病房。
梦梦的病友在前两日出院,她还委婉暗示南挽之住过去,后者还未开口,被他一个眼神婉拒。
此刻,方磊如法炮制地立在女孩儿的病床,在骇人的寂静中低语:“梦梦?醒醒,醒醒。”
归功于睡前一粒白色的小药片,病人能整晚安眠,轻易不能醒来。
投在墙壁上变形的身影微微弯腰,靠近她,伸手推了推,“梦梦?”
几次三番,女孩儿终于有要醒来的趋势,只是整个人如同陷入泥淖,手脚无法动弹,只稍稍睁眼,又被拉扯着昏睡过去。
“唔……方……今天,几号?”
方磊缓慢而清晰道:“现在是凌晨一点零三,七月初五,再忍忍,十天后,你就解脱了。”
一字一句传入女孩儿的耳中,她迟缓地拆分理解,最后像终于捕捉到什么关键信息,突然激动起来,眉头紧皱,双手攥着被子,“不,我要,我要出……”
没人回应,因为奇怪的是,前一秒还神智清晰的方磊突然没了精神,在原地不稳地晃了晃,慢慢吞吞往外走去。
李灵神色不明地看了眼病床,下一刻,室内灯光微闪,也倏然消失,整个房间只剩还在低声呓语的梦梦。
与此同时,南挽之猛地做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气,目光死死地盯着脚腕,半晌,才缓过神来。
是梦。
“还好吗?”身侧忽然有人说话,安静的房里效果犹如耳边雷。
他下意识往旁躲,后背一暖,撞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带着金玉镯子的手抬起,捏着他的耳垂,轻轻扯动,青年叫他的名字:“南挽之。”
“……嗯?”
“南挽之。”
“做什么?”南挽之回神,往前挪了挪,转头面对面看着李灵。
后者双目清明,这大半夜里没有半点睡意,倒像是刚从外面回来,沾了身薄凉。
他表情淡淡,“收惊。”
南挽之愣了愣,没多想,“胡说,收惊不是这样的。”
李灵不甚在意,“化繁为简,有用就好。”
南挽之将他平静的语调听在耳朵里,忽然来了倾诉欲,说:“我做梦了。”
“梦到什么?”
“梦到一个男人,在我面前忏悔,”说着,南挽之拍了拍身下床褥,“你上来,我慢慢和你说。”
那双眼睛望着人的时候格外圆,李灵顿了两秒,大概也觉得干站着有些劳累他这双长腿,便干脆利落地上了床。
“讲吧。”
“我刚才做了个梦……”絮絮叨叨说完,南挽之最后点评,“我觉得有点奇怪。”
这人却抓不住重点,眯眼不满:“他看到你的翅膀了?”
南挽之:“……”
——
次日一早,南挽之跟在李灵身后排队测体温、领药,听到身后几人在小声讨论。
“听说方医生昨晚又梦游了。”
“啊?昨晚不是吴医生值班吗?”
“又在研究他那几个病人吧,估计压力挺大的。”
“下一位。”
轮到南挽之,他报了房、床号和名字,当着护士面儿咽下药,转身往回走,听到排在后面的谢梦梦问:“李姐,今天几号?”
“八月二号。”
“农历呢?”
“七月初六。”
谢梦梦不知怎么又问了一遍:“七月初六,您确定吗?”
后面的南挽之没注意,只顾着兴奋,还有九天就七月十五,届时鬼门大开,万鬼入世,场面一定很壮观。
精神病院的生活规律且悠闲,很快到了活动时间,李灵照旧捧着书,南挽之则终于从《二舅的乡村生活》中感受到一点乐趣,加入电视大军,和一位老艺术家坐在一块儿。
据说他年轻时因被人污蔑而断送前途,之后精神状态便时好时坏。
但知识存在了骨子里,老艺术家细细地讲着过去那个年代的民俗文化,南挽之听得十分认真,直到被护士叫到名字,说有人来探望才起身。
探视规矩在那儿,弥络和阿皎隔着铁门,条件只比探监好一点。
多日不见,弥络换了樱花粉的发色,笑眯眯看着他们,又向李灵问好:“灵哥。”
阿皎将保温箱打开,“弥络说要来,我特意做了红烧鱼、蒜香鸡翅、蒸甜虾,还有竹笋汤,快尝尝。”
“今儿日子特殊,刚进门我还瞧见有人抱着花站在门口呢。”
头顶传来一道女声:“是吗?今儿是什么日子啊?”
南挽之动作一顿,只觉得今天的谢梦梦真是无处不在。
“能是什么……”弥络张口要答,却像突然被下了哑药,死活发不出声音。
“是弥络的生日。”李灵接过话道。
南挽之不由一愣,“这样,那弥络,祝你生日快乐啊。”
弥络咳嗽两声,看一眼李灵,试探着张口:“没,没事,一把年纪了,不在意这些小事。”
梦梦点点头,哦了声,不好意思道:“我也祝你生日快乐。”
弥络眼珠子转了转,和阿皎对了个眼色,“相逢就是有缘,来,菜做得多,咱们一块吃。”
谢梦梦抿着嘴笑,不说话光点头,接了筷子闷头吃着,半晌,忽然抬头看向南挽之,“阿南,你是天使,那你的朋友,也不是普通人吧?”
话一出口,弥络被唬住,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女孩儿那纸将手上的汤汁擦干净,眨了眨眼,踌躇开口:“你们能不能,救救我妈妈?”
“这,阿姨是被人绑了?”阿皎问道。
她摇头。
“那是,生病了?”弥络又问。
女孩儿再次摇头,随后迟疑。
“我妈妈死了,”谢梦梦睁大眼睛看着他,模样有些渗人,“你们能让人起死回生吗?”
弥络和阿皎大约有些惊住,呆了好一会儿才回:“不,不好意思,不能。”
她低头看了看南挽之递过来的碗,再抬头露出个正常的笑脸,“没事,我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女孩儿笑着正要开口,身后一道温和男声突然响起:“梦梦,原来你在这儿啊。”
女孩儿顿时神色一敛,回头看了眼方磊,“方医生,你找我?”
“没有,只是问几个小问题,不急,”后者摇头,“慢慢吃。”
谢梦梦闻言却慢慢放下筷子,说吃饱了,又说,我本来也不饿的。
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走远,剩下几个面面相觑,几秒后,弥络最先反应过来说:“我给你们讲个好笑的事儿,刚才在路上……”
南挽之忍不住侧头,被李灵捏住鼻子转回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