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本心难守初心改 ...
-
“你们通圣天庄离凉州不近,令尊来这里做什么?”妙娘想起这位老人自然有抵触,若不是他的话,兴许眼前这男人不会这么对她。
“这个……实在是不方便透露,妙娘如果能帮我这个忙,在下真是感激不尽。”白濂说着就给妙娘行了大礼。
妙娘一愣,稍作思忖便道:“你也不必如此,三日后你再来。”嘱咐完,她又小心地细细瞧了一眼白濂,“公子……保重些吧。”
白濂晃了晃神,终究还是淡淡地回了句:“谢妙娘挂怀,那三日后我再来。”
等白濂出来仙乐坊,还没走两步就见一个人影猛扑了上来朝着他的胸膛就是一肘子,差点打得他口吐鲜血,一阵痛苦的闷哼。涂山僧的恶作剧完成后便搭在他的胳膊上一阵数落:“老庄主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逛妓院!”
“涂山僧!”白濂直接气不打一处来,“你巴不得我死是吧!”
“别,我可没有,少主,你说你早上也不叫我,一个人跑这种地方,很难让我不多想。”涂山僧风尘仆仆,很不舒服。
白濂翻了个白眼:“谁大早上的逛妓院,我还没疯到这种程度。好了,回去。”
涂山僧一头雾水:“回哪里去?不找庄主啦?”
“三日后,再来。”白濂丢下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涂山僧跟个丈二的和尚一样,逛了一趟妓院就三日后了?这位少主是真不行。
第二日,仙乐坊内依旧是人丛攒动,妙娘在台上轻歌曼舞间盯着下面依旧是一脸痴相的金公子,心里头有了主意。为了白濂,她愿意破例。
众客散尽,金公子看到花娘一脸嫌弃地走了过来:“金公子真是好福气,你是跟我家妙娘灌了什么迷魂汤了,我告诉你,别打什么歪主意,我可盯着你呢!去吧。”
金公子又惊又喜:“去……去哪里?”
“妙娘在上面等。”花娘指了指二楼一处上好雅座,金公子听完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忙不迭地跟花娘拜了一拜,然后满脸通红又是跌跌撞撞地上了楼梯。
金公子很快到了珠帘外面,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很恭敬地细声道:“妙……妙娘安好。”
“金公子,进来坐。”这声音柔弱酥骨,金公子快要瘫倒在外面了听完。他小心翼翼地进去,脸也不敢朝对面的妙娘看,从来没有如此近得看过朝思暮想的美人,心脏跳得翻了天。
妙娘娇笑着:“金公子喝茶。”说着玉手略抬,将眼前的茶杯推了过去。
仙乐坊的二楼雅阁内,金公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款待差点冲昏了头,他局促难安地将茶杯接了过去:“妙娘泡的茶,不能不喝。”说着直接一饮而尽,而后是一脸陶醉,回味无穷。
“金公子真是个爽快之人,之前多有怠慢,还请多多担待。”妙娘欠身,见金公子一门心思在自己身上游移,心中一阵翻江倒海,她强颜陪笑,自己也饮了一杯。
“多谢妙娘,不知妙娘唤我来,所为何事?”金公子虽然垂涎美色,但他倒也不笨,不是有所求,妙娘怎么会突然放下高傲的身段来见他呢。
妙娘见对方如此直接,便笑了笑:“没想到金公子也是爽快之人,妙娘的确有所求,”
“好,你说。”金公子一副洗耳恭听模样,妙娘斟酌再三,便道:“有一远亲。来凉州投奔于我,他上月来信说不日到此,然而却未曾见到,昨日表亲来寻,我才知他下落不明,我一弱小女子在这里无亲无靠,还想请公子帮忙,妙娘不胜感激。”
“寻人嘛,好说。”金公子也没觉得妙娘这番说辞有什么不对,痛痛快快地就应了下来,“妙娘用得上在下,在下高兴,这样吧,给我几日,我查访查访。”
“那真是有劳公子,妙娘便等候佳音了,公子请。”妙娘又敬一杯茶,此事便定下了。
远在荒外的诏狱内,白钰平静地挨了几天饿。这几日那位大人的下属们轮流前来劝解他,还时不时地给他一点身体惩罚,搞得这位老庄主苦不堪言。那看似华丽的石厅内,他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孤魂野鬼,连日来的折磨让他虚弱至极,有时候他也恍惚,当年救起那个孩子到底是对还是错。
那个孩子,现在到底在哪里?作为前朝太子的唯一血脉,自从救起他,白钰已经和这桩事脱不了干系了。
这日,白钰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个男人,连日来的毫无收获让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白钰发现这个男人带了很多护卫,排在他的两侧,石厅俨然成了衙门高堂。
“白钰,你还不打算说些什么吗?”堂上男人点名道姓,显然不想跟他再玩这种拖时间的把戏了。
白钰沉默着,他看着这个男人的神情仿佛透着一丝悲哀。渐渐地他叹口气,低下了那种无所畏惧的目光,人的记忆是不会说谎的,它虽然会暂时失去,但当一切涌上心头时,又有谁可以稳如磐石呢。
“你……”白钰一时语塞,堂上的男人终于挤出一丝笑来,“怎么,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是,白钰想起来了,从第一眼见到这个人,他就开始思索,残缺的,不连续的回忆时不时被他抽丝剥茧,当再次看到他时,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撞到了他的神经,一切都清晰起来了。
男人刚开始还笑着,看到白钰那张充满悲悯神情的脸后,不禁感到一丝嘲讽:“瞧啊,你是在为我感到愧疚吗?白钰,通圣天庄的大庄主?”
