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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朝误入仇敌帐 ...

  •   一股莫名其妙的气氛蔓延在厢房内,外面虽是大漠飞雪后的苍凉一片,但此刻这两个初次见面的人却都不由得心口一怔,大有一种与君初相识,纵马且长歌的冲动。

      准确来说,这是属于玄舟的心理活动。因为他察觉到了对方那双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惊异和恐惧之色,似乎还有极强的戒备心理。哪怕是伤成了这个样子,他还依旧努力将身子往床里侧挪了挪,以期尽量离玄舟远点。

      玄舟见此,只能自觉地往后坐直了安慰道:“公子不必紧张,这里是量天关将军府,你是安全的。”

      死人在听到“量天关”三字时眼皮微微抬了一下,他试着动了动腿和胳膊,发现除了剧烈的疼痛外,其他的一概无法了。玄舟看在了眼里:“公子伤势过重,应该还要恢复些时间,不必急于一时。”

      只是从头至尾,死人的态度如静水深流波澜不惊,玄舟一时有些哑火,见死人神情放空,也不说话,于是又问:“公子是哪里人?缘何伤得如此重?又缘何出现在这量天关外?”

      死人见眼前这少年紧紧追问,心里不由得上来一股火,可他又不敢开口,也不敢将厌恶流于神色,只得闭上双眼作无视状,现在自己成了一定意义上的案板鱼肉,人为刀俎,趁着养伤期间想到脱身办法才是正经。

      玄舟没想到自己一连串的发问竟让死人直接睡了过去,他有些尴尬地盯着死人的锁骨,此人皮囊甚佳,骨相不凡,绝对不是个凡夫俗子。只是这沉默……难道这人是个哑巴?

      玄舟摇摇头,这可真是一大憾事。
      见暂时无所获,玄舟便出来将军府,知温知勇二人立马跟在了后面:“将军,那人可醒了?”

      “半醒半昏的,吩咐医师,务必好好治。”玄舟撂下这句话,头也没回地继续去了练兵营。
      “是!”知温只得应承,他朝着哥哥努嘴,知勇只摇摇头,示意弟弟别再这个样子。

      战事平息后,边塞的生活是枯燥的。以前在洛京时玄舟偶尔跟着世家子弟去街上听曲,那故事中的将军们大多葡萄美酒,马上琵琶,打仗时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如今看来,曲子终究也只是满足一些人们的臆想罢了,这次和桑默对战,不仅父亲牺牲,折损的将士更能用血流成河来形容。玄舟每每想到这些,身上的热血就抑不住地沸腾,只有在平时勤加苦练,才能在突如其来的战场上冲锋陷阵,也不作无谓牺牲。

      而自此战后,桑默回去很快在可汗的支持下继续委任大将军,其军队驻扎在量天关以北的边境线上,其形如括弧之势,明眼人看得明明白白,虽然两方以战止戈,但彼此却完全不信任对方,一纸盟约说毁就毁了。

      而此时的将军府内,死人内心正在似油炸一样的煎熬。自他醒后便再也不敢入睡,一闭上眼睛便有个猥琐贪婪的脸浮现于前,冲他做着得逞后的奸笑,每每睁开眼睛,身上伤口就如崩裂一般地疼痛。

      这静谧浮暖的室内,他自嘲地咧着嘴笑了一下,一行泪顺着白玉一般的脸颊打湿了枕头。
      “花清楼啊花清楼,你竟也流落至此了……”

      死人艰难地翻动了一下身子,还是那般疼,他已知晓救他之人是谁,更明白自己的处境危险,倘若对方知道了他的身份,那自己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砍的。但话说回来,如若不是这个玄舟,自己再不济也不该落到如此地步。

      想到此,死人嘴里恨恨地挤出了两个字:玄舟!
      荒凉的日子如白云苍狗,初夏时节,边关变得炙热难耐,黄沙土雾。恰在这时,洛京来了一道圣旨,宣云麾将军玄舟进京述职,此时离玄舟来量天关已过冬春半载,自上次战役之后,边陲尚且安稳。

      玄舟接到圣旨后便开始准备行装,孤母一人在京一定很想他,在离走之前,他还要再去见一见那个好得差不多了的死人,不,应该叫花清楼。

      将军府内,花清楼还是躺在那个快要被他睡塌了的床上。只是半年时间,这个人似乎完全变了似的。他身上的绷带已经全部解去,如今穿着一身素衣白袍,脸色温润清秀依旧似白玉一般,瞧着就是个世家公子模样。

      外面脚步声响,花清楼适时放下了手中的书装作入睡,玄舟进来后,又将知家二兄弟给遣了出去门外候着。

      这半载时光,玄舟是天天看着这个死人从一个粽子模样恢复到了今日的玉树临风,卓尔不群的。只是有一点令他头疼,不管他问什么,这位玉人是一概摇头不知,问地急了他还会装无辜扮可怜,一双含情桃花眼盯着玄舟,霎时就让这位将军也没辙了。