“没想到五年前一别,你竟然做了朝廷的走狗……物是人非了。”白钰叹息一声,俯下身去一时沉默。这世间的道理真的没处可讲,到底孰是孰非呢。
男人听罢冷笑:“你说的是哪个朝廷啊?我现今坐上这个位置还不是拜你所赐么?你白钰在武林中叱咤一时,风头无两,我只是想拜入门下,没想到遭那等羞辱,到底谁有评判谁的资格啊?”
“玩世不恭,视人命为草芥,哪门哪派敢留你!”忆往昔,白钰更加明白当时所为的正确性,他从不后悔,哪怕如今栽在了这个人的手中。
“哼,不知道你如今这半条命算不算草芥啊?我的耐心有限,说,他在哪里?”男人确实没了心思再耗下去了,洛京来了命令,有一丝消息绝不放过,必要时可以先斩后奏。
白钰咬定了主意回答:“我不知道。”
“你!白钰,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看清楚当今是谁的天下,你袒护那小儿与你有何益处?再不要白白丢了性命!”
白钰睨了男人一眼:“古人有云,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光明磊落,即使处于逆境,也当屈身守分,以待天时。我不敢自比,但既然受君天恩,我也当守诺到死,自不悔改!”
真是悲哀啊,白钰此时的心境已然是要赴死了,只是的确不知道那孩子此时到底身在何方,又令他悲痛不已。看来,他此生已无法再帮太子李鹤做任何事了。
男人见白钰是软硬不吃不禁火冒三丈,他飞身下堂,一把扼住了白钰的喉咙将他的脸提了起来,他原本还算清俊的脸庞此时因为气极而显得格外狰狞。白钰被这一提差点一口气没倒过来,二人之间只差了一张窗户纸的距离,血腥味飘到了男人的鼻孔,他下意识地哼了一声:“白钰,要不是你那时将我扫地出门,我还该唤你一声师父呢!你这当年武林第一剑仙的名头真的令我羡慕,你看我现在如此的以德报怨,你难道不感动?你以为你现在这条命是有多金贵啊,若不是我,只怕你早就尸骨无存了!你还要如此愚蠢,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负隅顽抗吗?”
白钰喉咙“咕噜”一声,被男人捏的鲜血直往上涌,他冷冷看着这位好似癫狂了的男人,一口血毫不犹豫地喷了出去,瞬间男人的半张脸被血给糊了。两旁的侍卫见状明晃晃的刀顷刻间拔了出来,男人狞笑着伸出了一个不要妄动的手势。白钰几乎气若游丝:“幸亏……幸亏没让你进通圣天庄的山门!脏……脏我门楣!”
那张脸,气质绝佳,五官周正,又有着一股浩然正气,武林风骨。男人就这么一直看着白钰说完,他顿了良久,不甘的脸色又是一阵失声大笑,那只手的力道越来越足,白钰的呼吸愈发困难,最后直接昏死了过去。
他被一把扔在了地上,男人起身擦了擦手中的血迹,朝左右吩咐道:“再扔下去,让他活着,可千万别死了!”
洛京,柳园。
不虞厅内稍许昏暗,这里陈设一应十全,原来属于玄舟的书房,后方书架子上满满当当堆着陪伴少年走过的各朝古籍。到了如今,安置花清楼的确是个挺好的去处。
花清楼数着指头算来大概已有数日,这个玄舟将他丢在柳园就跟丢了个破烂一般再也未曾光顾。老夫人倒是来了一次,客客气气问是否住得惯之类,然后还特意拨了两个得力的小厮和丫鬟伺候着。一套操作下来花清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道这老夫人打的什么注意。