      这种耍无赖的本事是花清楼的拿手好戏,和他的长相极不相符。他只盼着玄舟问不出什么就能放了他,奈何将军一直没这个想法,这不一关他就关了半年。

      因此玄舟这次进来,花清楼的第一反应依旧是装睡。至于玄舟为何知道他叫花清楼,还是对方一纸手书舞墨出来的。当然不知是洛阳纸贵还是怎么回事,花清楼除了这三个字便再也不写什么了,傲娇得跟个将军府的座上宾一样。

      玄舟的脚步声沉稳刚健,花清楼已不知听了多少次,他虽眼睛闭着,但愈来愈近的压迫感还是让他有些不自在。玄舟到了床前探头瞧了瞧花清楼,见他睡着便自顾又坐下叹了一口长气。

      “花公子,我要回京述职了,明日即刻启程。”玄舟不知怎的有些神伤,他看着花清楼动了一下,是那种因为过于激动而产生的不能自控的反应。

      花清楼心中狂喜,怎么能不激动!这是逃出升天的好机会啊。
      玄舟摇摇头,好像左右为难:“此去不知何时归来,公子若不嫌弃,我想带着公子一起进京。”
      没等玄舟反应,床上花清楼直接“腾”地一个翻身就转身爬起,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玄舟,那种气势简直要将玄舟吞进肚子里去。

      花清楼一时气怔了竟脱口而出:“我不去!”
      这下该轮到玄舟惊讶万分了,他一时也怔在了那里,呆滞了一样。
      这声音为何这样熟悉,跟穿透了千年时空的空灵瓷器一般,三个字撞在了少年情窦未开的心脏上,跟花苞突然开绽一样的神奇感觉。

      “你……会说话?”玄舟愣愣地问。
      “啊……我……”花清楼的心快要突到了嗓子眼,他迅速扫了玄舟一眼,从他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没听出来,于是便放大了胆子,“请少将军恕罪。”

      玄舟几乎还没从刚才的情境中反应过来,就见这个比自己高了差不多半个头的公子朝自己跪着就拜了下去。他忙扶起花清楼的胳膊:“你……你真的会说话?那怎么这半年……”

      “在下……在下也是刚才一时性急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竟已痊愈,实在不是有意欺瞒。”花清楼这时已镇定了不少,扯谎扯得有模有样。

      玄舟盯着花清楼的脸看了一会,鼻息间轻轻哼了一声才发出一声似乎恍然大若的感叹:“好了就好,这也是一件好事,刚好路上有人作伴,不至于太过烦闷。”

      “将军……是要回洛京?”花清楼急问,他即便是有打算去,也不想跟在这个人身边。
      “嗯,回京述职。”玄舟坐下来叹了口气,“是很久没回去了。”

      花清楼跪坐在床边脸上登时起了一丝愁雾,这半年来他观察这位将军秉性,做了决定之事几乎没有反悔的,他要是再进言推脱,惹得玄舟怀疑,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可是他为何非要带自己进京呢?他这么一个身份不明之人带在身边难道不怕别人侧目非议么?

      怔了半天的花清楼怎么想都想不出一个正当的理由来,一张苦瓜脸不由得看了看玄舟。难道……花清楼猛地浑身打了个激灵,难道是那件事?

      想到此花清楼立马不自在了,赶忙背过身去将脸藏了起来。这个将军看来是要不动声色地报私仇啊,将他带出量天关,再次弃尸荒野?那么严重么……

      那是他被救回量天关大概一个月后,经过医师的悉心照料,他身上的伤已渐渐好了,那些个绷带也是那时候被解下来的。只是因为全身伤口尚在恢复阶段,他只能穿着透气轻薄的白练汗衫一天到晚地躺着。

      自从知道救他之人竟然是直接害他到了如此地步的仇人之后,花清楼就满腔压着一股不能自抑的怒火,所有深深刻在骨子里的痛苦和不堪都涌进了脑海,将他几乎拖进仇恨的深渊,哪怕有一个机会,他都想立刻杀了玄舟来泄愤。

      那一日,玄舟心情不错,这位救回来的公子长得甚为好看,他从心里将他视为一个被恶人所迫的受害者,虽为将军,但毕竟还有一些孩子心性未曾泯灭。就天天盼着这个哥哥能尽快好起来。

      那日也是平常的探视,玄舟不曾留意花清楼这次躺的姿势和平日里有些不同,待他刚到床边准备查看对方的伤势时,花清楼竟直接从床上跃起,一把扯住了玄舟的衣领将他上半身给拽上了床,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了玄舟的脖颈上。

      一双人呈你上我下的姿势瞬间剑拔弩张,稍不留神一方的性命就岌岌可危。花清楼大病初愈,这一把力将他精神散尽,虚汗丛生,豆大的汗滴顺着白皙的脸庞而下,滴在了玄舟的额头处,他大口喘着粗气一阵晕眩。令他不解的是,身下这个英气逼人的少年只是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脖颈,一丝反抗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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